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果轻垂下眼睑,黑浓的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嘴里嚼着肉脯若有所思。再抬头时却是嘻哈俏皮的娇美里透出一股疑惑:“你和师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顾云淮看了她一眼,眼里的神色带着几分笑意:“没有误会,你不要随意揣测。”

    “可是这里都没她的味道。”

    “她住隔壁。”

    “你们吵架了?所以她找个比你年轻、比你有钱的来气你?”夏果挑眉道,“那我岂不是更不应该待在你这儿,她要是还不回头怎么办?”

    顾云淮自然知道她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刚才就已经提到魏心印和封天言的关系,如今还要装不懂谋取他的实话。

    “她平时都不在。”

    “哦。”夏果故意拖长尾音,眉眼上扬,“原来老师你也会趁着师母不在偷腥啊?”

    顾云淮轻笑一声,再看她时眉眼里都是笑意:“我和她,的确如你所猜测的关系。”

    如她猜测?也就是说不过做做样子、糊糊家人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再次扔了一颗肉脯进嘴里,咀嚼着问道。

    顾云淮嘴角含笑,绕过茶几坐到她旁边,“因为家里人催婚了。”

    “哈哈,原来你也有无奈的时候啊!”夏果来了兴趣,拽了他衣摆一角,“那你怎么糊弄过你和魏心印的家人的?”

    “我让民政局的朋友做了一个假的证件。”

    “哈哈哈…”她笑趴在沙发上,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好笑还是因为听见这个消息太过高兴。

    “然后呢,魏心印怎么会答应的?”

    顾云淮的耐心温和不掺杂任何的妥协,那笑容融进了清水里:“我和她是两家爷爷定下的,她拗不过她爷爷,我也拗不过我家人,就想着先弄个假的糊弄过他们,如果哪天我们各自找到所爱之人,就各自分开,权当好聚好散吧。”

    “那她应该会把这个情况告诉封天言吧…”所以说不是因为感情的问题而下了狠毒的杀手,真的是因为其他原因!

    “那封天言完全就是一个定时的炸弹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从魏心印的嘴里知道了你的什么消息。”夏果有些烦躁,“魏心印怎么会喜欢上他了?”

    “或许是他故意的吧。”那些白炽灯的光芒在他的眼底汇聚成一点焦距,之前散开的柔和逐渐笼罩在锋利的深邃里,“他今天做得太不对了…”差点就让你陷入危机。

    没有明白那句“故意”的意思,但在夏果凝聚视线看向他的眼底时,其中的锋芒化开,那抹温尔又如水宠溺的情愫在他的眼底聚集,缓缓地散作柔和的温度。

    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肉脯,笑道:“那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的眼神仿佛化不开的浓墨,又淡又沉,在繁星荟萃的苍穹里点上一颗亮堂的黑星,融化在无边无垠的广漠沧海里。

    “大概…是有的吧。”

    “是谁?”她激动地侧身向前靠拢,却因为腿一直盘着而起了抽搐,脚底的几根筋似乎绞在了一起。

    “啊,疼!”

    顾云淮起身半蹲在她面前,将她的脚拿在手里轻轻揉捏,手里的力道恰好合适,在她的几个筋脉上按动。

    “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他的语气里难掩焦急,手上的动作一直未停,在她的小腿根部和脚趾间活动。

    “嗯嗯,好多了!”

    “站起来试试。”

    夏果扶着他的手起立走动几步,“没事了。我这脚抽筋的毛病老好不了,隔几天抽几下,老毛病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顾云淮眉心浅浅蹙起:“多喝汤,少喝酒。”

    夏果嘴角抽了抽,真的是六字箴言啊!

    她随意地在屋里走动,搀扶着顾云淮的手不放开。

    看向顾云淮,他的眸子垂得低低的,嘴角的笑容弯出一小截幅度,似乎是在因为什么而发笑。

    他在笑什么?

    夏果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揣度,难道顾老师是在因为她穿着大她很多的衣服而发笑?

    他蹲下身将她的裤腿卷起来,卷得扎扎实实的,随时都能下田插秧似的。随即又起身卷起她的袖子,长度抵达她食指指节的长袖被卷成规规矩矩的模样,现在除了腰身大出她许多来,其他地方都妥帖地穿着,毛茸茸的暖和。

    “你呀,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他站起身来,嘴角的幅度悠扬雅致,“不过你还小,慢慢来。”

    夏果险些晕倒在他怀中,还小…慢慢来…

    “不小了!”忍不住反驳,她将脖子梗着说道,势要争个输赢出来的架势,“过了18就是成年人了,我早就成年了!”

