绕过那马车,马车夫是个年轻后生,看到许绣忆一瞬颇为吃惊,许绣忆只当或许是认识她人,消息传知道了她同苏锦源分手人,也没意。

    那后生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她只顾着自己静静走着,那后生忽然喊了一句:“许小姐。”

    许小姐,京城里人都知道她是苏家三奶奶,会这样喊她,那不成是以前认识,并不知她嫁了人人。

    看他们那一车行李,不是出城,就是刚回城。

    许绣忆停下了脚步,脑子里对于眼前人却是空荡荡全无记忆。

    她似乎忘记不止一个两个人。

    吕青看着许绣忆迷茫陌生看着自己眼神,再想到许绣忆从他身边经过却好似不认识表情,一下跳下马车,走到许绣忆身边:“许小姐我是吕青啊,该不是我穿厚实脸冻红了你记不得我了吧。”

    大约真是认识,许绣忆有些尴尬,总也不能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多伤对方自尊,于是干干笑:“哦,是你啊,你这是搬家啊?”

    吕青一怔,这是什么表情,还有这是什么问题?

    “不是我搬家,是我们爷要回关外了。”说完又忙闭嘴,好似说错了什么话似。

    那表情看着滑稽,许绣忆又是微微一笑:“哦,你们家主子要回家了啊,天下雪了,路上要小心哦。”

    吕青几乎要晕倒,这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情况?

    “许,许小姐,你是许绣忆小姐吗?”

    会不会是一模一样两个人啊。

    许绣忆明显感觉到自己回答似乎让他很吃惊,但是她却并不觉得自己回答有什么不对,客气,礼貌,又体贴关怀,找不出破绽啊,于是道:“对啊。”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显然吕青聪明性子,已经感觉到了异样。

    这下许绣忆尴尬了,叫她一开始装认识,如今连对方面子都记不得,她笑容几分窘,笑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吕青一双眼睛死死看着她嘴唇,忽见一条巷子里出来一个男子,他一怔,忙迎上去:“爷!”

    四目相对那刻,一双眼眸里是震惊和痛楚,另一双眼眸却平静如水笑意莞尔。

    这个人,不认识,还是?认识?为什么那样看着她,弄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特别尴尬。

    “绣儿。”

    绣儿!

    哄,脑子里一阵刺痛,那日站窗口猛然想到一只朴素玉镯子,耳畔回忆声音,便是这两个字--绣儿。

    显然是很亲人,可是她生命里亲近男人,除了许家那几个还能有谁。

    抱着头,倒抽一口冷气,紧闭双眸却忽然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肩膀:“绣儿,你怎么了?”

    睁开眼,不知为何要泪朦胧,眼前人影泪光中有些迷糊:“你是……”

    “你们干嘛?”一声娇喝,打断了许绣忆话,少卿但见一抹乳黄色长皮裘裙女子从那箱子里出来,一双眼眸看向许绣忆时候,有冷冽,有妒忌,有憎恨,还有满满敌意。

    这眼神如果从一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显见必定是妒忌。

    两人从同一个屋子出来,显见两人关系不是情人也是夫妻,许绣忆忙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何想要离开,一刻都不像逗留,因为头很痛,心也莫名痛,比离开苏家那刻痛。

    “你们忙,我还有事,别过。”

    走了两步,好没人追上来,身后只听见那女子声音戏谑响起:“她早已对你无情,你看不见她眼神吗?她眼神里,对你再无情愫。”

    那高大身子听见这句话时候明显一怔,吕青忙上前。

    “爷!--你就不能少说几句,你不说话会死吗?什么都如你所愿了你还想怎么样?”

    吕青如此没有规矩,也可见他是有多讨厌秦烟。

    秦烟看着安承少面色惨白,终也不再说话。

    “你或许恨我,或许恨我一辈子,我不意,只要我爱你就行,上车吧。”

    她过来拉安承少,却见安承少身子缓缓向下,跌坐了地上,嘴角有淤黑色鲜血溢出,秦烟大怔,吕青亦然。

    “承少!”

    “爷!”

    安承少却是勾起了唇角,看向秦烟:“你无非是要得到我,所以我打算毁了我自己。”

    “你……安承少你疯了吗?吕青,赶紧把他扶上马车,去医馆。”

    许绣忆听得背后一阵声响,不过她走已经极远,也没有回头看背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有一双黑眸紧紧看着她,看她心里疼痛甚,无力再也走不动,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撑边上店铺墙壁,大口喘息起来。

    “这,这不是苏家三奶奶吗?您怎么这里啊,您哪里不舒服?”

