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去瞧太子已经过了半月,皇上的病症沒有丝毫起色,大臣纷纷主张太子亲政。

    多可笑!璟萱每每坐在宣政殿殿堂之上,心中都会闪现这句话,这群大臣的心思,她是再明白不过,太子到底是皇家人,这大燕江山怎可被一个女子拿捏在手中?

    璟萱嘴角吊起了一个弧度,品着新晋的茗茶,翻阅着那一个个请愿的奏折,转头向闫染玩笑道,“若是此事被皇上知道,还指不定他如何生气呢?”

    闫染微微一笑,目光之中透露着狠毒,“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拿出太子來就能压住娘娘还真是天真,即便是不知道太子并非皇上亲生,太子不受宠一事,他们也都是看了这么多年的。皇上之前有心将朝政压力分担出去,为何选了娘娘而不是太子?”

    璟萱手中握着毛笔,蘸了蘸墨,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许,“本宫想着,这些人儿,若是无人撑腰也不敢如此对本宫说话。”

    “娘娘的意思是?”

    璟萱看了看那奏折上的话,实在是不好回,有些苦恼地将笔放在了一旁道,“你可想想,他们看不惯本宫又不是一日两日,虽然这皇上生病的确是给他们提供了反抗本宫的好时机,可是若是沒有人支持,他们会在本宫专权的时候找死么?”

    闫染领会了此意,面目更加严肃了些道,“那么娘娘以为是谁呢?”

    璟萱偏过脸,冷笑着,“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逼退本宫。本宫不只是为了掌权,更是为了这黎民百姓,眼下,这朝廷上还有什么男子可以依靠的么?太子心术不正,皇上又是那么独断专权,专注于后宫是非,如此一來,倒不如叫他滚回后宫当皇后算了!”

    听了如此怒话,闫染竟笑了出來,“罢罢罢,这些男子在皇后娘娘眼中一个个都不中用,个个都栽在了女人这关,多少也算得了英雄。”

    璟萱起身,夕阳残照之下,身裹凤袍,嘲讽地一笑,“本宫心中所谓的英雄,雄韬大略,心怀天下!”

    哪里是他们这几个人这样?个个都为了儿女私情如此想不开,或是为了自己心底的那点权力欲 望随心所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永煌任性之时可曾顾虑过这个?

    璟萱讽刺地弯了弯嘴角。

    “是,奴婢小看了娘娘的心思,真是罪该万死!”闫染道。

    璟萱转眸,“算不得小看什么的,只是本宫觉得,为了权力和生存不顾黎民众生,内斗得如此激烈。按照本宫的心思,太子也是不配为帝的,他为了自己的生存,丝毫不顾百姓。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作为帝王,就是要牺牲很多东西的,他始终放不开就始终不配!”

    闫染微微屈膝行礼,道,“是,到底还是娘娘想得周全,只不过,这未來的皇位给一个女人,这……很难让天下人信服,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你以为本宫很在意皇位么?若是本宫真的那么注重权位,还会纵容你们这般么?现下不是比真的政变來的安稳?”璟萱淡淡一笑。

    闫染默然。

    璟萱踱到了一旁,斟了杯茶水,道,“对了,今个儿不是说六王要进宫來看皇上么?他还在宫中么?”

    闫染想了想道,“方才听文公公说,皇上今日心情大好,已经将六王留在宫中了,说是要晚上一起下棋谈天什么的。”

    璟萱看着窗外,咬了咬唇,道,“那么,一会儿便叫人传來六王吧,本宫有些话想对他说。”

    “娘娘!”闫染不禁紧张了起來,她深知璟萱心底对六王总有一股暧 昧情愫。

    “你不必担心,本宫叫他來,不是为了过去的任何事情,本宫只是不放心自己的公主,想要问一问而已。”璟萱幽幽地叹了口气,“本宫的公主离开本宫很久了,还不知这辈子能否相见了。”

    闫染目光稍有躲闪,笑着劝道,“娘娘,六王对娘娘一直都是一往情深,对公主也不会差的,何况,咱们也派了人跟在公主身边,无人能伤害到公主,待日后事变,奴婢会先行着人带公主远离燕京,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同娘娘相聚。”

    眼波之中流转着些许哀伤,璟萱道,“好,一切都交予你了,本宫的孩子,本宫的未來都在你们手中了。若是你们还能看到本宫付出,看到本宫牺牲,就好好地对待本宫在意的每一个人吧。”

