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喝起闷酒,桌上只有一包花生米,他越想越觉得窝囊,晚上回来的时候,他好不容易将自行车修理好,给仓库师傅说了多少好话,好话虽然好说,但是没有零件怎办?车胎、车链条好处理,就是脚踏板,无奈之下,他只能蹬着一个脚踏板回家了。这酒喝得郁闷,不久就醉了,摇摇晃晃,刚要睡觉,门开了,一股凉风吹了进来,迷迷糊糊中,他看清楚了,原来是爹,他叫了一声爹,哪知爹手中多了一根木棒,那木棒硬生生地落在他身上了。

    “你个龟孙,秀娘去医院了,你还在喝酒。”

    大队长被爹这一木棒一打,酒气消了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赶快去医院。大队长骑上自行车刚要走,爹大嚷,带上我!大队长这才停下,等爹上来坐安稳了,大队长骑着自行车像飞一般,尽管只有一个脚踏板,但是无碍的。

    等到了医院,孩子早已出生了。丁大娘冲着大队长嚷道:“秀爹,大喜了,是个男孩!”

    “爸爸,我又有个弟弟了!”秀快乐地跳了起来,她的身影映在了墙壁上,显得很娇小。

    大队长这一路狂奔,身上淌了许多汗,那酒气早已随着汗水流出来了,推开门的一霎那,听到众人的欢喜声,他不禁流出了泪水。秀娘在病房内,他走了进去,娘也在病房,她在侍候秀娘了。大队长说,娘,您累了,回去吧,我来照顾秀娘。娘哪里愿意,她说他明日还得上班,还是她在这里吧。大队长望着秀娘,百感交集,不知所言,秀娘让他看看儿子,大队长望着襁褓中的儿子,一天来所有的委屈全部跑到九霄云外了。整个病房沉醉在快乐之中,每个人都是如此,包括前来帮忙的邻居们。大队长对他们表示了感谢,丁大爷不乐意了,他说说感谢,那就见外了。爷爷说他们劳累了,回家去吧。丁大爷他们见实在没有事可以帮忙便说要回去了。大队长请求丁大爷照顾峰,丁大爷说今晚他守在他家里。

    很晚了,秀蹲在墙角睡着了,奶奶做了安排。她让爷爷与秀爹带着秀回家。爷爷不愿意,但是一想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只要听从了安排。大队长临走时,握着秀娘的手,他嘴角想说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随后,他在儿子脸庞亲了一口。

    走在路上,秀被风吹醒了,他问爹该给弟弟起个什么名字呢?爹说你说呢。秀问爹,他可以给弟弟起名字吗?爹说,当然能了,你是大姐吗。秀说,娘怀着小弟弟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就叫“华”吧,中华的“华”。爹反复说了几遍“华”,“华儿”“华儿”,爷爷坐在后座上,也反复说了几遍,他说秀刚上学就学到了不少文化,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大队长将爹与秀送到了窑上,安排妥当之后,便骑着自行车回家了,门没有销上,他知道丁大哥或者丁大嫂一定在帮着照看峰。果不其然,是丁大嫂,丁大哥明日像自己一样得休息睡觉,所以这样的事情只能落在丁大嫂的身上了。丁大嫂坐在床边昏昏欲睡,大队长轻声叫了一声大嫂。丁大嫂醒过来,她说峰真懂事,刚才醒来,听说娘要生小弟弟了,一点都没有淘气。大队长“嗯”了一声。

    丁大娘走了,原本大队长想睡会觉,可是他一点都不困,酒意一点没有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烟。他怕熏了峰,便走出去了,没出去之前将峰的被角塞实。他坐在房门前的石级上,他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了,因为是黑夜,声音异常清楚,是刘老头在与丁大娘交谈,刘老头问的自然是秀娘与孩子的问题,当他得知母子平安的消息时候,他说了一声谢天谢地。丁大娘说明日秀爹要上班,刚回来,累了,应该睡了。大队长闻声,走出了家门,他唤了一声,刘叔。刘老头走了过来,大队长给刘老头递上一支烟。

    “应该办上两桌,让村里人都乐呵乐呵。”

    “不办了,现在条件还都不好。”

    “条件不好,但是也可以凑齐了东西,”他见大队长并没有要办喜事的意思便转向其他话题了,“眼下还有比这更为紧迫的事情。”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孩子上学的问题了,秀已经在矿上上学了,老师们都是矿上文化人。”

    “我们的孩子不能将来向我们一样成了睁眼瞎,刘经书又来信了,他很快就要参加高考了,他写信来说,他这几年的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一直是他的理想,他还说现在整个中国百废待兴,咱们村应该有个新的打算与规划。”

    “经书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村应该有个新的打算与规划。”