    店铺里头小伙计出来,急声问候道。

    许绣忆摆摆手:“没事,没事儿。”

    撑起身子,看着还不知道要走几条街保宁堂二部,终还是打消了今日去告别念头,拦了一两马车,往护国公府去。

    怎么会这么难受,这颗心?

    *

    国公府,许绣忆东西被放客厅,许家三个男人看着那一包不算大却也不算小行礼,愁云满面。

    “是不是闹了别扭了,以往回来也不会收拾这么多东西呀。”

    “是啊,家里头她以前用东西都,以往若是不带蓝丫头来,是不会带这样多东西。”

    “难不成真吵架了,可是既是吵架了,也该先回家,哪里有先让马车夫把东西送回来,自己去店里头道理,绣忆她爹,我看你要不要去苏家问问?”

    “爷爷,这种事情怎么好去问,若然真是吵架了,我们也要给绣忆存一份颜面,若然主动上门,倒是显我们迫不及待要将绣忆送上门去了。”

    “你这孩子,若然真是吵架了回娘家来住那就是给绣忆存颜面了,不行,爹,我先出去看看,岚清,同为父一道儿去。”

    许唐宇一声招呼,许岚清应了声,两人正要出去,迎面就看到进来许绣忆,面色惨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绣忆。”

    “绣忆。”

    “乖孙。”

    几个人迎了上去,许绣忆颇为疲惫又抱歉抬眼看着三人,若然说对苏家已经了无牵挂了,那堆许家这三个男人,她亏钱也是颇多,她占用了人家女儿妹妹和孙女身体,擅自做主被休离了,若然告诉古板守旧许唐宇,还不知道许唐宇会不会给她气当场晕倒过去。

    “爷爷,爹爹,哥哥。”

    “你这是怎么了,同锦源吵架了?”许岚清脱口而出。

    许绣忆摇摇头,许唐宇细心,发现许绣忆此次回家居然没有丫鬟跟随:“银玉呢,怎没有人跟着你,难道你是被赶出来了?”

    许绣忆又是摇头,许家那三个男人都要急疯了,许家老护国公心急脱口而出:“总不会是给休了吧。”

    许绣忆这下没再摇头,许家三个男人表情,渐渐开始放大, 吃惊,乃至震惊。

    “难道……真?”

    许唐宇不敢置信。

    许岚清也追问道:“绣忆,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那苏锦源有了欢就不要你了?”

    许绣忆终于开了口:“是我犯了七出之罪,锦源才休了我。”

    “七出之罪,你,怎么可能?”许岚清大声喝道,“休书拿来,我看。”

    许绣忆没有拿出休书,只是道:“哥哥,父亲,爷爷,我很累,我可以歇会儿吗?如果你们觉得我让你们难堪了,那我只歇一会儿,歇一会儿我就走。”

    原本以为许唐宇那样重家规和教导,性子又古板,知道她死了丈夫却怀了孕要被烧死时候不肯挺身相助人必定会毫不留情赶走犯了七出之罪被休离她,却不想许岚清还要说什么,许唐宇却伸手拦住了许岚清:“别说了,让你妹妹好好歇会儿。”

    再看向许绣忆:“孩子,这里是你家里,全天下不要你,爹爹也再不会放弃你。”

    那一刻,鼻子一酸,许绣忆扑入了许唐宇怀中,泪落如雨。

    许岚清上前,拍了怕她后背,安慰:“还有哥哥也不会离开你。”

    “还有爷爷,爷爷有生之年,都只想看到我乖孙笑脸,不要哭了,去歇会儿吧。”

    “恩!”哽咽着,这样一个冰冷日子,许家三个男人却给了她温暖感动。

    许唐宇让婆子拨了两个灵巧丫鬟伺候许绣忆,并且叮嘱了家里上下许绣忆面前只字不能提起苏锦源和苏家人,一家人对这件事统一保持缄默,只因为他们怕勾了许绣忆伤心难过。

    回到了熟悉房间,这是她自小长大地方,虽然记忆并非属于她,但是那些记忆里温暖她却可以感同身受。

    她终于离开了苏家,好像是心里一直促使着她做这样一件事,似有谁一直告诉她我们离开,离开吧。

    那每日牵引着她力量将她带离了苏家,回到了这个生养她地方,那个心底深处声音却依旧没有消,一遍遍不停催促她,离开啊,我们离开吧,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地方。

