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击溃了西凉联军,消息传遍天下,威震四海。随着候选、程银逃入汉中驻扎,汉宁太守张鲁再也无法坐得安稳。

    却说这张鲁,字公祺,祖籍乃是沛国丰县。据传张鲁是西汉留侯张良的第十世孙,其祖上乃是被世人称为“四大天师”之一的鬼道创始人张陵。汉顺帝时期,张陵在鹤鸣山上创建了“正一盟威道”,俗称“五斗米道”,世人也称张陵为“祖天师”张道陵。张陵对世人言道,太上老君授以自己三天正法,被命为天师,法号正一真人,并得道书二十四篇。其教是以老子为教主,道为最高信仰,符录斋醮为传播方式,是以追求长生不死、得道成仙为最高境界的一种宗教组织。汉桓帝时期,据传张陵在四川彰明县境的灵台山飞升,其子张衡继任为第二代天师。

    此张衡并非东汉时期的著名文学家张衡,那个被称为“南阳武圣”之一的张衡,字平子,乃是中国东汉时期最伟大的天文学家、数学家、发明家、地理学家、文学家。而此张衡,字灵真,在公元156年时,世袭教会。公元179年正月,张衡将祖传印剑交给其子张鲁,而后传言自己于阳平山得道飞升,其妻子卢氏一直陪伴着张鲁成长。

    公元184年,巴郡人张修在巴郡以及汉中地区传播五斗米道,并宣称自己为第一代创始人,人称“五斗米师”。当时张角在中原传播太平道,所以那段时期流传着“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的说法。张修在汉中响应张角的起义,于是也进行了武装斗争,结果被时任汉中太守苏固击败,随即将张修驱逐出汉中,于是张修投奔至益州刘焉麾下任为别部司马。张鲁看到张修的教众比较多,于是利用母亲卢氏家族昔日与刘焉家族关系密切,在公元191年,被刘焉任命为督义司马。张鲁与张修成为联盟之后,应刘焉指令一齐引军北上击败了苏固,张修在前线杀了苏固之后,张鲁却用计除掉了张修,既兼并了张修的部队,同时也收服了五斗米道的教众。公元194年,刘焉因背疮迸发而病故,其子刘璋继任益州牧。此后不久,刘璋调动张鲁不利,于是将张鲁的母亲以及其留在益州的家人尽数杀死,并派遣庞羲等人攻打汉中,不料却多次被张鲁击退。

    张鲁割据了汉中之后,重新开始以五斗米道教化当地人民,建立起了别具特色、政教合一的政权。张鲁根据自家祖传的道义,并且结合张修的教法,创建了自己独特的教会法义,自称为“师君”。前来学习道教者,最初都称为“鬼卒”,而后成为信徒者,则可称为“祭酒”,能够成为一部分“鬼卒”领导的祭酒,则称为“治头大祭酒”。整个汉中不设置长吏官员,都是以治头大祭酒来管理各地政务。其教法教导民众要以诚信为本,不可有欺诈行为。凡是生有疾病的人,应当立即设置祭坛,将病人居于静室之中,让其思索自己的过失,然后当面陈述出来。随后才由教徒代替病人祈祷,主持祈祷的人,号称为“奸令祭洒”。祈祷的方法是这样的,先将病人的姓名书写下来,诉说病人因为犯罪而愿意接受惩罚,随即写下三通悔改书文,名为“三官手书”:一通放置在山顶以向上天启奏;一通深埋于地下以向大地启奏;一通则沉到水中以向水官奏明。如此这般过后,病情没有好转的,乃是罪恶深重,而病情好转或痊愈者,则应当呈上五斗米作为酬谢。汉中地区对犯法者实行宽恕三次,如果超过三次之后再次犯法,则按照严重程度加以惩处,若是小的过失,只以清理道路一百步的垃圾作为赎罪。

