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听说刘备已经占据了荆州大半土地,心中极为慌乱,此时程昱道:“孙权与刘备乃是面和而心不和,东吴的三军都督是周瑜,副都督是程普。主公不如于天子面前表奏周瑜为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然后留下华歆在朝中重用。南郡、江夏虽然都在刘备的控制范围内,但是如果是天子下诏,刘备能有何话说?如此令孙权、刘备互相仇视,东南两地安能太平?我军趁其乱而谋图,南方不难平定!”
曹操转忧为喜,笑道:“仲德所言,甚合我意!”随即宣诏华歆入铜雀台相见。待华歆登上高台之后,曹操亲自出外迎接,拱手笑道:“子鱼贤弟!别来无恙啊!”
华歆连忙施礼,道:“承蒙丞相厚爱,华歆愧不敢当!”
曹操道:“诶!你我是多年的故人,岂能以官职高低而互相问候?来,来,来,我等今日庆贺铜雀台建成,大家不谈国事,一醉方休。”随即邀请华歆一起饮宴,直至深夜宴会方才散去。
第二天,曹操便引着文武众官一起回到许都,随即表奏周瑜为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汉献帝准奏,并加封华歆为议郎,兼任司空军事,留在许都参与朝政。
却说朝廷派出的使者来到东吴,周瑜在柴桑郡、程普在吴郡分别拜受了官职。周瑜心想自己既然已经领为南郡太守,就应当前往赴任,于是上书孙权,请求派遣鲁肃前往刘备处讨还荆州。
孙权接到书信,连忙唤入鲁肃,道:“当初子敬从中担保,将荆州等地借予刘备暂住,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不知道刘备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鲁肃道:“刘备立下文书,写明得了西川之后,立即奉还荆州。”
孙权道:“当初说刘琦在时,辅佐刘琦,可是等刘琦病故之后,又说要取西川。文书立下了许久,也不曾看到刘备出兵,如此下去岂不将人都等老了?”
鲁肃道:“既然如此,鲁肃先去将南郡、江夏讨要回来再议。”随即拜辞孙权,沿着长江乘船直奔荆州而来。
却说玄德携着孙夫人回到荆州之后,孔明等人举城欢庆,随即开始广积粮草,训练军马,四远之士尽皆前来投奔,刘备的势力日渐壮大。
这天,侍从来报,道:“鲁肃自长江逆流而上,乘船前来拜访主公!”
玄德对孔明道:“子敬前来莫非是为了讨还荆州?”
孔明道:“前番听说孙权表荐主公为荆州牧,并派遣华歆前往许都,此乃安抚主公,结好曹操之意。鲁肃突然前来,只怕其中必有计谋,主公且听子敬如何说话。”玄德应从,于是二人出城迎接鲁肃。
三人互相施礼完毕,玄德道:“多日不见子敬,有失听从教诲。”
鲁肃道:“皇叔言重了。”
玄德、孔明笑着将鲁肃引入府衙,然后请鲁肃安坐,鲁肃道:“如今皇叔已经成了东吴的女婿,那便是鲁肃的主人,下官如何敢安坐?”
玄德笑道:“子敬乃高明之士,为何如此居于礼节?请不必过谦,大家坐下说话。”鲁肃拜谢而坐。
三人茶罢,鲁肃道:“前段时间,天子下来诏书,封周公瑾为南郡太守、程德谋为江夏太守。可是如今两处城池都归皇叔管辖,不知何时可以交割?”
玄德道:“此乃是曹操想令孙、刘两家互为仇敌,他却于其中取事,前番备立有文书,子敬所言是否为时尚早?”
鲁肃道:“话虽如此,可是天子诏书岂能违抗?如今皇叔已经暂住荆州许久,一直不见归还。如今两家已经成为亲家,不如看在亲情的面上,彼此尽早交割城池。”玄德听到此言,不禁长叹数声。
鲁肃道:“皇叔何故长叹?”玄德闻言,突然摇了摇头,泪如雨下。
鲁肃大惊,忙道:“皇叔何故如此?”
孔明叹道:“亮在旁边已经听了许久,子敬兄可知我家主人为何如此痛哭吗?”
鲁肃道:“不知为何!”
孔明道:“其中却有难言之隐,不愿意当面向子敬兄倾诉。当初我家主人暂借荆州之时,确实立下文书许以攻下西川既当奉还。可是仔细想来,益州刘璋同为汉室宗亲,亦是刘皇叔的族弟,大家都是汉室骨肉,若是兴兵前往攻打,只恐被外人唾骂。可是如今吴侯不顾当初文书,以天子诏书前来强夺荆州,皇叔若是奉还,将往何处安身?若是不还,两家已经成为亲家,面上又不好看,所以事情进退两难,因此悲伤痛心。”孔明说到此时,触动了玄德的衷肠,更是令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鲁肃连忙劝道:“皇叔且不要如此烦恼,凡事大家都可另行商议。”玄德只是痛哭,一直不停。
孔明道:“请子敬兄借步说话!”于是孔明与鲁肃退出府衙,只留下玄德独自在大堂内啼哭。
二人来到门外,孔明道:“如今我家主公实有苦衷,烦请子敬兄回复吴侯,不要吝啬言语,将皇叔心中的烦恼如实相告,且容我等再另谋居所。”
鲁肃道:“倘若吴侯不肯听从,却又如何?”
孔明道:“吴侯既然已经将亲妹妹嫁与皇叔,哪有不肯应从之理!此事只好落在子敬兄的身上,以善言说服吴侯。”
鲁肃本来就是个忠厚之人,看到玄德如此痛苦,心中着实不忍,再听孔明如此说,便应允了,自己却将先前想要讨回南郡、江夏的事情给忘了。孔明拜谢不已,回到府衙禀报玄德知晓。玄德转悲为喜,连忙设宴款待鲁肃,席间再三拜谢鲁肃通情达理。
第二天,鲁肃辞别了玄德、孔明,乘船沿江而下,路过柴桑郡时,便下船先去周瑜府中拜访问安,然后细言讨要荆州之事。
周瑜长叹道:“子敬兄又中了诸葛亮之计!当初刘备兵败徐州投奔刘表时,便怀揣吞并之意。如今他占据荆州,羽翼渐渐丰满,如何会放过西川的刘璋?只是他惧怕曹操与东吴趁虚而攻,所以不敢轻易出兵而已。如此推断,这荆州刘备到底是不能归还,兄长如何去吴郡回复主公呢?”
