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天渐渐阴沉起来,就像小孩儿的脸,上午还是风清气朗,下午竟飘洒起点点雪花。

    芯莲呆在房里,仪态贤淑,正沉着心思秀一方锦帕。这样的女红,若非为了那冤家,她是怎都不愿意做的。眼见雷洋已走了整整一天,她牵挂得紧,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想起雷洋,她便很有些气恼。这冤家吃罢早饭就走了,徐家集也不是非常远的地方,怎么过了晌午,眼看就要准备晚饭了,人却没半个踪影?她心说,前些日子刚打了胡子,莫非胡子们输得不甘心,半道里打了他的主意?她这个念头才一起来,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整个人立时就坐不住了,匆匆带了春妮儿,径往村口而去。

    两个人登上侧面的高坡,站在乱石堆上眺望北方,只见低云沉黯,微雪漂浮,放眼望去,原野空旷,驿路之上了无人迹。

    两个人垫着脚尖望了一回,芯莲便有些沮丧,厥着小嘴不大高兴。春妮儿看在眼里,绕是平日里伶牙利齿,这个时候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规劝,不过再三叫她安心而已。

    芯莲愁闷难言:这般天气,这么久还没回来,又叫她怎么安心得下?她蹙着眉尖,转头道:“妹妹先回去吧,我再等等,如果到晚饭时他还没回来,我也懒得管他,就让他在外面冻死、饿死算了!”

    春妮儿看着她这番痴情模样,就算身为女子,也是我见犹怜得很,不过心里却并未像前次那样恼恨雷洋。她也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隐隐知道些男女之事,心下对雷洋这既有本事,长相又英俊的男子也未尝没有好感,有时她也偷偷的想,小姐如果嫁给雷洋,她多半也是要当作陪嫁丫环随过去的,只不知到时二女一夫,又是怎生一种模样……

    两个人正在那里各怀心思,不知作何计较,冷不防背地里突然一声暴喝,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从乱石堆后面猛扑出来,一只手扯着芯莲,一只手拽着解牛尖刀,已然横在芯莲颈上。

    这男子的卖相倒也惊人得很,却是络腮遮面,首如飞蓬(蓬者,蒿草也。),状似疯魔一般,两个女子一时间惊得花容失色,乱了方寸。

    那男子恶狠狠对春妮儿道:“你!回去告诉王大傻,叫他赶紧过来跟老子一决生死!不要带人,不要带枪,否则我杀了这娘们!”

    春妮儿伶俐,勉力镇定道:“大哥要找的王大傻,我们并不认识,你自己去找就是,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弱女子?”

    男子冷笑道:“少给我装蒜!王大傻和这有丫头的破事,有谁不知道?再不去叫他出来,老子随手一刀,叫他追悔莫及!”说着还横刀比划了一下子,吓得春妮儿迭声尖叫。

    芯莲却不知什么缘故,反安下心来,倒比刚才等人的时候更多了些沉稳,她催促春妮儿道:“你去报个信吧,记得叫爹爹也过来。”

    春妮儿见自家小姐这般镇静,多少有了些主心骨,虽然还是有些慌乱,很担心小姐的安危,但也知道个轻重缓急,赶紧依言回去报信,不过心下却有些嘀咕,怎么旁人不叫,偏要叫老爷过来?她也没有多想,急匆匆的,一头闯进上房。

    。

    有财正在二娘房里摇头晃脑地听戏品茶,春妮儿却突然间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把两扇雕花的房门带得“哐当”响个不停。

    有财一惊,差点把茶杯跌掉,怒道:“什么事情如此惊慌?一点体统也没有!”

    春妮儿急道:“火烧眉毛啦!老爷您快去啊,小姐被人劫持了!”

    “小姐被人劫持了?”有财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等到反应过来,立时就吓了一跳,厉声道:“啊!小姐被人劫持了!你也不早说!”

    说话间脸上已然变了颜色,也顾不得责怪春妮儿,慌忙急火地赶到庄丁们的通铺瓦房,扯着嗓子叫道:“必勇——快收拾家伙跟我走——小莲有危险!!!”

    雷洋临走之前,庄子里留守的队伍却是交给了什长陈必勇管带,这个青年猎户枪法很好,心思缜密,做事稳重,极得雷洋信重,前次他带人偷袭槐九的山寨时,留守后方的重任,也正是交给这个年轻的汉子。雷洋不在的这个时候,有财碰到这等大事,首先想到的就是陈必勇。

    有财在屋外急得火冒三丈,陈必勇却慢条斯理地穿衣戴帽,好半天才懒洋洋出得门来,还好死不死地打了老大一个惊张,奇道:“东家,哪阵风把您给吹到我们这里来了?”

    有财捶胸顿足道:“快带着兄弟们走啊!芯莲有危险——”

    陈必勇皱起眉头,斜着眼睛看了看自家老爷,迟疑道:“小姐不是好好在上房里呆着吗,这平白无故的,怎会有危险……老爷您也是个稳重人,怎么跟小的开这种玩笑?”

