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丁哲淡淡问道。他在马车起步不久就被俞子洲松绑了,只是一直沉默不语,直到现在才第一次开口。“常州,龙城书院。”“讨厌的地方。”“你不用进去,到时候我会让剑老带你离开。”“开什么玩笑?!不行!你想都别想,我会做你的书童,你不用矫情什么,反正我也不会真的侍奉你的,挂个虚名而已。”“我不是开玩笑,我有我的想法,等好生将他们安葬之后,我会详细告知你。”“哼,希望到时你能说服我。”两人说完这些,便又是陷入了沉默。只是这一次沉默,让两个昨夜一直没有合过眼的孩子,终于是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两人相继醒来,马车已然到了一道城墙之下。俞子洲掀开车窗,‘常州’两个雄浑大字,赫然现于眼前。“来人止步!”守城士兵看到了满身血迹的欧阳剑星,赶紧将其拦了下来,准备一番仔细的盘问。直到后面的侠累快步跟上,取出一枚老旧木牌示于那兵长,才让一干人等顺利的通过了城门。“老大,那是什么人啊,你对他这么客气。”一个士兵好奇的问道。“臭小子,当然得客气了,那可是我们书院的先生啊!”周围的士兵得知刚刚路过之人竟是书院先生,无一不想立马转过身去,一睹先生的尊容。奈何此时已近黄昏,正是百姓进城的时候,这使得众人纷纷抱憾,各自在心里羡慕起了自己的老大。不知何时,在这常州城内,就是形成了这种颇为有趣的本土风情——在其他城市,人们常以一睹各地花魁之容为傲,而常州百姓,却以一睹自家先生尊颜为荣。这乃不过一个小小插曲,却足以看得出这龙城书院在常州城里的地位如何。“不是说书院之人,大都对常州情有独钟,怎么今日看来,却像是常州对书院更有情一些。”欧阳开口道,他虽然游尽天下,却独独没有来过常州。“若是前辈在书院里住上那么一段时间……”“免了。”侠累苦笑一声,这欧阳前辈对于书院始终是怀有芥蒂,也不知道当年他究竟是怎么跟院长闹翻的。明明是两个亲兄弟,为何完全不能相互理解对方呢。这对于能跟同窗好友‘心心相印’的侠累来说,真是有些难以理解。过了城关,众人在侠累的带路下,沿着一条运河往东而行。江南水乡的风光十分秀丽,柔和。特别是这种人烟稀少的郊区乡野,总是让人不自觉的深陷其中。渐渐的,脚下的道路越来越窄,到了看到河流一分为三的时候,路也到了尽头。落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户被灰尘盖满的人家,两间屋子,一间柴房,布置的十分简单。“将屋子里外都打扫整理一遍,尽量不要碰坏里面的物品。”后面几个护卫闻言,便利落的做起事来,不一会便将这几间落败的屋子恢复了八成。还另外在这附近砍来了好些木头,搭了些简单的家具。侠累望着这稍稍还原的屋子,依稀记起了它十年前的模样。没想到今日能与当年自己的老邻居一起回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感慨。“公子,以后你便住在这里,如何?”侠累转身面向俞子洲,说起来,这还是他跟俞子洲说的第一句话。俞子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向侠累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多谢先生。”住所已经安顿好,剩下的便是要将俞小凤等人的遗体好生安葬了。侠累带着俞子洲他们寻了好久,最后,在稍南边的一个丘陵之上,逝去之人终得入土为安。只是苦了两个孩子,一夜之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今这世上,他们除了欧阳剑星,恐怕就再没有人能够依靠了。“剑老,请将魑吻交还于我吧。”等到盖棺之时,俞子洲却是突然向欧阳剑星讨要起了魑吻。欧阳剑星一脸的疑惑与犹豫,问道:“怎么突然想要此物?”“想要一起葬了它,我能感觉到,若是有母亲把守,我暂且不会有事。”“你已知此事?”“一早便知。”“哎,既然如此,那便交还与你吧。”欧阳剑星轻叹,暗道一声果然如此,魑吻与宿主之间的联系不是他人可以阻止得了的,此时欧阳剑星只希望子洲的感觉是对的。当即,也不再犹豫,将背上的锢剑匣递给了子洲,让其置俞小凤的身旁,随之深埋于土内。“这凶物藏于此地的消息,还请先生帮忙隐瞒。”将一切处理完之后,俞子洲才向侠累行礼拜托道,看相貌竟是极为的信任此人。“这是自然。侠累也希望公子从此便能够断了与此剑的孽缘。”面对俞子洲,侠累亦是待之以礼,丝毫不把他当做一个十岁小儿一般对待。“谢先生。既然都已经安顿好了,那就烦请先生带路,我们即刻前去书院,也是为了不要误了先生另有的行程。”“无妨,公子只需在那屋中等候便可,到时自会有书院之人前来相接。侠累还需前往拜会昔日恩师,必会费些时间,所以,此行恐怕是不会再回这三河口了。”“原来如此,那子洲预祝先生一路顺风。”“多谢公子,侠累就此别过。”侠累向俞子洲三人一一行礼过后,便踱步而去。刚刚虽然只与那俞子洲相谈了几句,却从他身上看出了些许慕容的影子。而且侠累十分清楚,若是慕容十岁之时,可远没有这俞子洲的气度。可惜啊,两人再相见之时,怕是不会像今日这般客气了。后悔啊,今日没有杀了他,也怕是不会再有如此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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