鲁肃道:“公瑾言之有理,愚兄见那刘玄德哭得甚是悲切,却将讨要南郡、江夏的事情也忘记了。”
周瑜想了片刻,道:“兄长不必烦恼,如今我有一计,一定出乎诸葛亮的意料之外,只是劳烦子敬兄还要再跑一趟荆州。”
鲁肃惊喜道:“愿闻公瑾妙策,鲁肃如何惧怕辛劳。”
周瑜道:“子敬兄不必回去见吴侯,只要再去荆州对刘备说:‘既然孙、刘两家已经结亲,便成了一家人。皇叔不方便攻打西川,那我东吴便起兵前往,待攻得西川之后,便当作孙夫人的嫁资赠予皇叔,到时候皇叔便可将荆州送还东吴了。’如此之计,子敬兄以为如何?”
鲁肃大吃一惊,道:“我军不擅长陆战,西川路途遥远,到处都是山川丘陵,只恐难以攻取。愚以为都督此计,有失妥当。”
周瑜笑道:“子敬兄还真是忠厚君子!你以为我真的要去引军攻打西川?不过是借此为名,虚攻西川,实取荆州,教刘备来不及准备。我亲自引大军前往西川,路过荆州时,问他索要钱粮以资军用,刘备必然会出城劳军。到那时,我突然发动攻击,刘备必成我剑下孤魂。待我等夺了荆州之后,孔明不来东吴投奔主公,却能去往何处?”
鲁肃大喜,道:“如此一来,孔明终究还是要辅佐吴侯的。公瑾此计大妙,我现在就去荆州。”
却说玄德、孔明刚刚送走了鲁肃,可是未过几日,侍从来报,鲁肃再次前来拜访。孔明道:“亮估计鲁肃必然不曾回见吴侯,因为往来路程,这几日根本无法到达。他肯定去柴桑郡与周郎商议了什么计策。先不理会周郎的计谋如何,无论鲁肃说什么,主公只管应承下来,然后我等再定对策。”玄德应从,于是出府将鲁肃接入。
双方礼毕,鲁肃道:“吴侯听完鲁肃的回复,甚是称赞皇叔的盛德,随即与众将商议,想要起兵代替皇叔攻打西川。待取下西川之后,权当孙夫人的嫁资,到时候希望皇叔可以归还荆州。”
玄德喜道:“如此甚好!”
鲁肃道:“但是东吴军马途经荆州时,万望皇叔能够供应些许钱粮,以资军用。”
玄德道:“此事容易,我现在就令军士办理妥当。真是难得吴侯一片好心,解我心中之苦。此乃子敬善言之功。”鲁肃心中大喜,当下也不饮宴,直接拜辞而回。
玄德问孔明道:“周郎这是什么意思?”
孔明叹道:“看来周瑜之命,必不久矣!这等计策,孙子兵法中写得明明白白!”
玄德道:“刘备孤落寡闻,请军师明示。”
孔明道:“此乃假途灭虢之计。”
玄德道:“愿闻其详!”
于是孔明缓缓道来:原来,在春秋初期,晋献公想要吞并周边的两个小国家,虞国和虢国。但是这两个国家的关系一直很不错,一个国家有难时,另一个总是出兵相助。晋国的大臣荀息便向晋献公谋划了一条计策。荀息道:“如果想要攻打这两个国家,就一定要先离间他们的关系,使他们不能互相支援。臣听说虞国的国君贪得无厌,我们可以投其所好。只要大王将自己心爱的宝贝,屈产良马和垂棘之壁送给虞王,他一定会很喜欢。”晋献公哪里舍得,只是摇头不肯。荀息笑道:“请大王尽管放心,送给虞王也不过是暂时让他保管而已,等大王灭了虞国之后,一切宝物还不是都回到大王的手中。”晋献公想想也对,于是应从了荀息的计策。那虞王得到良马、美璧之后,真是高兴得不得了。晋国看到时机成熟,便开始故意在晋国与虢国的边境制造事端,然后寻找到讨伐虢国的借口。虞国有通向虢国的交通要道,于是晋献公便向虞王借道前往讨伐虢国。此时虞王得到了晋国的好处,还愿意充当先锋出战虢国。结果公元前658年,晋虞两国的联合部队攻下了虢国重镇下阳,从而使晋国控制了虢虞之间的交通要道。二十二年之后,晋献公故技重施,再次向虞王借道攻打虢国,此时大臣宫之奇再三劝说虞王,道:“大王不可以再借路给晋国了。虞、虢是两个小国,互相结为唇齿相依,如果虢国灭亡了,则唇亡而齿寒,虞国也不会存立很久。”虞王却道:“晋国和虞国是多年的盟军,我们怎么可以为了弱小的朋友而去得罪强大的朋友,那不是成了傻瓜吗?”于是不听宫之奇的劝阻。晋国大军通过虞国的道路,经过四个月的时间,终于攻下了虢国。班师回国时,晋献公下令将劫夺的财产分一大半送给虞王。那虞王很高兴,更是认为自己找到了大靠山。晋国出征虢国的大将里克,此时突然宣称生病,于是暂时把部队驻扎在虞国京城的附近。虞王对此事毫不怀疑。没过多久,晋献公亲自率领大军前来,虞王连忙出城迎接。晋献公约请虞王一起外出打猎,虞王很高兴得便同意了。可是在虞王离开都城不久,便接到飞马传报,京城里面起火了。虞王大吃一惊,匆忙赶到京城外时,京城已经被晋国大将里克占领了。就这样,晋国利用借道之计,先后灭掉了虢国和虞国。
玄德听完之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若非先生教我,周瑜诡计必会得逞。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东吴,待到周瑜领兵前来,我等如之奈何?”