    张鲁还依照古代天文历法著作《月令》,在每年的春、夏两季万物生长之时,在汉中地域内禁止屠杀,并且禁止酗酒。他还在本辖区内建造了多处义舍,将米饭、柴火、肉食等物在舍内备齐,过往的路人可以自行取出食用,但是张鲁宣称,如果有人将食物取出据为己有,将受到天诛地灭,会有鬼神降临而致使其生病。因为有张鲁的这般治理,在东汉末年时期,群雄并起,社会动荡的年代,不少人都会选择逃往相对比较安定的汉中地区生存,例如前文中提到的由于西凉联军进攻潼关,而致使当地百姓从子午谷逃奔至汉中的数万百姓。张鲁不仅可以获得当地百姓的拥护,而且还得到了巴、夷少数民族首领杜濩、朴胡、袁约等人的支持,从而张鲁成为了汉末时期,一支颇有实力的割据势力。曹操因为其路途遥远而不敢轻易前往征伐,所以便请汉献帝封张鲁为镇南中郎将,领汉宁太守,每年向朝廷进贡而已。

    当日,张鲁闻言曹操已经大破西凉联军,于是连忙召集众将商议,道:“听说曹操日前欲派遣夏侯渊联合司隶校尉钟繇进犯我汉中,幸得西凉群雄以为曹操有假途灭虢之计,所以引军一直攻打到潼关。可是如今西凉联军已经战败,韩遂自回凉州,马超等人逃至汉中驻扎,马腾一家又在邺城惨遭屠戮,看来用不多久,曹操必有再次侵犯汉中之意。去年,有一位百姓偶然拾到一块玉印送入府衙,这是上天恩赐的好兆头。看来我应当进爵为汉宁王,然后率领本部军马联合马超等人一起抗拒曹操,为天下除害,大家以为如何?”

    功曹阎圃却道:“聚集在汉川地区的百姓,已经超过了十万户,目前粮食、钱银富足,并且四面都是崇山峻岭,十分险固,足以抵挡外侵。如此这般,主公上可以辅佐天子,下可以安抚黎民,便是齐桓公、晋文公也不过如此。当前主公已经被朝廷任命为镇南中郎将、汉宁太守,其实没有必要进爵称王,否则只会招惹更多的麻烦。以愚意看来,益州刘璋昏庸暗弱,我军倒不如先攻取西川四十一州以为根本,然后再称王不迟。”

    张鲁大喜,道:“阎功曹所言甚是,那就先商议攻打西川之策。”随即开始与众将讨论起兵南下西川之事。

    却说那益州的刘璋,字季玉,乃是刘焉的幼子,母亲出自西川的大家族费氏。公元188年,时任太常的刘焉向汉灵帝建议设立州牧,以总管各地军政大权,随即自己出任益州牧,将自己的长子刘范、次子刘诞以及幼子刘璋都滞留在京城,只有三子刘瑁跟随刘焉一起入蜀。后来刘璋在京城出任奉车都尉,然后受朝廷的指派,到西川诏谕刘焉,那刘焉却趁机将刘璋留了在自己身边,不再令其返回京城。公元194年,刘范在长安与马腾密谋想要进攻李傕,不想消息被泄露出去,李傕盛怒之下,将刘范与在京都的刘诞一起抓获并斩首。幸亏时任议郎的庞羲暗中保护了刘焉的几个孙子,偷偷地将他们送入了益州。刘焉因为痛失两个儿子而十分伤心,偏偏此时绵竹城中又发生火灾,刘焉的府衙被焚烧,就连所造的车乘也被烧得干干净净。刘焉心灰意冷之下,不得已将州治所迁至成都,没过多久,刘焉便因为背疮而死。刘焉病逝之后,刘瑁年长于刘璋,本来应当由他继位。可是益州官吏赵韪等人却希望利用刘璋温和仁慈的性格,彻底改变益州当时较为混乱的局面,于是便联合上书推举刘璋为益州牧,并且得到了朝廷的准奏,同时朝廷又任命赵韪为征东中郎将。时隔不久,将领沈弥、娄发等人起事叛乱,被赵韪引军击败后逃至荆州。当初南阳、三辅等地的几万户百姓流亡到益州时,刘焉趁机将他们全部收编在自己麾下,选择其中精壮者组成了部队,称为“东州兵”。由于刘璋性情温和,柔弱宽容,所以缺乏威信和谋略。赵韪掌握了军政大权之后,开始暗中勾结州中的世家望族。终于在公元200年,赵韪反动了叛乱,由此益州境内多处响应。在这关键时刻,幸亏刘焉当年成立的“东州兵”拼力死战,方才平息了叛乱,赵韪也被其部下庞乐、李异杀害于江州。公元208年,曹操亲自领兵征讨荆州,刘璋连忙派出使者前来致敬。曹操无暇进攻西川,于是加封刘璋为振威将军,封其兄长刘瑁为平寇将军。

