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桥前后有人头攒动,二利说那里有人。大队长说就是这里了。二利不明白,大队长到这里玩耍,不可能。大队长凑到二利耳边说,不要向外面说出去,这里是一个交易市场,很多猪牛羊马都到这里交易,外面管得严。二利说这就算是一个黑市了。大队长说应该算是吧。大队长说,这偷牛贼应该在这里,今天正是初五,听郭村老队长说这个黑市应该存在好多年了,他们共同约定了交易时间便是每月的初五,幸好,赶个时机,绝不能让他在我们眼皮地下跑了。二利“嗯”了一声。

    过了水火桥,人多了起来,尽管人多,但是都很有秩序。卖家站立两旁,中间是一条并不算多么宽敞的小路,仅能容一个人走过,实际上这足够了。这里没有买青菜的,因为这个时代,青菜是允许在大街上摆摊购买的。这里都是猪牛羊马等,可是,眼下却没有,大队长与二利都感到奇怪。

    买者与卖者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他们还是能听到。

    “猪崽吗?”

    “是。”

    “多少头?”

    “你需要多少头?”

    “两头。”

    卖者带头,他们当时并没有商量猪崽的价格,而是,两人一起走了,想必,买者要验验货,然后中意了,再谈价格。生意上这便简单了。所说的人多了起来,实际上还是买者多,卖者相比之下少了一些。说也奇怪,这些买者与卖者都是男人,没有女人参加,从这里走到尾,恍然进入一个“男儿国”。这牲畜之中买卖成猪与猪崽的居多,其次是羊,再次为牛了,至于所说的马,几乎没有。

    大队长似乎二利仔细听着众人的谈话,即便低声也要留意。可惜的是,这些生意都和他们无关。他们向前走了,前面的道路竟然比刚才宽阔多了,两侧的柳树婀娜婆娑,可以靠在她的身上小憩一会。大队长奔过去了,正要休息,二利给他使眼色,大队长明白了,就在他们不远处,有一个年轻人是卖家,卖的竟然是牛,大队长与二利面面相觑,他们不露声色。买家是个中年人,他跟随年轻人去了,他们顺着一段山路,拐到了一条沟渠,这里没有水,到处是怪石嶙峋。大队长这才看到,沟渠内有不少牛儿休息,他与二利顿时来了精神,牛黄对他们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即便是杀了,焚成灰,他们也识得。

    沟渠前有一段平整的麦田,绿油油的麦苗在一阵春风的吹拂下,扬起头颅望着洁净的天空。大队长与二利像简约仪仗队一般走过,当然这些仪仗队是牛啊,羊啊,猪啊构成的。很多卖家与买家在这里嗓门开始高了起来,因为,这个沟渠在很远的地方也看不到,确实是一个隐秘地,黑市设在这里,他们真佩服早起发起这桩交易的人们。

    “大队长,你看?”二利手指远处一头牛。

    大队长望去,但是很失望,因为他们所看见的大多是半大牛还有牛崽,而他们所找的牛黄是一头成年牛。二人面面相觑,甚是失望,如果这里没有,恐怕想要再找到牛黄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大队长问身边一个卖者,他是一个老人。他将牛黄的体格与模样描述给老者,老者只是摇头,他说这样的牛也许只有大队上有,这个集市上哪里会出现这种牛。只要一出现,肯定会被人抢购一空。老人问他们要做什么?大队长说想买为村里买一头。老人有些怀疑,他说耕牛都是公社负责的,应该到哪里想办法去。他不再理会他们了。

    环顾四周,在这里呆下去,无非是浪费时间。大队长与二利商量还是回去到附近几个生产队看看。走过去一头牛旁,二利不小心踩翻了盛水的陶盆,大队长赶忙给主家道歉,主家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他们下了沟渠,又回到了沧浪渊前的一片开阔地了,这里人还是比较稀少些。所以,不到这里来,还真不知道这里进行着牲畜交易,黑市就是黑市。大队长回头向远处沟渠望去,什么也看不见,那些猪牛羊等都隐没在其中了。他哀叹一声,也就是在哀叹声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二利用手指捅了他一下。大队长一惊,向二利所指的方向望去,从远处来了一个老者。年龄约六十,身穿中山装,成排的纽扣一直拉到脖颈,戴着一顶棉帽,是春季了,应该可以取下来了,但是他没有。他身后是一头牛,白地黑花。从很远就能看的出来,大队长又叹了一声。