孔明道:“主公勿忧!亮心中自有妙计,只可惜周郎从此将要退出历史的舞台。”说到这里,孔明起身叹了几口气,手摇羽扇,愁眉不展而出。
孔明夜晚回到居所,饮食俱废,黄硕问道:“夫君今日回来,为何如此消沉?以至于茶饭不思。”
孔明道:“周郎欲行假途灭虢之计,我连续几日夜观天象,东方将星极为不稳,只恐他的死期已经临近了。”
黄硕道:“东吴除去了一位重臣,正是刘皇叔的喜事。夫君如此焦虑,定是心中不忍周郎就此殒命。”
孔明长叹一声,此时眼角已经流出些许泪滴,随即闭目缓声道:“周郎一心想要诸葛亮去江东辅佐吴侯,可是我已经扶持刘皇叔,岂能半途而废。周郎才貌过人,胸襟宽广,乃是世间真正的英雄豪杰。他为了亮可算是煞费苦心,若是周郎就此仙去,我又如何能够心安。”说到这里,孔明再也无法忍住,不禁泪如雨下。
黄硕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是走上前去,轻轻地将孔明的头搂在怀中,任由他放声大哭。
却说鲁肃回到柴桑郡回报周瑜,言道:“刘皇叔与孔明尽皆同意东吴攻打西川,都督路过荆州时,玄德将亲自出城劳军。”
周瑜仰天大笑,道:“原来今番诸葛孔明也会中了我的计策!”随即教鲁肃立即回吴郡禀报孙权,并请求调遣程普引大队军马前来助战。经过了一年多的调养,周瑜的箭伤已经慢慢恢复如初,身体并无大碍。此时又以为孔明中计,所以心中极为欢悦。待他送走鲁肃之后,随即下令甘宁引三千军马领为前部先锋,吕蒙、凌统引一万军马为中军,徐盛、朱然引一万军马为后军,直奔鄂县走旱路;周瑜自引黄盖、韩当率领水军三万沿长江而上,水路并发,浩浩荡荡地直奔荆州方向而去。程普也从吴郡出发,引三万水军沿江而行,直奔江夏郡而来。周瑜每日在船中观望岸边两侧的风景,心中谋划如何计取荆州,越想越是高兴,时常会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渡过夏口之后,周瑜令人用船只将甘宁等众渡过长江,此后再一路向西便可达到荆州城外。
周瑜水陆大军尽皆渡过长江之后,下令在白沙口安营下寨,整顿军马,只等程普增援部队的到来。
这天,侍从入帐来报,道:“刘皇叔派遣糜竺前来迎接都督。”周瑜传令唤入,双方施礼完毕,周瑜道:“不知皇叔筹备劳军的事情办理得如何?”
糜竺道:“主公早已令人安排妥当。”
周瑜道:“皇叔现在何处?”
糜竺道:“我家主公日夜在荆州城外等候,军械、钱粮一应筹备齐全。”
周瑜正色道:“东吴为刘皇叔出兵远征西川,这劳军之礼,不能怠慢啊!”
糜竺道:“都督尽管放心,下官这便回去禀报主公,只等都督的大军前来。”言罢,糜竺起身告辞,转身出帐,周瑜冷笑不已。
过不几日,程普引三万水军到达白沙口,周瑜急忙将他接入,然后召集众将计议。只听周瑜咳嗽了数声,道:“如今距离荆州已经不远,不知程老将军有何高见?”
程普道:“孙子兵法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都督可以将两处兵马合并一处,尽数行至荆州城外,然后趁刘备亲自前来劳军时,一拥而上。”
周瑜大笑,随即又咳嗽了数下,道:“老将军所谋正与周瑜略同。”随即吩咐甘宁、徐盛、朱然为前军,程普、凌统、周泰、蒋钦、吕蒙为后军,周瑜率领其余众将为中军,一起杀向荆州,只留下宋谦看管船只。途径沔阳县时,却不见一人前来迎接,周瑜心中不禁暗暗生疑。此时周瑜因为不服荆州水土,竟然生了咳喘病,每日咳嗽始终不断。
大军路过竟陵县时,仍然不见有人前来,周瑜连忙与程普商议,道:“我军连续经过荆州城外两处县城,却不曾看到刘备设下军人接待,莫非劳军之事都是虚谈?我军且回柴桑郡,如何?”
程普道:“都督!东吴大军千里行至此处,耗费钱粮极多。如今我军兵强马壮,便是刘玄德真有防备之心,我等也可强行攻打荆州。”周瑜又问其他众将的意见,除了吕蒙没有发表看法,其余众将都愿听从程普的建议。
周瑜想了片刻,连忙下令就地安营,然后召集众将入帐听令。只听周瑜道:“东吴大部分都是水军,不宜与刘备正面展开陆战。黄盖、韩当,现命你二人引一万兵马直取江陵郡,务必要占据渡口,我另派他人往白沙口通报宋谦调度船只接应。”二人领兵而去。
周瑜又道:“巴陵郡乃洞庭湖与长江交汇处,最为紧要。劳烦程老将军与蒋钦、周泰引两万军马前往,占据此郡之后,我军进则能攻、退亦可守,稳保江东六郡万无一失。”程普等人应命而出。
周瑜继续道:“甘宁为前部先锋,徐盛为左军,朱然为右军,各引三千军马先行,我率领大军随后接应。子明引本部兵马调度后勤,随时传报战况。”众将齐声应命。
却说周瑜安排妥当之后,当晚感觉心慌意乱、神色不宁,此时想要再回柴桑郡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各部军将已经出发,如何能够再调度回来。第二天,周瑜只得强打精神引军直往荆州而来。甘宁领兵首先来到荆州东门外,眼看吊桥拽起,并不见有何动静,于是令军士高喊,仍然不见有人出来答话。过了两个时辰,周瑜来到城下,高声喊道:“我乃是东吴的周瑜,请刘皇叔出来与我对话。”不想此言一出,只听城楼上轰然一阵声响,无数军士手持枪刀一齐都竖立在城楼上。
为首大将乃是赵云,只听他高声喝道:“大都督引军至此,有何贵干?”