    “只有小朋友才想争个你输我赢。”

    ……

    她的道行不够,不过几句话就被他套牢了,真是的,以大欺小!

    微微仰头展现她的不服气:“我要吃面!”

    顾云淮煮了两碗阳春面,一碗大的,一碗小的,只不过大的那碗是他的,而夏果只能吃到那碗小的。

    “为什么给我拿个小碗?你小看我!”

    顾云淮抿唇微笑:“你先把碗里的吃完。”

    虽然比不上他的碗,可她面前的这个碗也绝对不小,而她现在也不饿,还吃了不少零食,真要吃完其实是件难事。

    事实证明她在他面前的确是小孩子,他能轻松地吃完一大碗面,她却在吃完的时候撑得不行,直接摊在椅子上,看着顾云淮收拾碗筷,收拾厨房。

    “顾老师,你又不胖,怎么这么能吃?”不仅不胖,而且身材极好,目测八块腹肌一块不少。

    “因为我是大人啊。”

    他又给自己戴上“高龄”的高帽子,将一顶又小又可爱的帽子戴在她头上。

    “太晚了,该去睡了。”

    夏果的眼清澈又透亮,黑墨般的眼珠转动几圈,一股子灵动狡黠彰显:“不要,吃得太撑,走不动了。”

    “你呀。”她的小动作在他的眼皮子下再怎么也躲不过,顾云淮懂她,了解她,比她自己更甚。

    他将她从座椅上抱起,她也顺势将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唇角咧开一抹笑,一口白晃晃的贝齿带着珍珠的闪光,迷蒙得幻灭。

    顾云淮的笑意浅然,嘴角的微笑融入月光的皎洁,在茭白的光辉下栩栩耀眼,又温和得迷醉。

    “顾云淮,我喜欢你。”她凑近他的耳廓处,轻声吐露。

    那双眼深邃而温情,隐晦的神色里有她看不懂的情愫,但都抵不过他倾低上身,在夜和光的洗礼下见证的这个小小的吻。

    深深的瞳孔里只有她的影子,其中的浪潮滚动着向她袭来,淬不及防间就将她湮没沉溺。

    没有舌尖相抵,只是一个淡淡的没有丝毫情欲的吻,以一种温和的方式给了迷茫的她指示,就像是夜归人找到了前方启明的地点,欢喜雀跃。

    他将她抱到家里的客房,丝绒的三件套床上用品蓝白相间,配合着卧室里橙黄的灯光柔软到骨子里。

    放到床沿上坐着:“床单、棉被都是新的,壁柜上方的柜子里有两床加绒毛毯,如果晚上冷就自己拿。”

    他一边说,一边将上头的柜子打开,毛毯将柜子的空间填得满满的,就像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房一样,被浓蜜的糖果包裹。

    **

    灯光璀璨,整座城市都笼罩在灯红酒绿的光芒下。

    顾云淮身处十一楼的位置,站在阳台上俯瞰全景,半个城市都收入眼底。

    他亲了他的小姑娘,这是他意想不到的事。如果不是刻意压制,也许那抹蜻蜓点水的碰触就会变成天雷勾地火的亲吻。因为他的小姑娘向他表白了,那四个字成为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涤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他想要证明自己从未改变,可他的小姑娘却比他有勇气、有魄力,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为了解出心里的难题,她在一瞬间就下了决定,来到他的住处,比他的速度快了几百倍。

    他就要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没有她的勇敢和果断,难道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

    他不是没有努力,只是在家人和她之间选择了折中的法子,希望有一天可以改善两家的关系。

    他应该加快速度了!

    只是仇怨积深,丧女的痛在他爷爷的心里积久未散,成为老人家的执念,甚至将这份怨念强行添加到他的家人身上。

    “你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总得告诉我是谁吧。”当初他的爷爷表现得十分通情达理,“有时间带回来看看吧,魏家那里不过是我和魏小子的一句玩笑话,也没怎么当真。”

    甚至说是他的学生时,他的爷爷也只是一笑置之,其中还带了几分揶揄的味道:“你这小子,有老牛吃嫩草之嫌啊,哈哈哈!”

    却在知道夏果是ciid室内设计公司总裁夏瑜的女儿时爆发了雷霆之怒,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要么选择夏果,从此不再他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出现;要么娶魏心印!

    大概这件事里不幸的是魏家老人将多年前的口头婚约当成了承诺,幸运的是魏心印和他怀了同样的心思,想的不过是堵住家里人的嘴。

    而他调查出来的陈年旧事,件件触目惊心,大抵都是难以把握的人类疯狂情愫下的产物,成了横亘在人与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也成了他和他的小姑娘必须跨越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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