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表的进军线路,终能是攻其不备。在犹如天降般的西凉军,脸面不断的猛烈攻势下,酸枣大营羸弱的守军,一时间全然是危如累卵。

    “顶住!援军马上就到!”

    仓促率领一众诸侯带来的部曲上阵,填充完防线漏洞的曹操,心中满满都是忐忑。他虽然口中说着援军马上就到,但他明白这只是鼓舞士气的话语。他能仰仗的,就只有眼前这些杂乱无章来自各个诸侯的部曲。

    但是亲临前线指挥战局,却丝毫不见情势好转的曹操,或许并不知道他刚刚的话语,很快将成为现实。

    因为在不算遥远的一片旷野当中,有着一些计划之外的援军,正朝着酸枣大营飞驰而来。

    这是一股约莫两百人的骑兵,只是未曾披甲的他们,浑身透着寒酸气息。而在队伍前列,当先的三骑各自手持奇诡的兵器,他们是找公孙瓒要到出身,进而前来参加反董卓联军的刘备、关羽以及张飞。

    “大哥…”

    策马奔腾的张飞,随意地舞弄几下手中的蛇矛,静默一阵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道出。

    “请恕飞愚钝,只是飞确实想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花费如此重金,特意请工匠打造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兵器?”张飞纳闷地问“飞手上的蛇矛,尚且只是模样显得怪异。但二哥手中这柄长刀,实在是……”

    “该怎么解释呢——”一马在前的刘备沉吟片刻,笑着回答说“应该说,这算是一种特殊的养望吧。翼德好好想想,你我兄弟三人,于官场几乎是无甚背景可言。就算是在战场勇武杀敌,只怕也难得到赏识。

    正因如此,我才特意请人定制,八十二斤的长刀,以及长矛。并且给两柄兵器取名‘青龙偃月刀’以及‘丈八蛇矛’。

    云长、翼德手持这等与常人截然不同的兵器,于战场当中厮杀,自然而然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份与众不同,会带给观者犹新的记忆,也就便于军中口口相传两位兄弟的勇武。”

    “大哥深谋远虑,飞佩服。只是…”张飞随意地挥动手中的丈八蛇矛,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态道“只是这铁矛…哦,丈八蛇矛。它至多也只有十几斤的样子,大哥是不是被匠人们所欺骗呀?”

    “或许吧,但谁知道呢?”刘备莞尔一笑,随意地说“难道三弟你还会将兵器,借给旁人去称量重量不成?”

    刘备、张飞优哉游哉地闲扯中,只负责听的关羽,眼睛忽然眯成一条缝隙。

    “大哥,三弟。”勒马抬手示意身后的马队停驻,关羽用青龙偃月刀指去正前方,神色肃然地说“我听到厮杀声,就在前面不远,应当是一场大规模的战斗。”

    关羽似乎天生对战场有着敏感,是以未曾觉察出任何异样的刘备,脸上已经显露出凝重,再无刚刚同张飞调侃时的轻松。

    “大战的话…”眉头全然拧紧在一起,刘备沉吟片刻道“走,去看看!”

    刘备清楚,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诸侯会盟的酸枣大营所在地,亦是反董卓联军的大本营。这里发生大规模厮杀的原因,如果排除口角争执引发内讧,就只剩下一种不太可能的可能性——凉州兵,或许已经兵临酸枣。

    ……

    “怎么样,还能撑多久!?”

    就在刘备兄弟,率领两百家乡青壮构筑的骑兵,朝着战场疾驰而来之际。酸枣大营的内部,全然一副混乱不堪的模样。

    守备酸枣大营的桥瑁麾下的两千士兵,此刻早就是死的死,逃的逃。就连桥瑁麾下大将周晟,也在刚刚惨死在凉军投出的铁枪之下。

    现在勉力维持住最终战线的,是由曹操统一指挥,来源不一的诸侯部曲。其中,以夏侯惇、高览所领衔的曹操以及袁绍部曲,最为英勇善战。

    “最多…”浑身浴血从一线带伤归来,曹仁喘着粗气,不停地摇头说道“元让说,最多还能坚持一刻。”

    “只有一刻…”

    麻木的视线里,是凉州铁骑在无休止地冲刷,身临其境的曹操,完全明白前线士兵们心中的绝望。他拍拍曹仁的肩膀,温言安抚上两句,进而返身朝着袁绍,以及一众诸侯走去。

    “盟主,以及诸位。”回到袁绍跟前,曹操一脸严肃地说“必须突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突围?呵呵。”

    原本应当是订立誓约,缔结联盟,号令天下义兵共同讨伐董卓。如今却要落一个落荒而逃的结局。这等直接从巅峰坠落到谷底的落差,袁绍当然是无法接受。

    只是当他想要说些硬气的话语时,战线较之刚刚更显露出几分危急。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的袁绍,最终只能是将马鞭狠狠摔在地上,权当发泄。

    片刻之后,袁绍回顾张邈、张超,懊悔地说“如果颜良、文丑不是率部屯兵河内,等待召唤,眼前蟊贼又岂能有逞凶的机会!”

