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红着眼圈,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沐容离去的背影。

    “世子妃,侯爷已经走了,咱们回去吧?”海棠最是机灵,见到我如此,便知道了用意,只哽咽着说道,“您也是身不由己呀,毕竟夫人也是您的母亲。侯爷怪您,不肯理会您,您只以后再上门请罪吧!”

    她容貌本就出众,别说身为一个丫鬟,就算放在大户人家中,说是千金小姐也有人相信。况且她声音清脆柔软,又打了那么一丝哭腔,叫人听了难免并生出一丝怜悯之心。

    我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黯然说道,“父亲便是怪我,也是应该的。”

    “这与您有什么关系呢?”海棠扶着我,往国公府里走,嘴里安慰着,“夫人再嫁,那是定北侯爷请来的圣旨呀!夫人生养疼爱了您一场,这么重要的日子,难道您能不来吗?”

    我们两个也行,说着一行走进了国公府。胸口处的那枚玉坠有些发热,我在大门中回过头,却发现巷子里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异状。心下有些诧异,便不再理会。

    汉白玉雕花的大影壁上,宁国郡主正懒洋洋地靠在那里。见到我们进来,嘴角似笑非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坏透了的小丫头!”

    “义母可别这么说。”我叹了口气,将双手一摊,“若是可以,谁愿意这样惺惺作态呢?我也是没办法呀!本来就有些彪悍的名声,楚云兮和琼羽郡主又散布了恁大的谣言,我如今都快声名狼藉了。要是再加上个不孝……唉,这做人真难呀!”

    宁国郡主笑着揉揉我的头发,叫我梳了整整齐齐的飞仙髻凌乱了下来。

    母亲嫁给了沐骞,这场婚事沐骞极为重视。虽说母亲并无兄弟姐妹,但是长公主,宁国郡主,还有从前与外祖父交好的几位老勋贵都遣人往定北侯府去送了礼。沐骞交友广泛,侯府里倒也是十分的热闹。

    我与萧厉到了的时候,之前与沐骞一起迎亲的傧相们齐齐站在大门口迎接。

    这些迎亲的人,有些是沐骞曾经的属下,有些是京中与他交好的勋贵子弟,一水儿的绛红色锦袍,个个眉目英武,俊朗非凡。齐刷刷的站在那里,直叫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我们的身份有些特殊。从古到今,但凡女子出嫁,作为娘家人这一天上门的,该是女子的兄弟,也便是传说中的大舅哥和小舅子。

    我却是新娘的女儿。

    幸好这定北侯府中,大多数人乃是武将出身,大喇喇都不是那种看重繁文缛节的人。见我与萧厉到来,恭敬有之,亲热也有之。

    萧厉将孝顺女婿的模样做得十足。见到穿着大红色喜袍迎接出来的沐骞,躬身一礼,口中称道:“见过岳父大人。”

    他以镇南王世子之尊,恭谨至此,便表明了态度。

    沐骞性子豪爽粗犷,当下哈哈大笑,坦然受了这一礼,又以臣子身份回了一礼。这才将我们迎了进去。

    萧厉留在了外边与男宾坐在一起,我便直接进了里边的新房。

    与外边男宾盈门不同,新房里只是内府女眷们能到的地方。沐骞是孤身一人,新房里便只有他请来陪伴母亲的三四位下属的夫人在。见我进来,都慌忙起来行礼。

    我微笑着颔首点头,“诸位夫人不必多礼。我来看看母亲。”

    便有一位夫人笑道:“夫人好福气。”

    “叫夫人与世子妃母女两个说说话,咱们且出去走走?”又有一人比较伶俐,微笑着建议。

    几个人便都告辞先行避了出去。

    母亲正坐在床上,已经被掀起了盖头。凤冠霞帔,将她本就清丽无双的面容衬得越发娇美。自从与沐容和离,又小产后,顾嬷嬷和赵妈妈一直为她调养身体,又有花瑶在暗中的加持,这会儿,母亲肌肤平滑细腻,莹白如雪,看上去竟然比从前还要年轻些。

    “娘!”我过去握了握她的手,“您今日真美!”

    母亲面上犹有红晕,却不开口。

    按照苍凛的习俗,这一天新娘是不能开口说话。这规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讲究。

    我伸手从脖颈上摘下了那枚温养着曾经的弟弟妹妹婴魂的玉坠,替母亲戴在了身上。萧厉说过,这玉坠里的婴魂已经安稳下来,放在母亲身边,更容易叫他们投胎。有花瑶在母亲的身边,也不怕会出什么乱子。

    “娘,这枚玉坠是我特意请高僧开过光的。能够辟邪驱恶,极是灵验,您千万不可离身。”

    母亲含满了盈盈笑意的眼睛看着我,片刻后有些湿润,点了点头,将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样的日子里,我也并不便久留,只与母亲坐了一会儿,便和萧厉回到了镇南王府。

    才到了王府的大门口,便看到了也刚刚回来的薛氏。

    我情知她是去看了楚云兮。

    同样是姑嫂,我能感觉到魏氏对楚云兮只是面子情分。那日来求我,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薛氏不同,也不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是将一个心疼小姑子的嫂子模样做得十足。

    见到萧厉正扶了我下车,薛氏抿了抿嘴唇,十分不情不愿地停住了脚步,行了一礼,“见过世子殿下,见过世子妃。”

    若是没有这么多的龌龊,我本该还礼,毕竟名义上是二嫂。

    然而姜氏一脉,与我们这一脉,已经是撕破了脸,面子上的情分但也不必维持。

    因此我只是点了点头,脚步不停,随着萧厉走了进去。

    后边的薛氏脸色难看,死死咬住了嘴唇,恨声道:“真是个不晓事的!”

    很恨两声,声音虽然低,我却算得上耳聪目明,将这话也听在了耳朵中。只一笑,便不理会了。

    回到了住处后,叫海棠出去打听一下,薛氏魏氏,从前与楚云兮的关系如何。

    海棠做事利落,且如今都知道世子一脉独大,不一会儿,海棠便回来了。

    原来,楚大一直被当做镇南王府的世子培养,楚云兮与这位长兄感情又好。她一直以为,兄长在父母的扶持下,一定会成为世子。因此,当初镇南王为楚大千挑万选,定下了魏氏的时候,楚云兮便有些不满意——在她看来,自己长兄人物俊美,身份尊贵,只有公主郡主的女儿才配得上。魏氏家世不算低,可也做不得世子妃。

    魏氏进门后,楚云兮又发现,这长嫂容貌竟也是平平,便更为楚大抱不平了。于是她做了一件自认为兄妹情深的事——亲自挑了两个容貌出挑,身段妖娆的丫鬟,送给楚大做妾。

    其中一个,还是楚云兮自己的贴身大丫鬟。

    就这件事儿,叫魏氏生生的恶心坏了。

    “世子妃,您说这楚云兮是不是这里不大好用啊?”海棠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都知道,这做妹妹的怎么能将手伸到兄长的房里去?况且她送的人里,还有一个是她的丫鬟。我听那南边来的小丫鬟川儿说,就这一件事,就让大夫人对她有了不满。而且,南边儿也都传楚云兮不安分。原本呢身为镇南王府的小姐,与王爷求娶的人不算少,后来那些大家族的人听说了这个,便都歇了心思。”

    怪不得呢!

    这两次镇南王回京,都会带上楚云兮,要为她在京城里择婿。原来,是西南那边儿嫁不出去了。

    我摇了摇头,楚云兮被镇南王和姜氏宠爱的不像话。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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