周瑜道:“东吴引军收复西川作为嫁资赠予皇叔,你等难道不知晓吗?”
赵云仰天大笑,道:“都督不要在此妄言,孔明军师已知这是都督的假途灭虢之计,所以特意留下赵云在此等候。”
周瑜道:“若非皇叔应允,周瑜何必引军千里而至此地。快与皇叔面前传报,呈上劳军之物。”
赵云道:“都督果真有取西川之意,我家主公已经在城外的山谷中备下军械钱粮等物,请都督自行前往寻找。赵云不得主公将令,不敢将都督放入城内。”
周瑜大怒,喝令甘宁等人一起攻城。众军士刚刚取出云梯准备登上城去,不想城楼上突然出现数百名弓箭手一起放箭。周瑜下令步兵持盾冒着箭雨前进。正在此时,探子飞马来报,道:“启禀都督!大事不好,刚才探得消息,关羽、张飞、黄忠、魏延分别自四个方向杀奔荆州而来,不知有多少人马,敌军更是尽皆声言要活捉都督。”
周瑜惊得捂住胸口,连续咳嗽不停,心中暗道:“如今又中了孔明之计!我军不擅长陆战,若是意气用事,东吴大事去矣。”随即下令迅速向南方退兵。
全军来到一个山谷入口处,又有军士来报:“刘备与诸葛亮正在前面山顶上饮酒抚琴,互相说笑不停。”
周瑜闻言,实在是忍无可忍,怒道:“取不下荆州,也要将刘备、诸葛亮活捉回东吴。”随即下令攻山。谁知甘宁等人来到半山腰时,突然山上砸下滚木礌石,吴军死伤不少。周瑜自知己方短处,随即下令收军,直往江陵而去。刘备也不引军追赶,任凭周瑜离去。
周瑜等人来到江陵,汇合到黄盖、韩当之后,想要自水路进攻荆州。黄盖道:“此事万万不可!探子回报,上流已经有敌将刘封、关平领兵截住水路,并且有铁锁横在江面上,我军如何能够过去。”
周瑜仰天长叹数声,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下,竟然呕出血来,随即大脑一片空白,就此晕了过去。众将见状大惊,急忙组织军士乘船沿江而下,来到巴丘时,程普引军接应周瑜等人入城。医官急忙为周瑜医治,却始终不见起色,周瑜一直不曾醒转。程普等人都在暗暗自责,后悔当初不如听从周瑜的建议,先回柴桑郡。
小乔在柴桑郡闻报周瑜病重,星夜来到巴丘日夜悉心照顾,过了数日,周瑜方才慢慢苏醒过来。而就在此时,孔明突然遣人送来书信。
周瑜勉强坐起,拆开书信阅览,只见信中大意道:
“刘皇叔麾下汉军师中郎将诸葛亮,致书于东吴大都督公瑾先生。亮自赤壁与君相别,一直仰慕公瑾才貌冠绝天下,至今仍然恋恋不忘。西川益州,国富民强,地势险恶,刘璋虽然暗弱昏庸,但是手下谋士良将极多,足以自守。如今都督兴兵远征,东吴将士虽然英勇无敌,但是以愚者度量,未必可以收获全功。纵然吴起复生也不能逆转天命,孙武再世也难以用尽谋略。曹操失利于赤壁,每日岂能不谋划复仇之策?如今江东尽起大军到此,倘若曹操自合肥乘虚而攻打至吴郡,江南各地如何能够安稳?亮不忍看到东吴就此衰落下去,所以特意致书相告,万望都督三思而再定行止!”
周瑜阅览完毕,仰天长叹一声,随即令左右侍从呈上笔墨纸砚,然后修书一封教使者送至吴郡呈于孙权处。待使者离开之后,周瑜又令侍从请来众将至自己病榻前,道:“并非周瑜不想尽心竭力报答孙氏的恩德,无奈天命至此,周瑜只有今日之命。希望众位今后以善心侍奉吴侯,共同建立吴国大业。”说到这里,周瑜突然昏了过去。
小乔惊慌失措,连忙上前搂住周瑜,放声痛哭。过了片刻,周瑜醒转过来,对小乔道:“当年你姊妹二人分别下嫁孙伯符与周瑜,不想我二人都是半途而别,期望夫人早晚严管子嗣,终生辅佐孙氏家族。”言罢,周瑜突然仰天喊道:“世间已有周瑜,为何还生孔明?”喊完这句之后,周瑜口吐鲜血,闭目而亡,终年止三十六岁。
宋代大文学家苏轼曾经写下怀古词《念奴娇·赤壁怀古》,全文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程普等人眼看周瑜身故,一代风流才子就此殒命,无不泪如雨下。周瑜停丧在巴丘,众将不知如何处理,于是联名上书,派遣使者星夜飞马回报孙权。
却说孙权先得了周瑜的书信,其中大意言道:
“周瑜本是凡夫俗子,承蒙吴侯恩重,委任三军都督,统御各路兵马,怎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图报效孙氏大德。无奈生死尽为天命,寿数已定短长;愚志未能施展,微躯却已殒亡,此乃周瑜毕生遗恨!方今曹操雄踞北地,时常谋图复仇江东;刘备占据荆州,犹如养虎为患,平定天下之事,周瑜也未尝知晓应当如何。愿东吴众多贤士各出奇谋,共同为吴侯尽心竭力。鲁肃忠烈过人,凡事不拘常理,屡次为吴侯谋图良策,真乃托付之人。周瑜亡故之后,此人可代替大都督之任。古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愿吴侯善保江东基业,周瑜死不朽矣。”
孙权看完书信,惊问张昭、顾雍道:“公瑾呈上如此书信,却是何故?”张、顾二人尚未回答,侍从突然又入内呈上程普等人联名书信。孙权暗叫不好,待看完书信,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张昭连忙上前扶助孙权,问道:“主公为何脸色大变,公瑾莫非已招惹事故?”
