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叫幸乐吧。”湘湘说。

    “你怎么知道!”幸乐惊呼。

    “以前听幸霖提过一次。”湘湘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她现在脑子里可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漫不经心,而是惊心,幸乐这个名字……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季湘湘。从前有个老爷爷叫幸福,他有个儿子叫幸运,幸运有个儿子叫幸乐,幸乐有个小名叫幸运儿,他们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所以我叫幸霖,我们做朋友吧。

    当时幸霖那些毫无逻辑的话,湘湘却很容易就听懂了。他叫幸霖,不是那个幸运儿,而她季湘湘也不是,所以他们是一样的。

    我哥居然那么早就知道我了,幸乐心里一阵满足。转而想起另外一件事,脸瞬间垮了下去:“能不能问你件事?”

    回忆被打断,湘湘回神问了句什么事。

    “我想知道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看心情吧。”湘湘随意说道。那天晚上的怀抱太温暖,温暖得太真实,真实得让她又产生了迷惑,差一点,差一点就……

    我差一点就以为是你回来了……

    “你!”幸乐觉得自己被耍了,他哥为什么要看上这种人!

    那天晚上,幸霖下飞机后给幸乐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幸乐气冲冲跟他告状,幸霖听过后笑了笑没说话,难得碰到个送上门的苦力,拆穿了就不好随便用了,你是这样想的吧季湘湘。

    “幸霖还在德国吧?”

    终于等她主动提起他哥,虽然语气仍旧随意,幸乐还是得意了一把:“我心情好就告诉你。”

    “那算了。”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如果幸霖回来了,那在这里的就不会是幸乐了。

    还想能扳一局回来,结果对方根本不上道。幸乐有些失望:“诶,你真不想知道?”

    季湘湘没理他:话说多了感觉好累,她现在没什么多余的心力应付他。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幸乐,脑子一热有些话就要冲口而出。“你知不……”

    “湘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幸乐脑内的热度一下被冲散了,及时收住了后面的话。还好还好,差点就说出来了,他悄悄松了口气。他哥走之前很严肃地警告过他,他的身体情况绝对不能告诉季湘湘,他刚刚要是说出来了他哥回来肯定饶不了他。

    尉迟迟买完东西回来,走到客厅门口,准备把湘湘要的电池拿给她。开口叫人之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幸先生?”

    “唷,回来啦。”幸乐轻快地打了声招呼。

    尉迟迟惊疑地瞪大了眼睛,这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人吧?怎么几天没见反差这么大。之前还觉得挺沉稳的,现在怎么看起来轻飘飘的。而且这熟稔的语气……她记得他们好像不熟吧。

    “尉迟姐,还是直接叫他幸乐吧。”她真的不习惯敬语……

    “幸乐?”不是叫幸霖吗?

    “嗯嗯,我是幸乐。幸霖是我哥的名字,对不起之前骗了你。”幸乐眯着眼,笑着说道。不用装他哥,感觉说话都轻松了不少。

    “额……没关系。”尉迟迟没有追究,转头对着湘湘说道,“湘湘你要的电池我买回来了,现在要换吗?”

    “嗯。”说着湘湘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尉迟迟过来搭了把手,搀着她准备一起出去。

    “诶诶!你们都走了?”幸乐急忙站了起来。

    湘湘管自己慢慢往前走没理会他,尉迟迟倒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那我也走了。”见她们都没打算搭理自己,幸乐有些讪讪,理了理衬衫袖口准备绕过她们回去了。

    经过尉迟迟边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cheese总会有的。”

    说完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出去了,留下尉迟迟一脸莫名其妙。

    ……

    高一那年,幸霖闲着无聊学了一阵子吉他,高二的时候自己勉强编了首曲子,没事就搬张椅子坐在阳台上练一会。摆弄的时候如果碰上季湘湘在房间里,她一般会冷冷看他一眼,然后砰地把房间门关上,她嫌吵。不过在那之后,幸霖一般会把琴弦拨得更响一点。

    那一天幸霖照例去阳台继续他的大业,隔壁阳台上的门窗都紧闭着。季湘湘不喜欢密闭的空间,在房间时一般会开着门或者开窗。看来今天她不在……

    幸霖练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停下手坐着发呆。没有听众的歌手是孤独的,更何况他这种练曲子纯粹只为了某个听众的人。

    自从初二的某个晚上梦见了季湘湘,第二天醒来便迎来了他的成人礼。那个吹气成霜的早上,幸霖一边咬着牙偷偷摸摸洗裤子,一边默默怀疑自己对季湘湘的感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然而那时他还不敢深想下去。直到初三那年,在季湘湘的教室门口遭遇那阵心悸后,幸霖认了命——他喜欢季湘湘,很喜欢。从那之后幸霖心里便悄悄有了一个计划,一个想要季湘湘的计划。