    “大队长,你不觉得这头牛特别像牛黄吗?”二利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

    “走吧,这明明是白地黑花的奶牛。”大队长拉了一下二利的袖子,他先走了几步,从沧浪渊的一侧找到了自行车。他也庆幸,自行车没有被偷了去,刚才还一直担心着呢。看此,担心是多余的。

    “不是,那就是牛黄。”二利语气很坚定,“我整日里瞅着他,他的步伐,他的眼神,他的所有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尽管他变了肤色,我也一样认识的。”

    大队长对于二利所言也是半信半疑,他问二利看清楚了,二利说他敢用项上人头做保证。大队长严肃起来,他严肃的时候,眉毛倒竖,眉宇紧锁不晴。远见那老者东张西望,行动确实有些鬼鬼祟祟,大队长察觉到他的异常,好在他们所处的地方也算隐秘,老者没有看见。他的目的地一定也是沧浪渊。

    老者走到近前了,大队长绕到牛黄的身后了,尽管不算太近,但是看得还算清晰,这体格与牛黄别无二致,随后他快步绕到前面,看后,大吃一惊,果然是牛黄。虽然肤色不同,眼睛、眉宇、牛耳等更是与牛黄别无二致。

    “你们┅┅,”老者说话语无伦次,很显然老者由于害怕,身体有些发抖了。大队长与二利使眼色,二利心领神会。

    “老人家不要害怕,我们想买你的牛,我们的自留地正需要一匹壮年牛。”二利开始安抚老人,这时候,大队长走了,他向沟渠方向而去。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们是强盗,这光天化日之下哪里能有强盗,哎,原来是需要一头耕牛,你们算真是有眼里,这头牛在生产队已经劳作三年了,体格健壮,是一顶一的棒。”

    “哪个生产队的?”二利假装询问。

    “不,不是,咱自家养的,也是从沧浪渊买的牛崽,小的时候那么小,你看现在,像一座小山似的。”

    很快,大队长端着陶盆来了,里面是水,因为一路上颠簸,水从陶盆里飘溅了出来。二利与大队长相视而笑,大队长撩起陶盆,将满盆水泼向牛黄,再看牛黄身上的黑白两种颜料开始慢慢流下,二利用手擦拭着。老者恼怒,“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的牛,我的牛,开来人啊,他们要抢我的牛!”老者这样一喊,果然从四处奔来众多人,他们竟然将大队长与二利围在中央。

    “是你们要抢牛?”

    “强盗,把他们抓到公社去。”

    “不要误会,这牛确实是我们生产队的,你们看,这个老头将我们生产队的牛黄涂上黑白两种颜料,但是我整日里与牛黄打交道,怎能不认识他呢。”牛黄在二利的洗梳之下露出了真容。

    围观者,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再找偷牛的老者,老者早已逃之夭夭了。二利说没有抓住他送公社去真是便宜他了。人群中说他认识他的,他是前良人,年轻时就是偷鸡摸狗,连个媳妇都说不上,没想到老了,这毛病还没有改。众人也感可惜,大队长说只要将牛找回来,抓不抓他已经没有必要了,还是宽大处理较好。众人点头称是。