孙权听到这话,顿时放声痛哭,道:“公瑾已经仙去,江东失去了屏障啊!”张昭、顾雍闻言大惊,连忙要上前看那书信,却见孙权已经哭昏在地。
曹操转忧为喜,笑道:“仲德所言,甚合我意!”随即宣诏华歆入铜雀台相见。待华歆登上高台之后,曹操亲自出外迎接,拱手笑道:“子鱼贤弟!别来无恙啊!”
华歆连忙施礼,道:“承蒙丞相厚爱,华歆愧不敢当!”
曹操道:“诶!你我是多年的故人,岂能以官职高低而互相问候?来,来,来,我等今日庆贺铜雀台建成,大家不谈国事,一醉方休。”随即邀请华歆一起饮宴,直至深夜宴会方才散去。
第二天,曹操便引着文武众官一起回到许都,随即表奏周瑜为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汉献帝准奏,并加封华歆为议郎,兼任司空军事,留在许都参与朝政。
却说朝廷派出的使者来到东吴,周瑜在柴桑郡、程普在吴郡分别拜受了官职。周瑜心想自己既然已经领为南郡太守,就应当前往赴任,于是上书孙权,请求派遣鲁肃前往刘备处讨还荆州。
孙权接到书信,连忙唤入鲁肃,道:“当初子敬从中担保,将荆州等地借予刘备暂住,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不知道刘备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鲁肃道:“刘备立下文书,写明得了西川之后,立即奉还荆州。”
孙权道:“当初说刘琦在时,辅佐刘琦,可是等刘琦病故之后,又说要取西川。文书立下了许久,也不曾看到刘备出兵,如此下去岂不将人都等老了?”
鲁肃道:“既然如此,鲁肃先去将南郡、江夏讨要回来再议。”随即拜辞孙权,沿着长江乘船直奔荆州而来。
却说玄德携着孙夫人回到荆州之后,孔明等人举城欢庆,随即开始广积粮草,训练军马,四远之士尽皆前来投奔,刘备的势力日渐壮大。
这天,侍从来报,道:“鲁肃自长江逆流而上,乘船前来拜访主公!”
玄德对孔明道:“子敬前来莫非是为了讨还荆州?”
孔明道:“前番听说孙权表荐主公为荆州牧,并派遣华歆前往许都,此乃安抚主公,结好曹操之意。鲁肃突然前来,只怕其中必有计谋,主公且听子敬如何说话。”玄德应从,于是二人出城迎接鲁肃。
三人互相施礼完毕,玄德道:“多日不见子敬,有失听从教诲。”
鲁肃道:“皇叔言重了。”
玄德、孔明笑着将鲁肃引入府衙,然后请鲁肃安坐,鲁肃道:“如今皇叔已经成了东吴的女婿,那便是鲁肃的主人,下官如何敢安坐?”
玄德笑道:“子敬乃高明之士,为何如此居于礼节?请不必过谦,大家坐下说话。”鲁肃拜谢而坐。
三人茶罢,鲁肃道:“前段时间,天子下来诏书,封周公瑾为南郡太守、程德谋为江夏太守。可是如今两处城池都归皇叔管辖,不知何时可以交割?”
玄德道:“此乃是曹操想令孙、刘两家互为仇敌,他却于其中取事,前番备立有文书,子敬所言是否为时尚早?”
鲁肃道:“话虽如此,可是天子诏书岂能违抗?如今皇叔已经暂住荆州许久,一直不见归还。如今两家已经成为亲家,不如看在亲情的面上,彼此尽早交割城池。”玄德听到此言,不禁长叹数声。
鲁肃道:“皇叔何故长叹?”玄德闻言,突然摇了摇头,泪如雨下。
鲁肃大惊,忙道:“皇叔何故如此?”
孔明叹道:“亮在旁边已经听了许久,子敬兄可知我家主人为何如此痛哭吗?”
鲁肃道:“不知为何!”
孔明道:“其中却有难言之隐,不愿意当面向子敬兄倾诉。当初我家主人暂借荆州之时,确实立下文书许以攻下西川既当奉还。可是仔细想来,益州刘璋同为汉室宗亲,亦是刘皇叔的族弟,大家都是汉室骨肉,若是兴兵前往攻打,只恐被外人唾骂。可是如今吴侯不顾当初文书,以天子诏书前来强夺荆州,皇叔若是奉还,将往何处安身?若是不还,两家已经成为亲家,面上又不好看,所以事情进退两难,因此悲伤痛心。”孔明说到此时,触动了玄德的衷肠,更是令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鲁肃连忙劝道:“皇叔且不要如此烦恼,凡事大家都可另行商议。”玄德只是痛哭,一直不停。
孔明道:“请子敬兄借步说话!”于是孔明与鲁肃退出府衙,只留下玄德独自在大堂内啼哭。
二人来到门外,孔明道:“如今我家主公实有苦衷,烦请子敬兄回复吴侯,不要吝啬言语,将皇叔心中的烦恼如实相告,且容我等再另谋居所。”
鲁肃道:“倘若吴侯不肯听从,却又如何?”
孔明道:“吴侯既然已经将亲妹妹嫁与皇叔,哪有不肯应从之理!此事只好落在子敬兄的身上,以善言说服吴侯。”
鲁肃本来就是个忠厚之人,看到玄德如此痛苦,心中着实不忍,再听孔明如此说,便应允了,自己却将先前想要讨回南郡、江夏的事情给忘了。孔明拜谢不已,回到府衙禀报玄德知晓。玄德转悲为喜,连忙设宴款待鲁肃,席间再三拜谢鲁肃通情达理。
第二天,鲁肃辞别了玄德、孔明,乘船沿江而下,路过柴桑郡时,便下船先去周瑜府中拜访问安,然后细言讨要荆州之事。
周瑜长叹道:“子敬兄又中了诸葛亮之计!当初刘备兵败徐州投奔刘表时,便怀揣吞并之意。如今他占据荆州,羽翼渐渐丰满,如何会放过西川的刘璋?只是他惧怕曹操与东吴趁虚而攻,所以不敢轻易出兵而已。如此推断,这荆州刘备到底是不能归还,兄长如何去吴郡回复主公呢?”