    季湘湘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尤其讨厌牵扯到这种问题。每次有男生在她面前表现出那个暧昧的意思,她那一脸厌恶的神情,幸霖有幸见识过几次。所以在没确定她的想法前,他不敢乱来,一味冒进肯定只会全军覆没。

    这两年多幸霖足够小心,除了时不时刷刷存在感,并没有让季湘湘发现他多余的企图。相对的,他们的关系也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温不火,没有多少进展。

    幸霖心急,马上就高考了,到时候上了大学未知状况就多了,在那之前他想先确认一下她的想法。

    不然找个机会问问吧……

    不行……如果失败了,她以后一定会疏远他。那样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保持现状的好。

    可是不说的话,万一被别人抢先……

    不会的,季湘湘这种性格除了他谁受得了……

    万一有呢?

    脑内天人交战,挣扎了半响还是没有结果。幸霖抓了抓头皮,低低骂了一句“该死的季湘湘!”

    这两年多来一直都是这样,好不容易想要鼓起勇气去挑战,最后总会因为各种因素退缩。幸霖看着初三那年刻在墙根下的目标,定了定神。还是给自己定个期限吧,不然就算拖到30岁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静静想了想,那就高考之后吧,高考之后一定说!

    决心既然下了,就一定要付诸行动。那些要说的话其实早已经在幸霖脑子里边巡回了无数遍,但幸霖还是担心自己会临阵退缩。

    要不先演练一下?反正今天季湘湘不在……

    看了眼隔壁阳台上禁闭的门窗,幸霖犹豫了一会,清了清嗓子,做了个深呼吸,想象季湘湘在门的那一边,缓慢启唇说道:“季湘湘,我跟你说个故事吧。从前有个老爷爷叫幸福,他有个儿子叫幸运,幸运有个儿子叫幸乐,幸乐有个小名叫幸运儿,他们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幸霖停顿了会,想象着他说完这段话时季湘湘可能的反应。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个时候她一般会接一句“然后呢”或者“所以呢”。

    空出季湘湘说话的时间,幸霖接着说道:“所以我叫幸霖,我们做朋友吧。”

    我们原来不是朋友吗?

    “嗯……我是说,男女朋友。”

    而那时的隔壁房间里,因为例假到访疼得蜷缩在被子里的人,死死捂着肚子的手一瞬僵在了那里。

    ……

    最近总是走神,这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已经卡了三次,看着密密麻麻的印刷体下仍旧空白的答题区域,湘湘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太阳差不多下山了,外婆在楼下喊她去把阳台的衣服收了,湘湘干脆放下笔站了起来,作业还是一会再写吧……

    漫不经心地扯着竹竿上的衣服,不知不觉思绪又飘远了。一阵风过,刚拿下来的衬衫一下没抓牢被吹到了隔壁的阳台上。湘湘叹了口气,将手上其他衣服先拿回了房间。

    回来站在两家阳台的隔墙前,湘湘考虑是自己爬过去拿还是喊幸霖帮自己拿。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不客气地喊人,毕竟墙壁很脏,爬完回来还要洗手,想想就觉得麻烦。但是现在……

    看了眼隔壁窗户里透出的隐隐约约的灯光,他现在应该是在复习吧,毕竟快高考了。

    算了,湘湘默默提了口气,双手撑在墙上,轻松翻了过去。

    衬衫掉在这边的墙根边上,湘湘拍了拍手上的灰,蹲下身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还好没弄脏。提着衬衫站起来准备回去时,眼神不经意往边上瞟了眼。墙根下面好像有什么字……湘湘一时好奇又蹲了下去。

    墙根下的确有一行字,一行很小的字,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生硬死板的字迹,一看就是用刻刀一笔一划刻出来的。刻痕有些旧了,不像是最近才刻的,反复描补的痕迹非常明显。那个刻字的人应该是经常留意这里,所以看到刻痕淡了就马上拿刀重新补刮过。

    20岁跟季湘湘表白,30岁跟季湘湘结婚。

    最前面那个“20”,看得出被反复改了很多次,那一块的石灰脱落的特别厉害,仔细看还能看出淡淡的“15”,“16”,一直到“19”的印子。一个普通的目标,一句俗套的话。具体来说,还有些幼稚。那人用坚硬的线条记录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是不想让人发现的吧。

    幼稚!真幼稚!

    眼前的字迹慢慢变得模糊,湘湘蹲在那里,忽然一下被风迷湿了眼睛。

    ……

    “湘湘!怎么哭了?”尉迟迟小声惊呼,不就换个电池而已……

    “风太大了。”湘湘抹了抹微湿的眼眶,笑着说道。

    看了眼外面竹竿上一动不动的衣服,尉迟迟默默去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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