    袁绍这番话,懊悔是假,责备才是真。因为正是源自张邈、张超的建议,他才会提出诸侯只带部曲前来酸枣,共商缔结盟约之事,才会被董卓军趁虚而入。

    只是擅长推卸责任的袁绍,有意无意忽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便是如果没有张邈与张超的这番提议,互不信任的诸侯们想要会盟,只怕是遥遥无期之事。

    “走…”

    只言片语,将责任推卸干净。就在袁绍决定离开之际,登高望远的他,遥遥看到三道身影引导着一只马队,朝着华雄部的身后突袭。

    眼见局势变化,袁绍立时改变主意,呼道“等等,再等等,快看!”

    于是乎,无数的诸侯接下去亲眼见证,一绿一白的两道身影,以势不可挡的架势,不断荡开自发前来阻挠的凉州军骑。少焉,这只百余人的骑兵,竟然是直直插进华雄大旗所在的中枢位置。

    “有趣,真是有趣。”

    华雄在身后零散地留下百余部曲监视,而他们的混乱,自然很快引起华雄的警觉。但当华雄瞧见只是三个穿着奇怪装束,手持诡异兵器的人,率领着区区百骑时,心中的戒备不可避免地降低。

    “蔡武,你留在这里,替我死死顶住头戴金盔之人,切记不要放跑他。”叮嘱副将一言,华雄点上亲随部曲,回马朝着这支有生力量迎去。

    华雄相信,只要他迅速扑灭这支羸弱的援军,困兽犹斗的联军士兵,必然将失去最后的抵抗意志。

    另一边,偷袭变成正面抗衡,单兵素质的差距渐渐是显露无疑。刘备眼见亲手带出的乡勇,一个接着一个倒地,在一剑将一员凉州军军官捅死之后,身负数创的他高声呼喊道“翼德、云长,敌军众多,不可恋战!”

    “诺!”

    张飞、关羽双双应诺,进而是拨马转头开路。仅存的三十余骑,包裹着刘备,自左翼冲出突围。只是还未等一群人感慨凉人凶猛之际,已经出现一彪人马截断他们的归途。

    来者,正是华雄。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华雄一骑当先,当然手中铁枪上的人头已经取下。

    “大哥的前路,由我来开辟!”迎着猛从而来的华雄,关羽拍马迎上。

    狭路相逢间,关羽眼神一眯,沉甸甸的大刀竟然毫无征兆被他借势丢出。随着这足足四十余斤的青龙偃月刀,重重砸在躲闪不及的华雄胸前,竟是将这来势汹汹的他生生砸下马去。

    “你可知道,这刀究竟能有多快?”

    华雄落马摔在地上之际,关羽跃马而下,拔刀出鞘。一气呵成的他,朝着华雄展开连番的攻势。

    “你竟敢!”

    铁枪落在远处,华雄眼见来不及收回,只能是拔剑相拼。然而急于雪耻的他,只用几个来回就意识到眼前红脸的男人,刀法之精妙是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马蹄声碎中,华雄渐渐只能木楞跟着鬼魅而眼花缭乱的刀法,不断地格挡。某刻,略微迟缓的华雄,握持佩剑的左手顷刻被斩断。进而在这锥心疼痛袭来前,脖颈也跟着是一凉。

    俄顷,华雄的意识从麻木,变得模糊。

    砍下华雄的头颅,高高举过头顶,犹如杀神般的关羽信步回归。此时无声,远胜任何言语。

    随着关羽虎目的顾盼,先前被刘备、张飞牵制,无法援救华雄的一众部曲,顿时失去战斗的理由。军心土崩瓦解之际,这些人纷纷开始逃散。

    “云长,走!”

    “诺!”

    一言一语间,关羽重新骑上枣红马。他一手托着青龙偃月刀,一手高高擎起华雄的头颅,在刘备、张飞以及数十骑兵的掩护中,重新折返杀进敌阵。

    主帅狰狞的头颅,不可避免的让凉州军士气堕丧。就算蔡武想要挽回失败的局面,试图组织部队优先吞噬眼前只剩二十余骑的小股部队,得到的也只是突然猛进的张飞,以及他手中扫荡一切的蛇矛。

    “给我断!”丈八蛇矛沐浴着温热的鲜血,从蔡武的喉咙口拔出,进而被张飞狠狠地砸向旗杆。而随着“华”字旗帜的轰然倒塌,此前节节败退的夏侯惇与高览,再度鼓舞士气,亲自先驱引领反击。

    最终,即将剥开联军最后防线的凉州士兵们,因为群龙无首而功亏一篑。这场由贾诩筹划导演的出人意表的突袭,在同样意外的因素干扰下,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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