鲁肃道:“公瑾言之有理,愚兄见那刘玄德哭得甚是悲切,却将讨要南郡、江夏的事情也忘记了。”
周瑜想了片刻,道:“兄长不必烦恼,如今我有一计,一定出乎诸葛亮的意料之外,只是劳烦子敬兄还要再跑一趟荆州。”
鲁肃惊喜道:“愿闻公瑾妙策,鲁肃如何惧怕辛劳。”
周瑜道:“子敬兄不必回去见吴侯,只要再去荆州对刘备说:‘既然孙、刘两家已经结亲,便成了一家人。皇叔不方便攻打西川,那我东吴便起兵前往,待攻得西川之后,便当作孙夫人的嫁资赠予皇叔,到时候皇叔便可将荆州送还东吴了。’如此之计,子敬兄以为如何?”
鲁肃大吃一惊,道:“我军不擅长陆战,西川路途遥远,到处都是山川丘陵,只恐难以攻取。愚以为都督此计,有失妥当。”
周瑜笑道:“子敬兄还真是忠厚君子!你以为我真的要去引军攻打西川?不过是借此为名,虚攻西川,实取荆州,教刘备来不及准备。我亲自引大军前往西川,路过荆州时,问他索要钱粮以资军用,刘备必然会出城劳军。到那时,我突然发动攻击,刘备必成我剑下孤魂。待我等夺了荆州之后,孔明不来东吴投奔主公,却能去往何处?”
鲁肃大喜,道:“如此一来,孔明终究还是要辅佐吴侯的。公瑾此计大妙,我现在就去荆州。”
却说玄德、孔明刚刚送走了鲁肃,可是未过几日,侍从来报,鲁肃再次前来拜访。孔明道:“亮估计鲁肃必然不曾回见吴侯,因为往来路程,这几日根本无法到达。他肯定去柴桑郡与周郎商议了什么计策。先不理会周郎的计谋如何,无论鲁肃说什么,主公只管应承下来,然后我等再定对策。”玄德应从,于是出府将鲁肃接入。
双方礼毕,鲁肃道:“吴侯听完鲁肃的回复,甚是称赞皇叔的盛德,随即与众将商议,想要起兵代替皇叔攻打西川。待取下西川之后,权当孙夫人的嫁资,到时候希望皇叔可以归还荆州。”
玄德喜道:“如此甚好!”
鲁肃道:“但是东吴军马途经荆州时,万望皇叔能够供应些许钱粮,以资军用。”
玄德道:“此事容易,我现在就令军士办理妥当。真是难得吴侯一片好心,解我心中之苦。此乃子敬善言之功。”鲁肃心中大喜,当下也不饮宴,直接拜辞而回。
玄德问孔明道:“周郎这是什么意思?”
孔明叹道:“看来周瑜之命,必不久矣!这等计策,孙子兵法中写得明明白白!”
玄德道:“刘备孤落寡闻,请军师明示。”
孔明道:“此乃假途灭虢之计。”
玄德道:“愿闻其详!”
于是孔明缓缓道来:原来,在春秋初期,晋献公想要吞并周边的两个小国家,虞国和虢国。但是这两个国家的关系一直很不错,一个国家有难时,另一个总是出兵相助。晋国的大臣荀息便向晋献公谋划了一条计策。荀息道:“如果想要攻打这两个国家,就一定要先离间他们的关系,使他们不能互相支援。臣听说虞国的国君贪得无厌,我们可以投其所好。只要大王将自己心爱的宝贝,屈产良马和垂棘之壁送给虞王,他一定会很喜欢。”晋献公哪里舍得,只是摇头不肯。荀息笑道:“请大王尽管放心,送给虞王也不过是暂时让他保管而已,等大王灭了虞国之后,一切宝物还不是都回到大王的手中。”晋献公想想也对,于是应从了荀息的计策。那虞王得到良马、美璧之后,真是高兴得不得了。晋国看到时机成熟,便开始故意在晋国与虢国的边境制造事端,然后寻找到讨伐虢国的借口。虞国有通向虢国的交通要道,于是晋献公便向虞王借道前往讨伐虢国。此时虞王得到了晋国的好处,还愿意充当先锋出战虢国。结果公元前658年,晋虞两国的联合部队攻下了虢国重镇下阳,从而使晋国控制了虢虞之间的交通要道。二十二年之后,晋献公故技重施,再次向虞王借道攻打虢国,此时大臣宫之奇再三劝说虞王,道:“大王不可以再借路给晋国了。虞、虢是两个小国,互相结为唇齿相依,如果虢国灭亡了,则唇亡而齿寒,虞国也不会存立很久。”虞王却道:“晋国和虞国是多年的盟军,我们怎么可以为了弱小的朋友而去得罪强大的朋友,那不是成了傻瓜吗?”于是不听宫之奇的劝阻。晋国大军通过虞国的道路,经过四个月的时间,终于攻下了虢国。班师回国时,晋献公下令将劫夺的财产分一大半送给虞王。那虞王很高兴,更是认为自己找到了大靠山。晋国出征虢国的大将里克,此时突然宣称生病,于是暂时把部队驻扎在虞国京城的附近。虞王对此事毫不怀疑。没过多久,晋献公亲自率领大军前来,虞王连忙出城迎接。晋献公约请虞王一起外出打猎,虞王很高兴得便同意了。可是在虞王离开都城不久,便接到飞马传报,京城里面起火了。虞王大吃一惊,匆忙赶到京城外时,京城已经被晋国大将里克占领了。就这样,晋国利用借道之计,先后灭掉了虢国和虞国。
玄德听完之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若非先生教我,周瑜诡计必会得逞。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东吴,待到周瑜领兵前来,我等如之奈何?”