    “我也不懂,也许他有文化,经历的世面可能多一些,站的应该比我们高一些,他在信中并没有多少什么,只是说了他在北京的生活与学习,他结识了一大批有为的年轻人,他说他们将来都是社会的栋梁之才。”

    “我真羡慕他们,可是,”大队长刚才的血气方刚转瞬即逝,“眼下,只有让我们的孩子们去做了。”

    “是的,前两天,孙发明大队长去了临近村找他们大队长,你知道的,当初你们都是‘大联合’,虽然‘特殊时期’结束了,谁不知道孙发明所做的那些恶事,他们都不理会于他,他们说只要大队长张作友出面什么事情都好办。”

    “哎,他们太抬举我了,明日到山家林上半个班,下午,我便到临近各个村与他们的大队长们商讨孩子们上学的事宜。”

    他们俩谈了很久,直到鸡快打鸣的时候才结束,大队长似乎坐在床沿不到一刻钟时间,天便明了。

    第二日,大队长张作友依然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上班前先到了邻居丁大哥家,丁大哥也如同自己一般早起。他叮嘱丁大嫂照看一下峰。丁大嫂请他放心,峰和毛四是小伙伴哩。大队长骑上自行车走了。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吃过午饭便去洗澡了。管矿长叫住他,问他为何没有将检讨交上来,大队长说等着吧。管矿长也对他无奈。大队长张作友虽然不算是一个人才,但是井下的活非他莫属了,他打的桩最结实,他趟出来的煤道最安全,他安排的任务最合理,他检修过的设施最安全。上级来检查时,对于山家林最近的安全提出过重点表扬,谁都知道这是大队长的功劳,如果将他惹恼了,他拍拍屁股走人,他管矿长便是罪人了,因为他是就是抓安全与生产的矿长。见大队长敷衍,他陪上笑脸,做个人情说,那事我心里给明镜一样,我处罚了他们,你的检讨不用写了,只要他们再找你麻烦告诉我,我一定开除了他们。大队长回头笑了一下,他没有多说话,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他先回到了小李庄,找到了孙发明,他希望他给他一块去,哪知孙发明说人家说了这小李庄只认识你大队长张作友,所以还是你去吧。说吧,他不再理会他了。大队长一看无奈,只好孤身前往蒋庄,蒋庄在小李庄东,这里的地理位置应该要好于小李庄,算是一块盆地了,土地多而肥沃,大队长清楚地记得在他小时候就因为争土地与蒋庄大动干戈,虽然没有出现流血事件,但是辱骂与殴斗是经常发生的。那时,那小李庄人少,自然斗不过他们,原本不少的土地,又被他们掠夺了不少去,找上级领导斡旋,哪知公社领导也是人家村的,无奈只好吃了几年的哑巴亏。好在大队长张作友上任以来,还没有丢失过一寸土地,他也在公社与蒋庄陈大队长无数次交涉要求他们偿还当年被占的土地,陈大队长知道大队长的脾气,只说等有机会一定偿还,不敢一句话拒绝。孙发明去了,吃闭门羹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了。

    大队长张作友此次去并非商量此事,如果有了空闲谈谈也不为过。也不知为何,大队长依然还热恋这大队长这个职位,他有一种预感,他可能最近还要回来,与土地打交道,与村民打交道。他听过刘老头说过,很多村民不听孙发明的指挥了,闹僵是早晚的事情。大队长知道村民们有成见,这在以前埋下的祸根。

    也巧,蒋庄陈大队长也正带领村民浇灌麦田,他抬头见田间来了一辆自行车,起先有些疑惑。见来人打听,手指向他了。他才看清原来是小李庄大队长张作友。他唤了一声,“作友”大队长答应了一声。陈大队长走到地头,两人的手重重的握在一起,陈大队长感受到一种沉重的力量。

    “大队长来我这里视察,这里可不比你小李庄,山间修筑的水利工程正好派上用场,真不如你的远见。”

    “哪里,陈大队长,你这里是盆地,即便不用修筑水利,老天爷眷顾,这水自然少不了。”

    “又笑话我。你看,我们都是担水灌溉,老百姓都给我提意见,甚至娘了,都之夸你有远见,有谋略。”

    大队长与陈大队长寒暄了片刻,便话入正题了。他们说到了联合建立学校,陈大队长提出了困难,他说他曾经给公社领导说过,领导说侯宅子、张庄都有学校,你们村的孩子可以到那里上学,还费什么神自办学校。表面上领导说得合情合理,但是两个学校人满为患,他们以各种借口不接纳我们的孩子。

    “是啊,我也早已听说,人家的孩子都已经入学了,孙队长也去找了学校的校长,人家也是这样说的,看样只能靠我们两个村了。”

    “嗯,你们村的孙发明当然迫害你,他所做的勾当谁人不知道,听说用猪皮当人皮将小女孩吓成了神经病,你们村怎能让他当大队长,你张作友太不够意思了,一走了之,将整个村交给他,你放心吗?”

