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不必将我。”我淡淡道,“还是那句话,楚云兮既然已经被宗室除名,便与镇南王府再无任何干系。这句话,便是到了王爷跟前,我也是一样说。至于你们姑嫂情深,只管去看她去打点。只有一样,不要打着镇南王府的旗号去。”

    抬起眼帘,便看见魏氏脸色瞬间变化了数次,最后还是强压住了怒火,不发一言,转身便走。

    薛氏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跟了上去。

    “世子妃,他们会不会去王爷那里告状?”

    忍冬有些担心的问道。

    旁边帘子一挑,海棠走了进来,正好听到了忍冬的话,噗嗤一声笑了,“我猜他们才不会呢!又不是傻子,上赶着来丢脸的事儿谁会说呀!”

    说着便将一盅参茶递给了我,“近日来就没休息好过,这参还是那天夫人给的呢。”

    我向来不爱喝什么参茶参汤的,不过海棠坚持的看着我,叫我也无从回绝,只好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我哥哥方才过来对我说,夫人那边儿都预备的差不多了。听说侯爷打算尽快办了婚事呢。”

    沐骞和永城侯府破门而出,与永城侯府没有了什么干系。老夫人的死,对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不需要守那三年的孝期。

    之前本就是要他与母亲先行成亲的,没想到的是镇南王夫妻两个横插一脚,叫我先出了阁。到底是嫁进了王府里,国公府那边好一通忙乱,母亲和沐骞的事情便往后推迟了。

    我在国公府备嫁的日子,没少看见沐骞幽幽怨怨的眼神儿。

    看看时候还早,索性与萧厉说了一声,我便匆匆回到了国公府。好在京城王府与国公府相距不远,马车也不过是一刻钟的事情。

    见到我回来,母亲和顾嬷嬷等人十分喜悦。

    “不是说了,什么时候得空再回来?”母亲嗔怪道,“你这才大婚,王府里又是多事之秋的。也要防着人家说道你。”

    我便眨了眨眼,“谁敢说道我呢?现下王府里可是我最大!”

    镇南王病了,几乎等于被萧厉软禁在了王府里。整个王府自然是以萧厉马首是瞻。至于萧厉,当然是听我的!

    “狂的你不知什么身份了!”母亲故作不悦,瞪了我一眼。

    我笑嘻嘻地趴在她的肩头,“娘啊,快说说好日子在什么时候?”

    母亲的脸一下子便红了。

    还是顾嬷嬷慈爱笑道:“定的是下个月初十。再往后拖,就到了年底了。”

    眼下都是月底了,那岂不是还有十来天的日子了?

    “这也太急了些吧?”

    “西北有些事情。皇上的意思,怕是还要沐骞出去。”母亲平静地说道。

    “啊?”我睁大眼睛。不是说,沐骞这次会留在京城里了吗?

    西北战事又起……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前世这场仗,还要一年多才打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重生了一次的缘故,许多事情已经不同于前世了。但是有些事,还是避不开。

    我记得,前世正是这场战争,叫燕北辰负气离开了苏长宁,上了战场,最终以身殉国。

    这次,若是沐骞出征……我咬了咬嘴唇。

    “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

    母亲摇了摇头,“具体的日子没有说,不过,想来也不会太晚。沐骞倒是说,京中如今几员大将都在,也不一定就叫他出征。然而西北是他的大本营,经营了多年,兵士地形敌人情况,他都是最为合适的。”

    我心里有些难受。

    “娘,要不,我去求求皇后……再不然,叫世子去与皇帝陛下说一说,别叫沐叔叔去了吧?”

    沐骞对母亲一往情深的,而如今的母亲,显然也对沐骞动了情。她之前被沐容伤的那样深,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够叫她做依靠,全心全意地护着她,若是沐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无法想象母亲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打击。

    想到前世苏长宁在燕北辰战死后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我只觉得心如刀绞。

    无论如何,我不能叫沐骞出事,不能叫母亲陷入到那样伤心绝望的境地里!

    “我去找皇上!”

    一咬牙,我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听风就是雨呢?”母亲一把拉住我,将我按在椅子上。见我眼中竟然含了泪水,她倒是笑了,“哪里有你想的那样?你外公纵横沙场多年,不也是好好儿的?沐骞从前与西蛮交战多次,哪一次不是大获全胜了?我虽担心,也知道他是个将军,既是军士,便当以国为重。”

    “可是……”我急道,“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母亲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傻丫头,你以为,如今咱们能坐在京城里锦衣玉食,是靠了什么?若是都像你这样想,无人上战场,西蛮人打进来,岂有咱们安稳的日子过?”