    这天,探子来报,言道汉中张鲁想要图谋西川,刘璋大为震惊,连忙召集众将商议如何退敌。

    忽然一人昂首起身,道:“不需主公忧心。某虽然不才,但是愿意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使那张鲁不敢正眼来觑视西川四十一州。”刘璋定眼一看,说话之人乃是益州别驾张松。这张松,字子乔,乃是蜀郡成都人。其人身高不满六尺,形容极其猥琐,说话声音却好似铜钟。

    刘璋惊喜道:“别驾有何妙策?”张松刚要说话,却不禁想起昔日赤壁之战前夕,自己出使荆州,面见曹操时的情形。

    原来,在公元208年,曹操平定荆州之后。张松曾经对刘璋道:“近日闻得曹操统一了中原,挟天子在许都以令各地诸侯,吕布、袁绍、袁术、刘表尽皆被灭,曹操已经统领七州疆土,纵横天下,无人可以称为其对手。主公何不趁他扫平荆州之际,进献礼物而结好。张松愿意充为使者而说服曹操与主公结盟,若能如此,主公可以北拒汉中张鲁、西凉韩遂、马腾等人,东面以曹军作为屏障而不惧孙权来袭。我等在西川可安享其乐。”刘璋大为欢喜,于是令人收拾金珠锦绮等珍品作为进献之物,派遣张松出使襄阳。

    那张松认为刘璋昏暗无能,而自己明明才高八斗,却一直没有发挥出才干,于是暗中画下了西川地理图本藏在身上,选了几个从人便取路奔襄阳而来。张松到了襄阳城的馆驿中住定,连续几日前往府衙求见曹操不成。原来曹操刚刚收降了刘琮,又赶走了玄德,正是意气风发、傲视天下之时。张松又等候了三日,经过了贿赂曹操身边的左右近侍,方才得以面见曹操。张松来到府衙的厅堂里,看到曹操坐于阶上,于是上前施礼,随即令人呈上礼物。

    曹操满脸傲气,问道:“益州牧刘璋连年不向朝廷进贡,却是为何,莫非他想要自立为主?”

    张松道:“因为西川至许都路途艰难,尽有山野流寇以及反叛诸侯拦路,所以不能通进。”

    曹操呵斥道:“胡说!我已经扫平中原各地,天下已经太平,何处还有流寇、反贼?”

    张松道:“东有孙权,北有张鲁,路途要经过荆州刘表地界,倘若前往进贡,非带甲士十万余众不可,丞相怎能说已经天下太平?”

    曹操先前看到张松长相如此猥琐,心中已有五分不喜,此时听他语言冲撞,顿时大怒,但是想到对方乃是西川的使者,所以自己不好当场发作。于是强忍怒气,道:“今日孤家心神不宁,你且先退下吧!”随即曹操不等张松出府,自己却先拂袖而起,转入后堂去了。

    张松见曹操丝毫没有待客之礼,心中只是冷笑不止。曹操身边的左右侍从责怪张松,道:“先生身为益州的使者,却不知道其中的礼节,言语中连续顶撞丞相。幸亏丞相宽洪大量,知道先生远来不易,因此不加罪责。如今之际,先生还是快回益州去吧!”

    张松哑然笑道:“要知道我们西川可没有诌佞之人。”

    此时只听阶下一人大声喝道:“西川的官员都不会谄佞,莫非中原便有谄佞者吗?”

    张松转头一看,只见那说话之人眉清目秀,相貌端正,便施礼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杨修,字德祖,现充丞相府主簿。”

    张松作揖道:“久仰先生大名!杨主簿博学能言,智谋见识并非常人可比,当然不会是诌佞之人。”

    杨修回礼道:“张别驾过奖了。”随即邀请张松来到大堂门外的书院中,两人分了宾主坐定,茶罢。

    杨修道:“蜀中道路甚是崎岖,先生远来,一路辛苦。”

    张松道:“某奉主公之命前来拜见丞相,便是赴汤蹈火,安敢推辞。”

    杨修问道:“西川的风土如何?”