    几个跟出来的庄丁也是嘻嘻哈哈,不大相信的模样。

    有财急晕了,只是催促不止,陈必勇却只是推委,不肯出工。

    春妮儿在一旁看着他们扯皮,也很是着急上火,她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上前来扯着陈必勇就走,一边走一边骂他:“你个笨驴,我亲眼看着强人劫持小姐的,还会骗你!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怎么跟头领交待!”

    陈必勇也不是真的不愿意去,不过想让有财着急而已,当下就坡下驴,招呼了几个兄弟往村口而去。

    陈必勇来到村口,一眼就瞅到劫持芯莲的“土匪”,心说:“也不知头领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土匪,这卖相也太……太像土匪了吧,像的都有点过分啦。”

    老虎面对着围上来的众人竟没半点慌张,他把刀一紧,牢牢把芯莲控制在手下,局势仍在其掌控之中。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他到底是个曾经纵横一方,匪名远扬的巨枭,虽然对方没有守约,想依多为胜,他也夷然不惧。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对面挑头的精壮汉子,沉声恨道:“你就是王大个子?王雷洋?”

    陈必勇道:“我?不是。您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个小角色。我们头领去徐家集了,您要是想找他,请改天趁早。”

    老虎听着他在那里废话,心里突然不踏实起来,他这里剑拔弩张,一幅拼命的模样,对方却心平气和,竟没半点火yao味,这也让他心里不由打起了小鼓,难道对方已经有了防备?

    有财却气得要吐血:“你跟他客气什么?赶紧叫兄弟们上啊,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陈必勇苦笑道:“东家,人家手里拿着刀呢,在说小姐还在他手呢,万不可操之过急。”

    有财已经快抓狂了:“他手里有刀!?你们扛的枪难道是吃素的?”

    陈必勇耐心道:“老爷,您就省省吧,我们这些人,也不知道还能当几天庄丁……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就算了吧——大家也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又拿不到几块钱的抚恤,家里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呀……”

    有财欲哭无泪,心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他心里也颇为悔恨,这个局面,雷洋当初建议他发放抚恤的时候,也是提醒过的,可是他不仅不听,还很恼恨雷洋崽卖爷田不心疼。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念起雷洋的好来。

    老虎看着对面的东家和庄丁纠缠不清,一时竟有些傻眼,难道自己自己的队伍就是被这些只认金银,毫无血性的家伙打败的?

    他大吼一声:“我不管!马上把王大傻给我叫出来,要不然我现在就放血给你们看!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陈必勇和众兄弟看他叫得凶狠,心下却觉得滑稽,在另一方面也颇赞赏这“土匪”的敬业精神。既然如此,他们也是勤勤恳恳把戏做足,一个个别过脸去,做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这个时候,雷洋、狗子、小毛还有三个“拦途拜师”的徒弟正巧转过山脚,走进村口,登上路旁的高坡。

    有财已是急得团团转,看到雷洋,就似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的稻草一样,带着哭音哀求道:“雷洋,你赶紧叫兄弟们动手救人啊,发多少抚恤奖励我都答应!”

    雷洋听着东家这般言语,心下也很是感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他在感慨东家的同时,心里也起了一丝疑惑,自己好像并没有安排人动手呀,难道是陈必勇按捺不住,自作主张,提前动手?

    老虎听了有财的话,知道这晚来的高大汉子正是害他吃了大亏的董家庄护院队头领。毕竟旁观者清,他对这些庄丁要挟东家的伎俩看的很是透彻,心说这些庄丁,真比土匪还黑啊。但是这些事情却不是他要理会的东西,他只是对雷洋厉声骂道:“你就是王大傻吗?怎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有种跟我打一架!”

    雷洋对他的喝骂并没怎么理会,正在沉吟该怎么收场。可是他刚收的几个“徒儿”眼见师傅受了这般“侮辱”,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竟不戴师傅吩咐,已落下场子,扑向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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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在单位加班加到十点,而且错过了食堂开饭的时间,饿着肚子。十点半吃了点夜宵,算是对付了一下,之后发了这章。不得不承认,最近状态一般(貌似状态还从没好过吧:),而且受了读者意见的左右,有点不知往哪个方向发展,这几章老是打打杀杀,自己也写得烦了,下阶段会尽量避免,不过这一章是为了逼迫有财接受雷洋的政策,这是早就计划好的情节,所以也就没有改,望大家见谅。其实我也感觉我的水平实在一般,当不起朋友们的称赞,对那些提意见的朋友,炀炀真心感激,在此一并致谢,眼看强推就要过了,炀炀会继续努力的,也请朋友们继续支持,炀炀感激不尽!还有,请朋友们看在炀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的份上,多投几票吧,因为点推比严重失调呀,让炀炀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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