孔明道:“主公勿忧!亮心中自有妙计,只可惜周郎从此将要退出历史的舞台。”说到这里,孔明起身叹了几口气,手摇羽扇,愁眉不展而出。
孔明夜晚回到居所,饮食俱废,黄硕问道:“夫君今日回来,为何如此消沉?以至于茶饭不思。”
孔明道:“周郎欲行假途灭虢之计,我连续几日夜观天象,东方将星极为不稳,只恐他的死期已经临近了。”
黄硕道:“东吴除去了一位重臣,正是刘皇叔的喜事。夫君如此焦虑,定是心中不忍周郎就此殒命。”
孔明长叹一声,此时眼角已经流出些许泪滴,随即闭目缓声道:“周郎一心想要诸葛亮去江东辅佐吴侯,可是我已经扶持刘皇叔,岂能半途而废。周郎才貌过人,胸襟宽广,乃是世间真正的英雄豪杰。他为了亮可算是煞费苦心,若是周郎就此仙去,我又如何能够心安。”说到这里,孔明再也无法忍住,不禁泪如雨下。
黄硕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是走上前去,轻轻地将孔明的头搂在怀中,任由他放声大哭。
却说鲁肃回到柴桑郡回报周瑜,言道:“刘皇叔与孔明尽皆同意东吴攻打西川,都督路过荆州时,玄德将亲自出城劳军。”
周瑜仰天大笑,道:“原来今番诸葛孔明也会中了我的计策!”随即教鲁肃立即回吴郡禀报孙权,并请求调遣程普引大队军马前来助战。经过了一年多的调养,周瑜的箭伤已经慢慢恢复如初,身体并无大碍。此时又以为孔明中计,所以心中极为欢悦。待他送走鲁肃之后,随即下令甘宁引三千军马领为前部先锋,吕蒙、凌统引一万军马为中军,徐盛、朱然引一万军马为后军,直奔鄂县走旱路;周瑜自引黄盖、韩当率领水军三万沿长江而上,水路并发,浩浩荡荡地直奔荆州方向而去。程普也从吴郡出发,引三万水军沿江而行,直奔江夏郡而来。周瑜每日在船中观望岸边两侧的风景,心中谋划如何计取荆州,越想越是高兴,时常会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渡过夏口之后,周瑜令人用船只将甘宁等众渡过长江,此后再一路向西便可达到荆州城外。
周瑜水陆大军尽皆渡过长江之后,下令在白沙口安营下寨,整顿军马,只等程普增援部队的到来。
这天,侍从入帐来报,道:“刘皇叔派遣糜竺前来迎接都督。”周瑜传令唤入,双方施礼完毕,周瑜道:“不知皇叔筹备劳军的事情办理得如何?”
糜竺道:“主公早已令人安排妥当。”
周瑜道:“皇叔现在何处?”
糜竺道:“我家主公日夜在荆州城外等候,军械、钱粮一应筹备齐全。”
周瑜正色道:“东吴为刘皇叔出兵远征西川,这劳军之礼,不能怠慢啊!”
糜竺道:“都督尽管放心,下官这便回去禀报主公,只等都督的大军前来。”言罢,糜竺起身告辞,转身出帐,周瑜冷笑不已。
过不几日,程普引三万水军到达白沙口,周瑜急忙将他接入,然后召集众将计议。只听周瑜咳嗽了数声,道:“如今距离荆州已经不远,不知程老将军有何高见?”
程普道:“孙子兵法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都督可以将两处兵马合并一处,尽数行至荆州城外,然后趁刘备亲自前来劳军时,一拥而上。”
周瑜大笑,随即又咳嗽了数下,道:“老将军所谋正与周瑜略同。”随即吩咐甘宁、徐盛、朱然为前军,程普、凌统、周泰、蒋钦、吕蒙为后军,周瑜率领其余众将为中军,一起杀向荆州,只留下宋谦看管船只。途径沔阳县时,却不见一人前来迎接,周瑜心中不禁暗暗生疑。此时周瑜因为不服荆州水土,竟然生了咳喘病,每日咳嗽始终不断。
大军路过竟陵县时,仍然不见有人前来,周瑜连忙与程普商议,道:“我军连续经过荆州城外两处县城,却不曾看到刘备设下军人接待,莫非劳军之事都是虚谈?我军且回柴桑郡,如何?”
程普道:“都督!东吴大军千里行至此处,耗费钱粮极多。如今我军兵强马壮,便是刘玄德真有防备之心,我等也可强行攻打荆州。”周瑜又问其他众将的意见,除了吕蒙没有发表看法,其余众将都愿听从程普的建议。
周瑜想了片刻,连忙下令就地安营,然后召集众将入帐听令。只听周瑜道:“东吴大部分都是水军,不宜与刘备正面展开陆战。黄盖、韩当,现命你二人引一万兵马直取江陵郡,务必要占据渡口,我另派他人往白沙口通报宋谦调度船只接应。”二人领兵而去。
周瑜又道:“巴陵郡乃洞庭湖与长江交汇处,最为紧要。劳烦程老将军与蒋钦、周泰引两万军马前往,占据此郡之后,我军进则能攻、退亦可守,稳保江东六郡万无一失。”程普等人应命而出。
周瑜继续道:“甘宁为前部先锋,徐盛为左军,朱然为右军,各引三千军马先行,我率领大军随后接应。子明引本部兵马调度后勤,随时传报战况。”众将齐声应命。
却说周瑜安排妥当之后,当晚感觉心慌意乱、神色不宁,此时想要再回柴桑郡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各部军将已经出发,如何能够再调度回来。第二天,周瑜只得强打精神引军直往荆州而来。甘宁领兵首先来到荆州东门外,眼看吊桥拽起,并不见有何动静,于是令军士高喊,仍然不见有人出来答话。过了两个时辰,周瑜来到城下,高声喊道:“我乃是东吴的周瑜,请刘皇叔出来与我对话。”不想此言一出,只听城楼上轰然一阵声响,无数军士手持枪刀一齐都竖立在城楼上。
为首大将乃是赵云,只听他高声喝道:“大都督引军至此,有何贵干?”
周瑜道:“东吴引军收复西川作为嫁资赠予皇叔,你等难道不知晓吗?”