    张松道:“西川即为蜀地,现为益州,古代蜀山氏建国之所。往来道路有锦江之险阻,大地连接于剑阁之雄壮。鸡鸣犬吠互相闻得,各家门户连绵不断。州治所成都境内,农田肥沃,地势平坦,连年没有水旱之忧,所产各类物品,堆积如山,自古便有“天府之国”的美誉。敢问先生,如此之地,天下何处能及?”

    杨修微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么蜀中人物却又如何呢?”

    张松道:“文人有司马相如之赋,武将有伏波将军马援之才;医者身怀张仲景之能,占卜可得严君平之隐。三教九流,各有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者,这些人物数不胜数,根本无法对先生详尽。”

    杨修暗暗吃惊,又问道:“那么如今在刘季玉的手下,如同先生这般的人才,能有多少呢?”

    张松笑道:“文武双全,智勇兼备,忠义慷慨的谋士与武将,可以达到几百人。要是像张松这样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人,估计如同一斗米那么多吧!不知道杨主簿能不能够数得清楚。”

    杨修道:“以先生大才却被任为别驾,刘季玉用人之道可不算妥当。”

    张松道:“张某滥充别驾之职,唯恐甚是不称。倒是德祖兄乃天下奇才,却被任为丞相府主簿,实在是屈才。久闻杨氏家族世代为朝廷重臣,先生何不立于庙堂,以辅佐天子,如何甘心在丞相府门下任为一吏?”

    杨修闻言,顿时满面羞愧,随即强作欢颜,答道:“杨某虽然只是丞相府里的下官,但是丞相却委以军政、钱粮的重任。某在丞相身边,早晚听从教诲,开发智谋,甚是有益,因此一直在此任职。”

    张松端详了一下杨修的表情,冷笑道:“张松虽然孤陋寡闻,却也听说过,曹丞相论文不能深明孔、孟之道,论武未曾熟知孙、吴之机,处理政务专权霸道。杨主簿如何能够听得教诲,又何以开发智谋?”

    杨修道:“先生远在西川,极少步入中原,如何能知丞相的大才?请先生看看这部书籍。”于是唤入左右侍从,自一个精致的小箱中取出书卷呈至张松观看。张松持在手中,看到书籍的题目为《孟德新书》,微微笑了一下,随后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全书总共一十三篇,皆为用兵之要法。

    张松看完之后,转头对杨修道:“杨公以为这是何书?”

    杨修道:“此乃是丞相酌古准今,仿效《孙子兵法》十三篇而创作。”说到这里,杨修笑了一下,继续道:“刚才先生以为丞相无才,那么此书可以传至后世吗?”

    张松大笑道:“此书便是西川境内三尺的小童,都可以背诵出来,书名却写为‘新书’?好欺人啊!此书明明是战国时期无名氏所作,曹丞相却要盗窃其内容而装为己之所能,便是为了瞒住足下啊!”

    杨修惊讶道:“丞相完成此书时隔不久,虽然已经装订成卷,但是未曾传播于当世。先生言道川中小儿可以背诵如流,莫非是要欺骗我吗?”

    张松笑道:“哦?杨公不信吗?张松现在就背诵给你听。”于是张松便将《孟德新书》从头至尾,闭目摇头地朗诵一遍,其中并无一字差错。

    杨修惊得站起身来,道:“原来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真是天下奇才也!某当往丞相处举荐。”

    张松起身微笑着作揖施礼,然后道:“只恐丞相不能与杨公一般,张松明日便要回益州去了。”

    杨修急忙道:“先生且不可如此匆忙回去。应当先在馆驿中暂歇,容杨某再去禀告丞相,择日面见先生再论道理。”张松心中极为高兴,于是拜谢而退。

    杨修回到大厅,转入后堂拜见曹操,道:“适才丞相为何如此对待张松?”

    曹操恨道:“此人言语不逊,我不当场发作,已经算是给足了刘璋的脸面。若是放在平时,定斩不赦。”

    杨修道:“昔日丞相能够容忍祢衡,今日为何不能与张松深叙?”

    曹操道:“祢衡虽然是一位狂妄之徒,但是其所作的文章却能够传播于当世,因此我才不忍心害他性命。那张松有何德何能?”