    我们……

    她其实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带她走。

    她记忆空了一段,那一段,和一个叫做安承少人有关。

    躺床上,她实累极,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候,天色已经暗透了,丫鬟床边伺候着打盹。

    这个叫做姚仙丫鬟,长十分可爱讨喜,年岁虽然不大可是人却很是聪颖,许绣忆没有吵醒她,看着她脸孔忽然想起了金玉。

    想当年她还年幼,金玉也是这样守着她午睡,等到她醒来时候金玉会温柔看着她,宛若姐姐。

    可是金玉被她赶走了,而她竟是记不得为什么赶走了金玉,似金玉犯了很大错误惹了她生气,她觉得金玉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所以赶走了金玉。

    如今想来,到底是什么天大事情,让她如此无情赶走自小为伴亲如姐妹金玉。

    正想着那小丫鬟自己差点从床栏上掉下来惊醒了,看到许绣忆醒来忙局促道:“姑奶……小姐你醒了?对不起,奴婢睡着了。”

    小姐,她又重变成了小姐,其实她们也不该叫她小姐,毕竟她是出过嫁人,但是她又是被休离人,委实什么称呼之于她都是有些尴尬。

    她知道这个时代被休女人,若然娘家不收留就要去一处专门地方,叫做静慧堂,相当于现代收容所。

    静慧堂名字虽是好听,但是却是一处苦去处,里头女子也要缴纳吃住费用,这些费用还不低,若然娘家里稍微好些就救济一些,娘家不想管基本后下场就是被活活饿死。

    许绣忆原本还不明白为何这些人要被活活饿死,难道不能去找活儿,作为大家闺秀衣食无忧她从来都不会去打听这些东西,所以脑子里没有关于这些原因记忆。

    后来问了苏李氏才知道,但凡被休离女子都是晦气之身,不吉祥,所以鲜少有店铺愿意给她们活做。

    当时听见多少有些震惊,后来苏雅兰要以她名义开牡丹绣庄之后她就明白了,即便是娘家收留被休离女子,也依旧是晦气之身,外头人是不愿意过多来往。

    如今许绣忆,也便是外人看来晦气不吉祥人,所以丫鬟看着她眼神,有那么几分同情,也有些怯懦。

    许绣忆倒是不意,对丫鬟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戌时了,给小姐热了饭菜,小姐饿吗?现要吃吗?”

    过了戌时,也便是到了亥时,原来都半夜了,许绣忆摇摇头:“我想先沐浴。”

    “那奴婢给您准备水,再给小姐拿些炭火炉子进来。”

    “恩,去吧。”

    点点头,看着丫鬟出去,推门瞬间,雪花肆意飞舞而入,许绣忆披了一件大氅走到窗口,推开窗户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才发现,雪还下,外头世界是银白色一片,连那路灯里头都灌满了雪,灯油着了水没点着,世界却并不黑,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茫。

    “怎么开了窗?”窗外一个声音,倒是吓了许绣忆一跳,一看,是许岚清,一袭绛红色狐裘斗篷,带了一顶雪帽,大约是盯着风雪来,帽沿子上沾满了细细碎碎雪花。

    许绣忆忙请他进来,许岚清一进来,就哈了一口气,跺着脚:“天可真冷。”

    边说着去关窗,对许绣忆道:“莫着凉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他从斗篷里掏出来,热乎乎冒着热气,一股香甜气息顿然叫人有些饥肠辘辘。

    “红薯。”

    “我出去买,大晚上当真有些难找。”

    “哥哥!”许绣忆鼻子一酸,那份属于以前许绣忆记忆中,有一年冬天她摔坏了腿,痛夜夜睡不着,无意间说了想吃烤地瓜,许岚清大晚上愣是满大街去给她找了一个来,其实家里厨房也可烤,只因为她那时候说街上烤地瓜好香,感觉吃了就可以忘记痛苦样子。

    她没想到,许岚清还记得。

    是,街上烤地瓜好香,吃真可以忘记了痛苦。

    她盈着眼泪掰了一点,送到口中,抬起头,虽满目泪水,但是笑却十分甜:“好好吃。”

    “哈哈,还有这个,我不知道这个糖还会化,爹爹不许我们吃,我也是第一次买,和地瓜揣一起,结果半道儿就变成这样了。”

    是一串化了糖丑巴巴糖葫芦,送到了许绣忆面前,许绣忆刚要伸手接时候许岚清又拿了回去,掏出帕子包住了糖葫芦下面沾了糖棍子:“这样拿,手就不粘糊了。”

    许绣忆心里暖很,往许岚清怀里蹭了蹭,一如童年时候亲昵:“哥哥真好。”

    “呵呵,呵呵,我就你一个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赶紧吃吧,我给你倒水别噎着。”

    “恩。”

    地瓜真很香,许绣忆吃津津有味,只是许岚清一句话,瞬间让她脸上笑意凝滞了。

    “锦源休了你,是因为知道了你和承少事情吗?”