    话语之中,诸多无奈,说罢,璟萱便转身去了前殿,很多话,多说无益。他们自有自己的思量。

    夜幕降临,璟萱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翻看着诗书,琢磨着再过些时辰,自己就可以就寝。

    却不想一个身影闪现在了庭院之中。

    璟萱一惊,猛地起了身,刚想唤人过來好好看看,便连忙止住。心中有了几分猜疑和希冀。

    那熟悉的身影离门框越发近了些,只见他的大手轻轻地推开了殿门。

    热泪盈眶,许久不见的容颜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璟萱深吸了一口气,才稳定下心情去面对六王。

    “六王……”

    永陵听到这个称呼,似是有些尴尬,带了几分哀伤,“若我只是六王,恐怕现下就不便出现在此处了。”

    璟萱一听这话,怯怯地低下了头道,“永陵,你还好么?”

    永陵怔了怔,不曾想,此生还有二人如此相对之时,幸福的笑意漾在了唇边,“自然是好的,朝政上,皇上一直忌讳兄弟搀和,也不曾真的交予我多少事,一直闲到了今日。这后宫禁地,本家王爷不该多多踏足,也就一直沒有來侍奉了。”

    璟萱定定地瞧着他,总觉得这张熟悉的脸带了些许沧桑,如今,他那样不羁的人都要顾及自己的言行,真真是……这些年,究竟改变了什么。

    “你叫我來,是想公主了是么?”永陵面露哀容,“那孩子,一直养在我府中,挺开朗的,只不过总是想你,想见你,好几次同我闹起來了。真是不得不说,那孩子的脾气同你一样。”

    眼泪奔涌而出,璟萱赶忙掩住了双目,这样的话,似是旧情人分别之后的呢喃,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谢谢,那孩子,还让你费心了。”

    “即便不是为了你,那孩子到底也是皇家的血脉,我作为王爷,也该好生疼爱的。”永陵淡淡地笑着,“倒是你,有点思虑过多了,你消瘦了不少,可是最近累了?”

    璟萱低下头,否认道,“沒有……沒有,都一样。”

    永陵无奈,踱到了一旁坐下,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方才如此拘谨,叫他不免多了几分不适。

    摇曳的红烛,明灭不定的光线打在永陵面孔之上,多了几分温暖之色。

    “你可要喝点什么?”看到他的侧脸,璟萱竟然一时忘了正事,为了掩盖尴尬之色,问了这句客套话。

    “不必了,本王能留下的时间不长,一会儿该去皇上那里了。”

    璟萱缓缓踱步,“本宫一直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想当皇帝么?”

    永陵一怔,旋即一笑,“也许本王最遗憾的就是沒有去争夺皇位了吧,若是当初当上了这帝王,就不会任由着你如今这般伤感疲累了。”

    温柔的话语却像利剑一样直刺璟萱的心,她的心一直在滴血,从见到永陵的那一刻开始滴血,她曾以为,伤口自当日分别就在修复,直到今日,终于可以痊愈。

    沒想到,他就像是回忆的裂口,每次相见,都是伤口裂开之时,除了疼痛,还有些许暖流涌出的痒。

    璟萱维持着庄重的面容,故作爽朗地笑了笑,“可惜,这不是沒有后悔药么?”

    “若是,有一天,我能为帝,而你成不了我的后,那么,我可能会活得比皇兄还痛苦。”永陵起身,一脸深情地凝视着璟萱,“所以,我不想为帝……”

    璟萱明白了他的心意,心头幽幽地叹了句,自己怎能配得上他?不论他是否为帝,今生都是陌路之人了。本來,她想作为皇亲贵胄,六王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之人。只要他说一句愿意,她便可以为他的未來铺好路。

    却不想,换來了如此的深情表白。

    璟萱苦笑,“这天下还有许多人,这许多人,不论好坏,都比一个人重要。心系百姓,而不是心系女子,这才是帝王该做的。”

    永陵耸了耸肩,“所以……我不适合,我天生只是一个为了女儿而生的翩翩公子,但愿此生流连在花丛却遇上了自己心爱的人,求而不得,已经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了。若是连这颗心都要被生生摘除,不知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璟萱默然,心中隐隐地含了几分愧疚。

    不知何时,那人已经迈步离开,竟像是从未踏足过一般。

    璟萱留恋地看着窗外墨染的天空,残月照空,静泻流光,何等寂寞?扯了扯嘴角,本想挤出一个讽刺的笑,眼泪却率先潜入了口中。

    咸苦的味道流转在舌尖,璟萱扶住了一旁的书桌,总算是稳住了脚步,眼泪滴答,慢慢地打湿了桌上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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