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都尉略定了定神,道:“我说可以,但是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

    江四九不答,转头看向诸葛玄。

    诸葛玄微呼了一口气,道:“你说吧。”

    张都尉这才放心——不管江四九与诸葛亮如何厉害,这两人都不会不听诸葛玄的话,而诸葛玄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真本事,却有一副死脑筋,他答应的事绝对不会更改。

    张都尉道:“其实现在整个豫章郡东南两方已为刘繇所占,不日就将抵达南昌县城了。”他说出这话的同时,抬眼暗觑在场的人的神色。

    只见诸葛玄大惊失色,但面上尚有疑惑;诸葛瑾满目犹疑,不敢相信;庞统与诸葛亮仿佛了然地对视一眼,又投目在自己身上。

    张都尉心道:我不信你们已然知道了!若你们已经知道,我哪有活命的道理?

    只听诸葛玄似压迫了全身的力量道:“我不……不,为什么此事我全然不知?”

    张都尉带了点轻蔑地道:“你天天与风流名士们琴棋书画,哪里顾得上理会这些事?你们所豢养的那些门客也都与你们一般,每天只饮酒赋诗,喝得酩酊大醉,谁又有心思来注重这些事?而知道这事的人,不是被人收买,就是被人杀死。”

    诸葛玄愤然道:“如此说来,你也是被人收买了?”

    张都尉道:“我还不想死。更何况天下已乱,我若不早日选好主人,只怕会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诸葛玄平生还没有遇到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只气得胡须乱抖,满脸通红,“你你”了两声,再也说不出别的。

    诸葛亮上前一步,问他:“那你又是怎么被江小姐识破的?”

    张都尉道:“还不是因为你让送她走!本来刘太守不日便要赶到此处,我们也早已准备一直瞒下去,只要刘太守到来,便献上此城,以此作为进身之阶,谁想她偏偏就要从东门离去,若我真的放她走,她势必会发现情势不对,若赶回来通报你们,或找来帮手,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诸葛亮若有所思:“所以你本打算趁她不备杀了她?”

    张都尉道:“本是如此,但不想……”

    诸葛亮追问道:“不想怎样?”

    张都尉不情愿地道:“不想她武艺高强,我反而被她所趁!”

    诸葛亮心道:我倒小瞧了她——眼角瞥见江四九极力掩住得意的神色,乃至面容都有些扭曲,他不禁暗暗失笑:好一位毛糙的小姐!

    张都尉说完了话,忽觉浑身轻松,他偷偷地移开了枪尖,道:“好了,我什么都说了出来,现下可以走了么?”

    不意江四九毛糙归毛糙,但毕竟也是受过训练的,枪尖再次顶在他的胸前,道:“张都尉,何不先护送我们一程,等我们安全之后,再离开也不迟呀。”

    张都尉不看她,转头再问诸葛玄:“诸葛太守,末将……”

    诸葛玄长呼了一口气,颓然摆手:“放他去罢!”

    江四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急道:“诸葛太守,他这一走,也许会带人来围剿我们,将我们献给刘繇啊!”

    诸葛玄淡然道:“那又如何?”

    江四九急得重复了一遍:“那又如何?”她忽然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不由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诸葛瑾仍然站在远处,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现在仍然不发一言;诸葛亮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庞统则在不停地摇头、叹气。

    她发现,此地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也许只有庞统。

    她更不信,那个谨严多智的少年诸葛亮,此刻竟一副坐以待毙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难道想在这里等死吗?”

    诸葛玄居然点点头:“对,君子为知己而死,某也誓要与这座城同进退。”说着他还对江四九温和地笑了笑:“江小姐,你本与此事无关,可以离开,自寻活路。”他又对诸葛瑾道:“好侄儿,你且去遣散府中仆人仆妇,每人各拿五百钱,至于他们要去哪里,各听天命罢。”

    诸葛瑾道:“是。”他竟然就此离去。

    江四九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好像看到鬼一样:“你们真的不怕死?”

    诸葛玄微笑道:“死有什么可怕?”

    江四九转而看着庞统:“那庞先生你呢?你也不怕死?”

    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庞统身上,希望他能出面劝劝他们。

    但庞统道:“我怕!我更不甘心!但是我的朋友在这里,我不能走。”

    他们不走,江四九可真急眼了:难不成我一个穿越,要害死卧龙一家子,还要再搭上一个凤雏?