赵云仰天大笑,道:“都督不要在此妄言,孔明军师已知这是都督的假途灭虢之计,所以特意留下赵云在此等候。”
周瑜道:“若非皇叔应允,周瑜何必引军千里而至此地。快与皇叔面前传报,呈上劳军之物。”
赵云道:“都督果真有取西川之意,我家主公已经在城外的山谷中备下军械钱粮等物,请都督自行前往寻找。赵云不得主公将令,不敢将都督放入城内。”
周瑜大怒,喝令甘宁等人一起攻城。众军士刚刚取出云梯准备登上城去,不想城楼上突然出现数百名弓箭手一起放箭。周瑜下令步兵持盾冒着箭雨前进。正在此时,探子飞马来报,道:“启禀都督!大事不好,刚才探得消息,关羽、张飞、黄忠、魏延分别自四个方向杀奔荆州而来,不知有多少人马,敌军更是尽皆声言要活捉都督。”
周瑜惊得捂住胸口,连续咳嗽不停,心中暗道:“如今又中了孔明之计!我军不擅长陆战,若是意气用事,东吴大事去矣。”随即下令迅速向南方退兵。
全军来到一个山谷入口处,又有军士来报:“刘备与诸葛亮正在前面山顶上饮酒抚琴,互相说笑不停。”
周瑜闻言,实在是忍无可忍,怒道:“取不下荆州,也要将刘备、诸葛亮活捉回东吴。”随即下令攻山。谁知甘宁等人来到半山腰时,突然山上砸下滚木礌石,吴军死伤不少。周瑜自知己方短处,随即下令收军,直往江陵而去。刘备也不引军追赶,任凭周瑜离去。
周瑜等人来到江陵,汇合到黄盖、韩当之后,想要自水路进攻荆州。黄盖道:“此事万万不可!探子回报,上流已经有敌将刘封、关平领兵截住水路,并且有铁锁横在江面上,我军如何能够过去。”
周瑜仰天长叹数声,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下,竟然呕出血来,随即大脑一片空白,就此晕了过去。众将见状大惊,急忙组织军士乘船沿江而下,来到巴丘时,程普引军接应周瑜等人入城。医官急忙为周瑜医治,却始终不见起色,周瑜一直不曾醒转。程普等人都在暗暗自责,后悔当初不如听从周瑜的建议,先回柴桑郡。
小乔在柴桑郡闻报周瑜病重,星夜来到巴丘日夜悉心照顾,过了数日,周瑜方才慢慢苏醒过来。而就在此时,孔明突然遣人送来书信。
周瑜勉强坐起,拆开书信阅览,只见信中大意道:
“刘皇叔麾下汉军师中郎将诸葛亮,致书于东吴大都督公瑾先生。亮自赤壁与君相别,一直仰慕公瑾才貌冠绝天下,至今仍然恋恋不忘。西川益州,国富民强,地势险恶,刘璋虽然暗弱昏庸,但是手下谋士良将极多,足以自守。如今都督兴兵远征,东吴将士虽然英勇无敌,但是以愚者度量,未必可以收获全功。纵然吴起复生也不能逆转天命,孙武再世也难以用尽谋略。曹操失利于赤壁,每日岂能不谋划复仇之策?如今江东尽起大军到此,倘若曹操自合肥乘虚而攻打至吴郡,江南各地如何能够安稳?亮不忍看到东吴就此衰落下去,所以特意致书相告,万望都督三思而再定行止!”
周瑜阅览完毕,仰天长叹一声,随即令左右侍从呈上笔墨纸砚,然后修书一封教使者送至吴郡呈于孙权处。待使者离开之后,周瑜又令侍从请来众将至自己病榻前,道:“并非周瑜不想尽心竭力报答孙氏的恩德,无奈天命至此,周瑜只有今日之命。希望众位今后以善心侍奉吴侯,共同建立吴国大业。”说到这里,周瑜突然昏了过去。
小乔惊慌失措,连忙上前搂住周瑜,放声痛哭。过了片刻,周瑜醒转过来,对小乔道:“当年你姊妹二人分别下嫁孙伯符与周瑜,不想我二人都是半途而别,期望夫人早晚严管子嗣,终生辅佐孙氏家族。”言罢,周瑜突然仰天喊道:“世间已有周瑜,为何还生孔明?”喊完这句之后,周瑜口吐鲜血,闭目而亡,终年止三十六岁。
宋代大文学家苏轼曾经写下怀古词《念奴娇·赤壁怀古》,全文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程普等人眼看周瑜身故,一代风流才子就此殒命,无不泪如雨下。周瑜停丧在巴丘,众将不知如何处理,于是联名上书,派遣使者星夜飞马回报孙权。
却说孙权先得了周瑜的书信,其中大意言道:
“周瑜本是凡夫俗子,承蒙吴侯恩重,委任三军都督,统御各路兵马,怎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图报效孙氏大德。无奈生死尽为天命,寿数已定短长;愚志未能施展,微躯却已殒亡,此乃周瑜毕生遗恨!方今曹操雄踞北地,时常谋图复仇江东;刘备占据荆州,犹如养虎为患,平定天下之事,周瑜也未尝知晓应当如何。愿东吴众多贤士各出奇谋,共同为吴侯尽心竭力。鲁肃忠烈过人,凡事不拘常理,屡次为吴侯谋图良策,真乃托付之人。周瑜亡故之后,此人可代替大都督之任。古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愿吴侯善保江东基业,周瑜死不朽矣。”
孙权看完书信,惊问张昭、顾雍道:“公瑾呈上如此书信,却是何故?”张、顾二人尚未回答,侍从突然又入内呈上程普等人联名书信。孙权暗叫不好,待看完书信,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张昭连忙上前扶助孙权,问道:“主公为何脸色大变,公瑾莫非已招惹事故?”
孙权听到这话,顿时放声痛哭,道:“公瑾已经仙去,江东失去了屏障啊!”张昭、顾雍闻言大惊,连忙要上前看那书信,却见孙权已经哭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