    峰与几个伙伴还没有等到夏天,他们便要下水了。这是他们昨天商量过了,有毛四、钢弹、狗小。毛四拿着盆,是个铁盆。狗小拿着铁锨,峰与钢弹便是两手空空了。他们沿着小李庄东湖间的小路向北进发。我们再来说这片山区,应该属于丘陵地带。山岭起伏,连绵不绝,看上去没有阻隔,实际上走近再看,却是一个山一个山了,独立的有些孤独。好在山上树木隐蔽,群鸟不绝,往日了,峰与小伙伴们也嚷着刘老头到山上来,因为刘老头有猎枪。他们很是羡慕刘老头,那支猎枪是他自个做的,他们能想象到也许刘老头当过兵,他们问他,刘老头说当过,他们问他有奖章吗?他们认为每个战士都应该有奖章。刘老头说有啊,他们就更羡慕他了,确切说崇拜他,愿意为刘老头马首是瞻。他们还希望跟着刘老头到雪地里打兔子,下了大雪,这应该是他们最向往的时候了,除了打雪仗,雪地打兔子更是他们的挚爱。他们不仅享受这打兔子的刺激,更有,刘老头会将兔子带到家,让刘奶奶烹饪好,他们可以在刘老头家打牙祭。他们私下里叫刘爷爷,在他面前,当然一个爷爷,一个爷爷地叫。刘老头揪着他们的耳朵说,谁不知道你们私下里整日刘老头,刘老头地叫,如果再叫,绝不带你们打鸟,打兔子。当然,孩子们依然叫他刘老头,他也依然带他们打鸟,打兔子。

    前方的小河与小树林是他们的乐园,我们现在的人们很少再能体会到当日的小河与小树林了,看这小河,两岸青草绿得逼人的眼,繁密而深邃,像少女的头发悠长,浓郁。到处的是青草,什么名字,谁知道呢,河边、田垄地坎、通往小河的小径两旁,还有各种野花,有名字的,没名字的,它们真会点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炫耀的机会,可是那时的人们因为物资匮乏,怎能有的心思与兴致去欣赏这些,但是现在想有这样的青草与野花却很难找到了。早晨来的时候,青草上有潮水的水汽,特别是在岸边,蹲下身上来,仔细辨认草叶与花瓣上的水滴,晶莹透亮,阳光升起来的时候,透过光线能欣赏阳光的璀璨来了。峰与小伙伴们走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布鞋上沾湿了,却没有任何污秽,一点渣滓都没有。

    小河就更不用水了,峰他们来到这山区间,河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这是东山,水并不算急,特别到了他们要来的地方,水更是慢了,缓缓的,真像一个文静的女孩子。山溪到了这里分成了好些个支流,没有多少宽度,大约两米,可是长度却无法考证,虽然较多,但是模样却一样,因此,他们到哪里下水都是一样。

    来到水边,水浅,算是鹅卵石铺就的河床清晰见底,小鱼、小虾透明一般,如果不仔细辨认,他们几乎与水成为一体了。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捉鱼,抓虾,逮螃蟹,可是看到这清澈的泉水,他们一致想洗个澡了。可是,这里水太浅,毛四说上游有深处,他们带着工具先到上游去。那是桥下,毛四不允许到桥的更上游去,因为那是水渠,他说水渠有好几米深呢。小伙伴们属他年龄最大,他一说,其他人便都听他的了。看不到水底,毛四并没有急着脱裤子,而是将裤脚卷起,向水深处试探,缓缓没了膝盖了,他说可以了,只要没到膝盖,能蹲下身子,这澡就可以洗了。其他小伙伴迫不及待脱了衣裤,他们的穿着并不多,穷人家的孩子将春天当夏天过,似乎整整一年就两个季节,一个是夏季,一个是冬季,也是无奈之举吧。

    桥下小河宽约五六米,长度也有五十米的光景,从这里向下,小河慢慢便窄,到了刚才他们相聚的地方应该是最窄的了。峰用脚试探了一下,最深处刚好能没到他的肚脐,毛四正要向他叫嚷,见他站起身,水并不深,也就放心了。孩子们洗澡就是游泳,什么姿势,无非是狗刨,扎猛,他们溅起的水花飘洒到桥壁与不远处的衣服上了,谁管那些呢,衣服湿了也照样穿,至于这桥本身就是他们的乐园。他们开始游泳,他们都是游泳的好手,开始比赛了。

    日头升起一竿子,他们就上岸了,穿上衣服,开始去捉鱼,抓虾,戴螃蟹。毛四与钢弹,他们俩要比峰与狗小的强壮些,他们的任务便是用铁锨将一段小河截取十米的距离,上下用泥土阻塞。峰与狗小,他们负责将截取的这两段的水全部清除掉。因为选择的是下游,小河宽度约为一米,水也不急,因此他们做这样的工作,应该说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完成了。峰与狗小行动了,他们分站两侧,每人双手紧抓铁盆,铁盆竖立,放下,这水慢慢被他们倾倒了出去。果然,水下了一些,再努力,水又下了一成。峰与狗小累了,他们站起擦拭去额头的汗水,毛四与钢弹来帮忙了,他们的动作与峰与狗小异常相似,一番劳作之后,水又下了一成。