    而且这些人的心眼怎么死到了这个地步?就跟……跟赵云似的。

    这时她枪底的张都尉也急于脱身,劝慰地道:“江小姐,俗话说求仁得仁,你还是成全了他们罢?”

    话音未落,忽然眼前一花,枪尖已不复见,他刚想站起来,又跌了下去——他跪得太久,气血不畅,站不起来。

    跌下去时,场中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诸葛玄忽然倒下了。

    张都尉看得清楚,他不是自己倒下的,是那位江小姐忽然倒拖着枪冲了过去,然后在诸葛玄的脖子上来了一下子,把他给打晕了。

    在他倒下去时,诸葛亮抬起了头,庞统张大了嘴。

    两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了,看着江四九。

    张都尉趁机活动了一下腿脚,准备开溜。

    但江四九却没忘记他,人未到,枪先至,点向他的喉间,这下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了,他看着枪尖:“江小姐!这……”

    江四九不理他,转头看着诸葛亮,再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我不相信,你们真的愿意在此时此地,一无建树,无故送死?”

    诸葛亮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还未答话,庞统却已提前答道:“当然不愿!”

    江四九接着道:“那我们带着诸葛太守赶快离开此地吧?”

    两人一齐看向诸葛亮,心知诸葛玄这一倒下,此地做主的只剩下了诸葛亮,要是他不愿意走,那当真是没有办法了。

    诸葛亮只停了片刻,便果断颔首:“好,我们马上收拾金银细软,轻车简从,从西门走。”

    庞统与江四九不觉相视一笑。

    诸葛亮接着道:“这样,庞兄,你去通知我的兄长及两位姐姐,我去安排一下府中的其他事宜,江小姐,你就牢牢地看住张都尉,我们这次离开,必须要依仗他的‘帮助’。”

    江四九戏谑地一拱手:“末将领命!”忽然看了一眼地上的诸葛玄,期期艾艾地再问:“我把他打昏了,你……你不怪我?”

    诸葛亮微笑道:“我本来就不想留在这里,自然不会怪你。因为以我的身份,劝谏不了他;再以他的脾气,我也说服不了他。如果不是你,我们今日当真要死在此处了。”

    江四九快嘴道:“那你何不直接告诉我,让我早心里有底呢——何至于刚才被你们吓个半死?”

    诸葛亮愣神半晌,方喃喃地道:“自己不便做的不义不孝之事,难道竟可以假手于人么?”

    江四九不以为然,道:“我听说曾子对他爹也很孝顺,但他爹打他的时候,打得重了,孔子都要教他要逃跑不能干挨打呢!”——

    诸葛亮唯一颔首,道:“这是为了不至于被打死,以致父亲伤心。”说着,他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低声道:“所以此次,不是我不成全叔父之志,只是怕叔父所忠非人罢了!袁公路啊袁公路,你无德无能……”

    话到此处,他神色中的犹疑终于尽去。

    他向在场的两人点了点头,随即走了出去——尚有许多事要做,第一立刻阻止大哥诸葛瑾遣散下人,以免走漏风声;第二此时不可再留扬州,只有立刻通知荆州牧刘表与各地郡守、县令打好招呼,方便通行、护送。

    午时一刻,一行人已经准备停当,江四九脸上伪装不去,充作张都尉的马童,手持马鞭,打扮如同过去赵云的手下一般——手提马鞭,背插钢刀、长弓,腰悬箭壶,右边袖中暗藏利刃。张都尉虽不愿被他们挟持,但为求保命,只好配合着他们,走出了北门,往南郡江陵县而去。

    离了北门三十余里,诸葛亮授意江四九将张都尉放走,但不给马匹,又下了铠甲兵器,这才放他走。

    江四九若有所思地看着张都尉的背影,不自觉地举起了手里的弓,拈起了一支长箭,对准了张都尉的背心。

    下一刻,她将弓放下了。

    但随即,她又一次举起了弓。

    ——他这一去,极有可能会通知江陵城的军队,派人来赶。

    如果献上诸葛一家的人头,也许他从此真能飞黄腾达,获得刘繇的信任,因为刘繇毕竟代表着朝廷,而诸葛玄所忠的袁术并无任命豫章太守的资格,也就是说,诸葛玄这个豫章太守,其实并不那么名正言顺,杀掉也是师出有名。

    再者说,刘繇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

    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趋利避害,张都尉接下来的做法可想而知。

    可是,诸葛玄却又答应了不要杀他!

    杀还是不杀?

    讲信义还是讲利益?

    江四九发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然后我偷偷地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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