    杨修道:“且先无论张松是否能够口似悬河,擅长言辩。适才下官以丞相所撰的《孟德新书》展示与他面前,不想此人看过一遍之后,却能当场背诵出来,并无半分差错,如此博闻强记之能,世间罕见啊!”

    曹操惊叹道:“哦!此人还有这般本事,想我身边的众位谋士,倒不曾看到谁有如此能耐。”

    杨修道:“这等人物若能为丞相所用,天下不难安定。”

    曹操道:“来日我去城外寨中点军,你可以邀请他一同前来。此人见我军容鼎盛,必然会倾心相投,容貌如此猥琐之人,难道还要我去求他吗?”杨修领命而出。

    过了几日,杨修来到馆驿邀请张松一同往城外军营而去。两人步入辕门,便看到曹军正在场地中央操练,而曹操此时正在军帐前观望,转头看到杨修、张松之后,便向他们招了招手。场地中央进行操练的正是曹操的虎卫军,只见几千军士各各盔甲鲜明,衣袍灿烂,兵刃耀眼,威武至极,此时金鼓震天,四面八方各有数支队伍立在原地等待。张松随着杨修来到曹操身边,只是斜目观望军士操练。

    过了良久,虎卫军训练完毕,曹操指着部队,问张松道:“益州可有如此威武之师吗?”

    张松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听到这话,立即反驳道:“益州没有如此雄壮之师,但是却有仁义之军。”

    曹操闻言色变,暗想此人莫非在讥讽我军挥师南下之意?杨修频繁对张松施以眼色,那张松却视而不见。

    曹操忍着怒气,高声道:“我视天下各路诸侯,犹如鼠辈草芥之物。大军所到之处,攻无不取,战无不胜,顺我者可得安生,逆我者自取灭亡。这些你都知道吗?”

    张松笑道:“丞相驱兵杀敌,战必胜,攻必克,张松如何不知?昔日新城追击董卓,濮阳进攻吕布,宛城战败张绣,都是无敌于天下的经典战例!”

    曹操勃然大怒,道:“你是何等人,竟敢当面揭露我的短处!”随即喝令左右将张松推至辕门斩首。

    杨修连忙谏道:“张松虽然罪当处斩,可是毕竟是益州派来的使者,丞相若是将此人斩首,恐怕将会大失人心。”曹操怒气未息,定要处斩张松。

    军事荀攸道:“如今刘备尚未剿除,倘若刘璋自西川引兵杀出,孙权自东而来,荆州将不得安宁。”曹操想了片刻,方才免了张松死罪,随即喝令侍从将张松乱棒打出军营。

    张松回到馆驿,暗想:“我本来想把西川图本献给曹操,哪知他竟然如此不能容人。我且回益州去,劝阻主公从此与曹操断了结盟的念头。”

    却说当日,刘璋看到张松说了一句话之后,立在那里半晌不再言语,于是问道:“别驾有何妙策退敌,为何不当众说出,大家也好一起商议。”

    此时,张松方才从回忆中猛醒过来,于是上前道:“现在州中将领庞羲、李异等人都是居功自傲,只恐心怀异志。倘若益州果然外有强敌攻击,内遭乱臣反叛,必定走向败亡。主公不如结盟荆州的刘皇叔,此人仁义远播四海,传遍天下,必能协助主公重新整顿益州。”

    刘璋道:“刘玄德与我同宗,别驾此言甚善。”于是听从张松所言,便要立刻派人前往荆州与刘备结盟。张松暗想,若派别人前往,自己愿望如何能够实现,连忙道:“张松虽然不才,却愿意替主公出使荆州。”刘璋应允。

    却说张松暗中藏好西川地理图本,一路来到荆州界首,想起往日自己在襄阳面见曹操的遭遇,于是心中暗想应当如何与刘备应话。

    正在此时,忽然前面出现一彪军马,大约有五、六百骑。为首一员大将,身着黑色衣袍,不穿任何铠甲,手中也无兵刃,只是勒马上前问道:“来者可是益州的张别驾吗?”

    张松道:“正是鄙人。”

    那将慌忙下马,作揖道:“张飞在此等候多时了。”

    张松看到对方容貌,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再听对方言语,立刻下马回礼道:“张将军威名传遍天下,张松甚是敬服。”

    益德笑道:“我大哥刘玄德听说张别驾前来荆州出使,料想大夫路途遥远,鞍马驱驰甚是辛苦,所以特命张飞在此设宴迎接。”言罢,用手向身后一摆,道:“请!”