    河床尽在眼前了,他们果然看到一些小鱼、小虾在冒着气泡,峰与狗小迫不及待得下了水了,狗小手疾眼快,抓住了一条白鲢鱼,他叫嚷着让众人看,毛四与钢弹也不工作了,他们翻转身也来捉鱼,他们的手头上已经不少鱼了,他们将鱼放在铁盆里,然后再装上些清水,盆中的白鲢鱼快活地游动着。可是,他们只顾着眼前的胜利果实了,哪里想到,上游的水都聚集在他们堵塞的上游河道上了,它们并不着急,而是慢慢得上升,它们知道一旦漫上就可以摧毁他们所造就的堡垒。

    “这里应该有螃蟹!”峰说,他指向两岸青草所覆盖的小洞穴处,小洞穴密密麻麻,那应该是螃蟹的家。峰说的应该是不假,但是不能再肯定了,也许还有别的生物在生存。峰与狗小有些胆怯,不敢将手伸进去。还是毛四,他稳定心神,走了过去,将头试探好了一下,缓缓将手伸了过去,他也是试探,只要有什么危险,他会立刻将手伸出来,他的动作极为敏捷。

    “哎呦!”毛四惊叫起来,众伙伴惊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只螃蟹,他钳住了我的手指。”毛四有些兴奋,小伙伴们原本惊愕,甚至说担心与害怕,听说是螃蟹,都异常兴奋。他们凑过去,想帮助毛四拽出手来,哪知,毛四已经将手拽了出来,另一手按住了螃蟹的甲胄,而那只庞大的螃蟹依然不肯放嘴,死死钳住毛四的另一只手指。

    “好大的家伙!”众人欢欣鼓舞,毛四将螃蟹放到铁盆里,有了水,那螃蟹自然放了嘴。毛四并没有感到疼痛,尽管手指被咬红了一小块。

    他们也效仿毛四开始行动起来,转眼间,果真有几个硕大的螃蟹被他们生擒了,他们的洞穴不再保险。钢弹抓得兴致,他的手伸得够长,脸庞已经接触到岸边的青草了,他侧头望见蓝天了,天很蓝,有碎小的白云漂浮。就在他的视线从蓝天转向草地与远处河水的时候,冷不丁,他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奇怪的眼睛。他没有在意,忽然,感觉不对,他一惊,“蛇!”他的反映迅速,一只手已经从洞穴里伸了出来,双腿早已跑出老远,趟过的水溅了同伴一身,小伙伴们也是异常机灵,他们的双脚也随着惊恐声很快抵达对岸了。

    似乎被这一声惊呼震了,上游的河水“哗啦“一声将堵塞的河道冲开了,他们辛苦经营的这一小段河道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到原有模样。

    “蛇呢?”

    “我们的盆!”

    小伙伴们也顾不得什么蛇了,快速向飘走的铁盆而去,哪知还没有追上,那铁盆就已经沉入水中了,因为水浅,水中铁盆清晰可见。毛四将铁盆捞了上来。再看盆中被他们抓的鱼、螃蟹早已逃之夭夭。他们很是沮丧,但是无可奈何。

    “哪里有蛇?”

    “那里!”钢弹指个小伙伴们看。小伙伴们看去,果然看到一双眼睛正望着他们,那窄窄的脑袋,长长的蛇芯子似乎也能辨认得清楚。峰率先找了一块石头砸去,随后,钢弹也捡了一块石头扔去。那蛇“窸窣”“窸窣”几声便消失在草丛之中了。

    “快跑,要不被它咬了是要死人的。”毛四一声嚷,众人飞快得向来时的路跑去。他们忘记了,尽管小蛇有伤害他们的心,可是小蛇在对岸,怎能迅速追上他们。等他们跑出去一段道路的时候,他们才醒悟过来。

    已经到了该吃中午饭的时候了,要不回家,爹娘肯定又要在村里叫嚷开来了。今日,算是无功而返,他们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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