    许岚清背着身倒水,自然没有发现许绣忆此刻表情。

    许岚清说她和安承少事情,她和那个被她忘记了安承少,有什么事情?

    “哥哥!”

    “恩?”

    “安承少,到底是谁?”

    许岚清倒水手一颤,水都洒了出来,转回头,看着一脸迷茫许绣忆,他眉心紧蹙:“绣忆,你问我什么?”

    “我说安承少到底是谁,我应该认识他吗?还有你说我和他事情,我和他有什么事情?”

    这下,许岚清彻底惊呆了。

    “你……怎么了?绣忆?”

    “我,我没什么,只是我有一次晕倒了,他们说我是晕倒安承少家门口,后来又骗我说我是去城东赈灾晕倒了一个茶摊边上,我晕倒后醒来大嫂问了我很多,还重复问了我几次我真不认识安承少,哥哥,这个人和我是什么关系?”

    她是那样聪明人儿,自然感觉到了这个安承少同她关系非比寻常,可是她却完全没有这个人记忆,她想知道非比寻常是到了什么地步,总该不会是男女之间关系,若然真是男女之间关系,也不可能让苏李氏和苏锦业知道吧。

    许岚清上前一把摸了摸她额头:“你晕倒了,怎么好好会晕倒,现好些吗?头会疼吗?”

    “偶尔有些……别告诉爹爹,没什么大不了事情。”

    没什么大不了事情,都把安承少给忘记了,还说是没什么大不了事情,许岚清看着许绣忆满目担忧,他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身世,事实上安承少许久未曾来找他了,而皇上自从发现了武墨居然用了替身出去玩后非但秋猎没让武墨去,秋猎回来后是将武墨召进了宫,不得令不得出,等同软禁,他如今连见武墨机会都没有,所以完全不知道安承少和许绣忆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显见,不会是小事,不然许绣忆不至于把安承少给忘记了。

    看他若有所思,许绣忆追问:“哥哥,到底我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许岚清思忖片刻,道:“天太晚了,一言难,哥哥明儿给你说好吗?”

    正巧姚仙带着几个丫鬟提水进来,许绣忆总觉得许岚清是可以拖延,不过她脑中却也似乎抗拒着听到关于安承少这个人事情,于是笑道:“好吧,哥哥去歇息吧,我沐浴完了就吃饭,不过先把哥哥地瓜吃了。”

    “呵呵!”许岚清温柔一笑,心里却满是疙瘩,他不知道到底许绣忆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总感觉无论是忘记了安承少还是被苏锦源休了这几件事,都有古怪和蹊跷。

    安承少同他妹妹如此相爱,若然不是安承少做了极度对不起他妹妹事情,他妹妹那样坚强女子怎会记得全世界却唯独忘记了安承少。

    而苏锦源是古怪,他瞧得出来苏锦源已经改邪归正并且对许绣忆痴恋颇深,怎可能用个七出之罪就把许绣忆给休了,就算是苏锦源知道了许绣忆和安承少事情,可是以整个休了许绣忆许绣忆不会还要懵懂问他她和安承少是什么关系。

    显见,许绣忆被休不是这个原因,那其余,许岚清真找不到许绣忆被休理由了,偏生许绣忆还不肯给他们看休书,这里头就古怪了。

    无论如何,他打算冒雪再出去一趟。

    只是,安府,他扑了空,没有人,宅邸外头贴了一张纸,上书:主家有喜,已回关外。

    看着那个喜字,他满目疑惑:“什么喜,墨儿不是说了承少家就承少一人吗?难道……”

    他面色大为震惊,不敢置信喃喃道:“承少要成亲了,同别女人,怎么,怎么可能,墨儿不是说承少此生除了我们家绣忆,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呵呵,这次是难得没有食言一次,来,鼓掌吧!当然今天还有几天例行,晚上11点5左右老时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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