    张松随即看到益德身后立着十几座军帐,旁边的大树下早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张松独自暗想:“世人皆言刘玄德宽仁爱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随即与张飞杯酒言欢,两人一直饮至深夜,方才各自回帐就寝。

    第二天,益德令二百军士在前面开路,自己陪着张松缓缓而行。众人来到距离荆州城五十里的馆驿时,天色已经微暗,只见馆驿门外有百余人侍立,一起雷鼓相接。其中一人来到马前施礼,道:“奉我家主公将令,某在此为大夫接风洗尘,请别驾于馆驿中暂歇。”

    张松见来人相貌特殊,心中猛然想起一人,慌忙下马上前作揖,道:“尊驾莫不是凤雏先生?”

    庞统微笑道:“贱名能得别驾所记,乃庞某三生之大幸。”随即邀请张松、益德同入馆舍,众人分了宾主坐定。过了片刻,侍从安排好酒筵,庞统与益德殷勤把盏相劝,饮至半夜二更时分,宴席方才散去,众人在馆驿住宿一夜。

    次日清晨,众人用过早膳,上马而行。一路行至城外三十里处时,迎面又出现一簇人马。为首二人乃是玄德、孔明,张松遥见对方早已下马侍立在路边等候,自己慌忙下马疾步上前拜见。

    双方互相施礼完毕,玄德道:“久闻大夫高名,如雷灌耳。只恨山路遥远,不得前往听从教诲。如今闻得先生自益州前来光临刘备陋居,令我等惊恐不安,所以沿途设置迎接,还望先生不要见责。”

    张松见玄德对自己如此重视,心中极为感激,连忙道:“承蒙皇叔如此迎接,真是令张松手足无措。”

    玄德道:“先生言重了,请上马一同入城相叙。”张松大喜,随即上马与玄德相并进入荆州城。众人来到府堂之上,玄德立即唤入众官与张松施礼,然后方才分了宾主,依次而坐。张松说明出使荆州的来意,玄德只是微笑,并不出言回复。

    过了半个时辰,糜竺道:“主公!迎接张别驾的酒宴已经准备妥当。”于是众人一起前往赴宴。饮酒期间,玄德只说闲话,却并不提起协助刘璋抗击张鲁之事。

    酒至半酣,张松实在忍耐不住,于是挑言道:“如今皇叔据守荆州,不知还有其他几郡?”玄德微笑着面对张松,却不说话。

    孔明接话道:“荆州只是暂借东吴的,前番原本还有南郡、江夏两地。周公瑾仙逝之后,我家主公将两处城池交割给了东吴。只因我主乃是东吴的女婿,所以才在此安身,其实并无自己的固定居所。”

    张松道:“东吴已经占据六郡八十一州,国富而民强,借助长江之险,足以自守,这样还不满意吗?”

    庞统长叹道:“我家主公乃是当今天子的皇叔,反而没有自己占据的州郡。其他诸侯都是汉朝的蟊贼,却都可以恃强而割据疆土,天下不公平之事还有比这更过的吗?”

    玄德正色道:“两位贤公不可如此言语。刘备有何德何能,岂敢奢望更多?”

    张松道:“皇叔所言差矣!明公乃是汉室宗亲,仁义充塞于四海。别说占据几处州郡,便是代替天子而居于帝位,也不是分外之事。”

    玄德大惊失色,连忙拱手谢道:“先生赞誉太过,刘备岂敢奢求!”

    自此玄德等人陪着张松连续欢宴数日,席间只谈天下各处大事,却始终没有提过入川的事宜。张松见玄德城府太深,实在不能深知其本意,自己又如何敢贸然献上西川地理图本,于是只得拜辞而回。玄德闻得张松要回益州,连忙令人于城外十里长亭设宴送行。

    次日,众人一行来到长亭,玄德亲自斟酒呈于张松面前,言道:“承蒙大夫不弃,刘备耽搁先生数日。今日在此相别,不知何时何地,刘备能够再得听从先生的教诲。”言到此处,刘备潸然泪下。

    张松接过酒杯,心中暗想:“刘玄德如此宽厚待人,天下谁人能与他相比。”想到这里,张松的心情如何还能再平稳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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