    “陈队长有所不知,孙队长确实在‘特殊时期’其间做了错事,但是,他也是受了人的蛊惑,认真贯彻执行上级精神所致,干起工作来,一点都不含糊,村人还是比较认可他的。”

    “反正我不认可,我早就想到你们村找你商量办学校的事宜,就是听说他当了大队长,我很不乐意。”

    听到陈队长之言,这件事情便算妥当了,他们又商量校舍与老师的相关问题了。陈队长领着大队长来到村后的一块空地,他说这里距离村约有一里地,原来是麦场,现在废弃了,草屋虽然露了天,只要经过几天的整修,马上就能使用。大队长环顾四周,距离村远有远的好处,不受各方面打扰,省人村里来访频繁,孩子们淘气在村里像鬼子逛街。他又转到草屋身后了,他看见近处有一个深约十米的大坑,他说选择这里不行,孩子们如果下雨天到这里玩耍掉进去可就麻烦了。陈队长说哪里又那么凑巧,只要老师强调,孩子们不准到屋后玩耍,就不会有危险。

    大队长依然不放心,还想找其他地方。其他地方还真得不好找,他又仔细观察草屋地基,整块整块的青石累积,足有一米半深,墙尽管是石墙,但是很结实耐劳。他说这石墙抹上草泥也算凑合着用。大队长说他回去与孙大队长商量派来几个男劳力,这修葺草屋的工作就交给他们做吧,一并运来所有麦草。哪知,陈大队长不同意了,他说这是在蒋庄的土地上,这活还是由他们村的劳力干最为合适,这样各不相让,最后还是大队长屈服了。他感觉不妥,他说他们不能吃现成的,应该出份力。陈大队长说这样好办,你们出两个教书先生不久行了。说到教书学生,大队长说可以找刘叔商量,他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可是思前想后,也就这一个合适,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人选。只好实话实说了,陈大队长也没有为难于他。他们又商量老师的工资与待遇问题,他们一致的意见便是两个老师的工资友各个生产队负责,用粮食折成工资,同时享受到生产队社员最高工分。

    他们很快商定,没有什么不可以商量的地方,一切都是坦诚不公,又是如此顺利。最后,要走的时候,大队长望见绿油油的麦田,他突然想起蒋庄曾经侵占的土地,他问起陈队长,陈队长笑着说只要张大队长复任,为了表示我们两村的情意,一定会将占领了几亩良田双手奉上。大队长说一言为定,陈大队长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队长骑上自行车回到了小李庄将消息告诉了孙发明,孙发明表面上喜悦,实际上他是装出来的,大队长也能看得出来,他是嫉妒与反感,他出马什么事都办不成,而人家没费多少口舌,一切都办妥了,并且还不要出劳力。但是,无奈,还的照他的意思去办。于是,他来到生产队的大队部,对着喇叭说了起来,大体意思便是孩子的上学有了希望了,大队已经和蒋庄大队商量好,校舍设在蒋庄,上学时间等两个大队商量之后再公布。他唯独没有说起是大队长张作友的功劳,大队长听到了,他并没有在意,他去找刘老头了,他将与陈大队长的意思告诉了他,他说是他举荐的他,并且他说定了,还说了关于工资的问题。刘老头笑了,他说他还需要工资吗,不缺吃,不缺喝,我和你父亲一样矿上都享受到照顾的。大队长说那是村里的意思。刘老头说也只好如此了,等到经书回来,让他带上一段时间。大队长问听,如果经书能代课,那就再好不过的了,可是不能耽误他,他可是我们穷山沟飞腾出来的金龙呢。

    “什么金龙,无非是忘本的家伙!”刘老头一反常态竟然说起刘经书的不是来了,“这孩子给他哥一个德性!”

    大队长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他并没有细说,他说还要去医院看看。刘老头看看日头,已经到了西山了,大队长一定还没有吃饭。他让老伴煎两个鸡蛋,大队长怎愿意吃,他说要带峰去医院看他娘,到医院吃也不迟,刘老头闻听说得也不假。大队长告别了刘老头夫妻俩。

    大队长骑上自行车,峰坐在车梁上,还没有出村口,刘婶子叫住了大队长,她说叫峰过去。大队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示意峰,峰跑过去了,叫了一声奶奶。奶奶硬塞了什么东西在他的衣兜里,峰望向爹,爹没有阻止,因为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猜也许是吃的。他知道如果拒绝,两个老人家一定会生气。等峰回来的时候,大队长看到了,原来是四个鸡蛋,大队长望向刘婶子,泪水夺眶而出,他想该如何报答他们呢,自己有什么能给予人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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