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氏是个行动派,当天下午就派人去看了季菀说那个铺子,很快就盘了下来。然后还得重新装修一番,起码也得一两个月时间。

    玉器运输也是一个关键。

    本来古代交通就不发达,路途遥远,玉器又是易碎之物,更得小心,时间就得双倍有余。

    她写信回娘家收到回音也需要时间。

    这个店开张,怕是都要等到年底了。那个时候正好,贵妇人们总喜欢在节庆之日的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雍容华贵。出门做客,也喜欢攀比衣裳首饰等等。而且,年节物价稍涨,可以大赚一笔。

    越氏喜欢赚钱的乐趣,谈起此事整个人便容光焕发,一天之内就把装修图纸画出来了,兴致冲冲的拿来给季菀看。

    “这个铺子总共两层,其实我在想,要不要把二楼改成成衣店。女人喜欢首饰,也喜欢华美的衣服。还可以现场搭配,双利。”

    季菀点头。

    “这个想法不错。你卖的那些都是上品,消费者自然也都是富贵的官太太。所以你若开成衣铺,也得卖最好的料子,成本可不低。看你这规模,至少也得好几万两。”

    她扬眉,“你的嫁妆铺子盈利大的那些基本都是年底前才收账。暂时应该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猜你也不想伸手管你爹娘要钱吧?”

    越氏笑嘻嘻道:“三嫂果然心细如发。不错,目前我手上还剩不到一万两,所以才来求三嫂了嘛。”

    季菀一脸了然。

    越氏又道:“不过我不会白借的,等我盈利后,连同成本,两分利全数奉还。”

    “去。”季菀嗔道:“我哪能要你利息?”

    言下之意也就是愿意借给她了。

    这么一大笔钱,越氏肯定不可能开口向婆母要,也不可能问中公借。而一次性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也就季菀了。

    越氏目光亮亮的,笑眯眯道:“要的要的。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的。你借我十万两,到时候我连本带利还你十万零两千两。”

    季菀摇头,“我不是跟你客气。钱我可以借给你,你先拿去应急,利息我也不要。不过,我有个条件。”

    越氏道:“你说。”

    季菀抿了口茶,指着图纸的一出,“你看,二楼用楼梯隔开是两个区域。左边你可以用来做成衣铺子,右边这块地,我想用来开个开放式的茶厅。主要卖一些冷饮和小吃,以及甜品。”

    越氏疑惑,“你不是有单独的点心铺子么?开在这里,效果不太好吧?”

    “非也。”季菀却道:“你想想,既然你这个店是专为贵族夫人千金们准备的,她们的眼光必然也极其挑剔。有可能看不上成品,而要求定做。还有就是,要从库存取货。那她们就得在原地等。其他时候还好,尤其夏天太热,许多人是没那个耐心的。人多了,还容易发生矛盾。如果你给她们提供一个休息场所,还有美味的甜品冷饮可以解暑,她们坐久了,心情放松了,顺便还能去挑挑二楼那些衣裳。要知道,但凡是豪门府邸,府中都有绣娘,也就是买些好料子回去让府中绣娘做。可如果你直接卖成衣,就能多赚一笔手工费。其次,我开的点心铺子,因为不限贫富阶层,每天还要排队。那些个清高的贵太太千金们,是不屑和普通百姓打擂台的。哪怕是差丫鬟来买,也都含蓄得很。可我若换个地方,把这些普通小吃和名贵衣裳首饰放在一起,就等于把街边小吃放到和美味佳肴一个高度。就比如一道普通的菜,在普通酒肆和名气酒楼的价格,是完全不同的。这样一来,既满足了她们的口腹之欲,又能体现她们高高在上的身份,我还能赚数倍的利润,双赢。”

    越氏听得目光闪亮。

    “对啊。”她满脸兴奋,“三嫂,你真聪明。”

    季菀莞尔,“地皮和房契都是你的,你把这部分区域租给我就行。免我一年的租金,就当我借钱给你的利息。一年过后,租金按照市面价收,如何?”