    我死死攥住了手,看着母亲平静恬静的面庞,只难受的不行。只能暗暗下定决心,若是沐骞必须上战场,一定要萧厉帮他,至少,不能叫他如燕北辰一般出事才好。

    想到了萧厉,我才算是清醒了一些。有他在,或许,没事吧?

    “好了,你看看这些。”母亲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递给我一张单子。

    上边密密麻麻地写着的,都是沐骞给母亲的聘礼。什么各色宝石珍珠,古董金玉,衣料金银,也不拘什么了。最后一行,竟然是定北侯府一座!

    我看的啼笑皆非,“沐叔叔真是有心了,连自己的侯府都当了聘礼。我瞅着,这倒是不像聘礼,再加上些家具器皿的,都能成了嫁妆单子了!”

    之前沐骞说到大婚后要与母亲一起住在国公府里,就连生了孩子都要分出一个来姓林,简直就是妥妥的入赘的架势呀!

    就这般的脸皮,寻遍了苍凛国上下,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回到王府后我与萧厉说了这件事,又趴在他的胸口央求他,“看在母亲的份儿上,你帮帮沐骞,别叫他出事。”

    “那,你拿什么谢我?”

    萧厉眸中红光闪动,带着一种叫人心醉神迷的笑意,轻轻地摩挲着我的下巴笑道。

    我瞟了他一眼,只觉得心里砰砰砰地乱跳——这人,真是的,知道自己长得妖孽一般,偏偏还要时时刻刻仗着这副模样来祸害人!

    于是,这一夜,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失守了。

    次月初十,母亲与沐骞大婚。

    沐骞三十出头的年纪了,头一次娶妻,娶的还是曾经的大嫂。这件事,在京中吵嚷了一阵后,沐骞怒揍拦路的御史,冲冠一怒为红颜,更在大婚后入住国公府,简直是把对母亲的看重昭告了天下。

    便是再有不屑母亲二嫁的,也不敢明面上说些什么了。

    大婚那日,有长公主亲自出面,做了母亲的娘家人位置。将母亲的手交给了沐骞,长公主只嘱咐“不可辜负了婉如。”

    “您放心,我沐骞此生,必不负她。”

    沐骞一袭大红色婚服,颀长而又健硕,英朗俊美的脸上满是志得意满。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竟然亲自背起了母亲送到花轿中去。

    安阳长公主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才笑骂了一句:“这痞子似的!”

    我也是好一阵目眩!

    明明萧厉是个鬼魅,怎么沐骞行事,比萧厉还要张扬!

    “殿下,母亲这次,是真的找对了人吧?”我鼻音浓重,看着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将头靠在了安阳长公主肩头。

    长公主拍了拍我的手,“你这丫头还有什么可担心?横竖三天后,他们就住到国公府来了。再说,你看看沐骞那个稀罕劲儿,又怎么会辜负婉如呢?”

    说着,便偏头看了看一直站在一侧,懒洋洋倚在了门楣上的宁国郡主。

    这母女两个,至今关系仍然是十分的冷漠疏离。

    长公主有心与女儿和解,奈何又拉不下面子。且她对当初宁国郡主私自与卫将军定下终身,始终是不满的。至于宁国郡主,亦是有些倔强的。

    两个人分明是世上最为亲近的人,却是谁也不肯先低头。

    走到宁国郡主跟前,无言地握住了她的手。

    郡主没有孩子,收了我做义女。之前我大婚,她还单独出了一份嫁妆,满满的都是好东西哇,我的私房因此又多了不少呢。

    “小丫头!”宁国郡主看着已经看不见的迎亲队伍,喃喃道,“这次婉如,是找对了人了!”

    国公府里一片喜气盈盈,外边却有一个人满心的愤怒。

    我在转身进府的瞬间,便看到了一处巷子口,沐容正站在那里,两只眼睛死死盯住母亲的花轿。他的脸色有些憔悴苍白,但不难看出,发红的双眼里,全然都是愤怒,嫉恨,甚至还有些狰狞。

    “父亲。”我走了过去,轻声叫道。

    沐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不敢当世子妃这一声!”

    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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