    “没问题。”

    越氏答应得十分爽快。

    “我免你两年的租金。”

    “一年就够。”

    季菀自然不愿意占她太多便宜的,“你可别小看我这个店,和你的那些首饰比起来,虽说只能是小本经营,可销量不低。而且放在那个地方,价格也得成倍上涨,利润可不低。我是做吃食买卖的,一直无法将这些个小东西完全渗入到高阶群众。你开这个铺子,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越氏笑眯眯道:“那就祝咱们合作顺利。”

    “嗯。”

    季菀拿出一个雕花盒子,里面装着一叠银票,“这里有八万两,剩下的,这两个月应该能凑足,你先拿去应急。”

    越氏收了,感激道:“三嫂,这次真是谢谢你了,以后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吩咐一声,我绝不推辞。”

    季菀轻笑,“没这么严重。再说了,你开店,我不是也跟着沾光么?”

    等她的茶厅开好了,一年也能有不少利润呢。

    钱嘛,谁都不会嫌多的。

    越氏拿了钱,立即就开始装修铺子。二楼季菀需要的那个区域,也按照她的想法布置,墙壁贴上壁画。冬天把厚重的帘子拉下来,挂上灯笼,非烛火,而是萤火之光。室内立即便如同蒙上一层昏黄的朦胧之光,显得静谧又浪漫。

    桌子也用小方桌,中间摆一束花。

    花的清香散发在空气里,沁人心脾,让人心情舒畅。

    至于提供的甜品,那就多了。当然不能是之前售卖的什么沙琪玛薯条等等,而是蛋糕奶酪牛奶冻,以及夏天的沙冰、刨冰,冰皮月饼自也不能落下。至于其他的甜点饼子什么的,更是数不胜数。厨子嘛,季菀亲自训练。

    越氏则更忙。

    她娘家那边已经给她来了信,正在为她准备货物。翡翠珊瑚和田玉猫眼儿宝石不等,怕是得分两批才能运到。

    铺子也装修好了,她又找人打了牌匾,叫做芳雅轩。‘芳’是取自她的名字。

    然后就是做宣传。

    这是季菀提议的。京城这些世家贵妇们,购物基本都在固定的场所。若不宣传宣传,别人哪里知道?

    越氏家里曾做过皇商,口碑自然是不差的。只要把‘芳雅轩’宣扬出去,必然会有人怀抱着好奇之心来看。只要有人光顾,总有人满载而归。

    最好的宣传的方法,就是发传单。

    毕竟在没有网络媒体没有广播的古代,只能用等同于报纸的形式,发传单,来做广告了。

    但这样的方式,放在贵族阶层,显得有些随便。所以越氏和季菀商量过后,还是口口相传比较好。宴会,诗会、茶会等等,贵妇们攀谈,不经意的提起,效果是最好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偏偏这时候,越氏收到一个噩耗。她娘家那边送来的第一批货,遇上山匪打劫,全都没了。

    听闻这个消息,季菀也是一脸震惊。

    “不是走的官道吗?怎么还会有山匪?而且运输这样一批贵重货物,必然是请了镖局护送,岂会如此轻易落入山贼手中?”

    越氏脸色发沉。

    “不止货没了,负责护送这批货的人,大部分都被灭了口,仅存的那个,靠装死逃过一劫,才将这个消息带给了我。他是镖局的人,身手不错。他告诉我,那些人虽是山贼的打扮,但以他的经验,这些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山贼,也非江湖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兵。”

    季菀这一惊非同小可。

    “兵?”

    “对。”

    越氏绷着脸,目光严肃,“而且不是普通的官兵,是上过战场的精兵。那个人,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后来老母病重,他回去侍奉,便解甲改行,入了镖局。而且长期和我们家合作,他的话绝对可信。一开始我怀疑对方是冲越家来的,但后来一想,若是针对越家,何必绕这么一个大弯?要知道,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谁敢那么大胆?所以思来想去,我怀疑…”

    “是冲陆家来的。”

    季菀平静的接过话。

    只有这一个解释。

    陆家的男人们大部分都上战场去了,可谓最薄弱的时候。从后宅入手,越氏亏损,她借出去的钱也就打了水漂。相当于激化了两人的矛盾。这么一大笔钱,捅穿了以后,整个陆家内宅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严重的话,两房就此失和。越氏平日里又慷慨过头,难免有人嫉妒,背后说闲话,诋毁,落井下石。等流言扩散了,关注事件本身的,倒是不多了。

    毕竟山匪对京城这些富贵闲人来说,只要没打劫到自己身上,都不算什么大事。

    到时候,越氏的名声臭了,陆家也跟着受连累。而且,芳雅轩的名号已经打出去,如今货没了,就代表越氏失信于人。

    这又是一个话柄。

    若是再来其他事件推波助澜,会更糟糕。

    “这事儿瞒不住。”

    想通其中关节后,季菀迅速冷静下来,“得将此事告诉母亲和三叔三婶。我大约已经猜到,是谁在背后捣鬼了。”

    伪装成山匪的精兵,杀人越货制造矛盾,陆家的政敌--唯有岳家!

    陆非离临走的时候就说过,岳侯迟早会对陆家出手。却没想到,竟这么快。他们抢夺财物,非京城地界,只能交由当地县衙授理。虽说怀疑是精兵伪装的山匪,可没有证据,县衙也不会相信。而且岳家既然动手了,县衙那边估计也早已和他一个鼻孔出气。

    这事儿没法捅到京兆衙门去。

    审来审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还有可能成镖局见财起意,谋财害命。否则为何其他人都死了,唯独剩下护镖之人?

    这个人没准儿也是他们故意放走的。

    还真是毒。

    季菀和越氏一起去了落梅居,将此事原原本本包括自己的猜测分析全都告诉了安国公夫人。

    安国公夫人还没听完脸色就已大变。

    “岳侯。”

    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冷静下来,“之前三郎让他吃了几次亏,早料到他会报复,却没想到竟会用这种下作的阴损招数。堂堂武将世家,却只会拿妇孺开刀,卑鄙无耻。”

    她素来好涵养,鲜少这般动怒,可见是气极。

    “母亲,无论如何这事儿还是得报衙门。而货物,咱们私底下追查。他们既已动手,必有后招。既如此,不如我们先将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在背后针对陆家。陛下早有铲除岳侯之心,必然施压,到时候就由不得地方官府瞒天过海了。”

    安国公夫人缓缓点头。

    “此计可行。”

    从落梅居出来,季菀的神色却未放松分毫。

    岳侯已经出手对付陆家,就是整个陆氏。她的儿子行哥儿,还在宫中。而宫里,有争储之心,又对陆家仇视的芙妃。

    “三嫂。”

    越氏走在她身边,一脸歉疚,“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心血来潮要开什么铺子,也不会让对方钻了空子,还让你损失那么大…不过你放心,欠你的银子我会还给你的…”

    季菀摇头,“银子是小事。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从其他地方下手。咱们陆家的老弱妇孺可不少。”

    越氏对朝局什么的不太懂,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没什么好的建议和办法,只得沉默。

    “你先回去吧,不要有心理负担,原原本本告诉三叔三婶即可。他们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不会怪你的。”

    见她这时候还反过来安慰自己,越氏更为自责。

    “三嫂,我是不是…太莽撞了?”越氏咬咬唇,轻声道:“其实我也不缺钱,或者说比起大多数的女人,我手头十分宽裕。只不过我大手大脚习惯了,或者说太过奢华浪费。母亲曾委婉的提醒我,让我莫要太过张扬,我没放在心上,总是贪心不足。非要去做什么珠宝首饰的生意,却没想到…我娘说得对,我不够稳重,却总想着做大事。”

    “吃一堑长一智,你能从此教训中明白这一点,就代表你长大了…”

    季菀话未说完,白风匆匆跑来,面有急色,“少夫人,不好了,行哥儿受伤了……”

    季菀脸色骤变。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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