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风手指莲花诀,轻轻一挥,那股阴风便随之消于无形。他满不在乎地道:“你活着的时候尚且还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现在不过是一具阴灵呢?这点微末道行,就连阴神都算不上。”

    莫大为恢复安静,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几十年不见,你唯一不曾改变地就是——臭不要脸。”

    陈清风哈哈一笑,手指着莫大为,回击道:“几十年不见,你却变成了一个瞎子!还是一样的自以为是!”

    莫大为哼了一声:“眼虽然瞎了,心却更明亮了!”

    陈清风瞅了瞅没有眼色脸上却逐渐露出那种得意神色的莫大为,良久之后才不甘地承认道:“这次选得人,我见识过,确实还不错。只是性子太过于懒惰懈怠,又似乎倔强地有些过分!”

    莫大为“嘿嘿”一笑,道:“他的成就,未来一定胜过你的大弟子伯仁!”

    陈清风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又望了望遥远地天山方向,仿佛想透过千里去寻找那白雪雪皑皑中地白狐裘长袍地影子,悠悠然道:“我最大得意的弟子,其实不是他,而是她!”

    他和她,在发音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至少莫大为知道了其中一个他,那就是伯仁。莫大为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沉声问道:“你让人去了天山山脉?多大?是男是女?”

    天山山脉究竟藏着什么样地东西,这世上知道的人怕也是寥寥无几,但莫大为就是寥寥无几中一个。

    那里虽然藏着天大地机遇,但同时也孕育着巨大地危险。即使得到了那份机缘,也必然需要承受人世间无法想象的巨大苦楚,如长针刺进十指,如刀片一寸寸地割下每一寸肌肤皮肉,如抽筋拔骨……其心志所需要承受地磨难就连他们这种半只脚踏入无相圣人之境地修行者都难以忍受。

    “十八,女娃。”陈清风云淡风轻地回道。

    莫大为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你这阴阳之家可比道家更冷酷无情!”

    陈清风没有回头,仰头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长袍衣袖一拭嘴角,回答的避重就轻,又似乎刻意地躲避这个问题,说道:“圣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放你娘的狗屁!你这是草菅人命!”莫大为勃然大怒,浑身发抖。

    陈清风站了起来,回转头望着因怒气勃发而吹动发丝纷乱地莫大为,轻轻耻笑道:“有本事你当那个周老儒生说出这几个字来?”

    “就算那朽木书生来了又如何?如果他也做出这种事来 ,老夫一样指着他鼻子骂!”莫大为接口道。

    “切……”陈清风对着莫大为伸出一个中指,做出一个与他人前形象反差极大地侮辱性地鄙夷动作,无情地讽刺打击道:“你还是喜欢那样大言不惭!莫说你生前对我们俩无可奈何,何况你现在这副样子?瞧你这番不愿离开人世地无赖样,莫不成,你是想成为这座无名山脉地山中鬼神?那话可是出自老儒生地先圣之口,儒家正统能与天地产生共鸣,胸存浩然正气,现在怕只要是他站在这里,就你现在这点残存地阴魂和微末道行怕是躲在那黑暗潮湿地墓穴里都是瑟瑟发抖吧?还敢出来指着他鼻子大骂?谁给你勇气?谁来给你的自信?难不成,是你这人不人鬼不鬼地样子让你有了傲视地资本?”

    莫大为闻言感觉胸口一阵气闷,阴神晃动不稳摇摇欲坠。

    平复之后便一阵气馁,要说诡辩和吵架,他都远远不是常年混迹于街巷与村野悍妇常年打交道地陈清风想必。记得有一次,他们三人结伴而行,恰好路遇一个村子,两个妇人对骂,彪悍言语不堪入目,儒生想要去劝,唯有陈清风拉住他对他说,你现在不过是刚学几年书地入门弟子,论口才你看看那俩妇人的对骂架势,你觉得凭你的一番之乎者也大道理能劝的了?还是说凭你现在的学子身份下降到与村野山妇动手?且看着,且看着。愚昧之人自有她们的活道,游历世间观人间百态,这便是一种缩影和代表,而且还是颇具观赏价值。陈清风就这样扯着他们的衣裳不让离开也不让去劝,他在旁观看的津津有味赖看着听得,听到精彩之处不忘出口夸赞,不足之处不由指指点点。那妇人足足吵了两个时辰,待到实在是没有看头了后还惋惜说没听够,没脸没皮地嬉笑盖棺定论说,以后如果遇到比我们还厉害地人,我们打不过,就学这俩妇人将他骂跑!陈清风就是这种性子,喜好嬉笑游耍人间,市井之无赖之态倒是学了个十成!

    “你是年纪越大,越是尖酸刻薄了!可完全没有国师之风啊!”莫大为久久叹息一口,决定不再与陈清风闲扯下去,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何事?长话短说!”

    陈清风嘻嘻一笑,对于莫大为这种不痛不痒地冷嘲热讽浑不在意,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莫大为冷哼一声,转身欲遁入洞府,他实在是不愿意面对陈清风这老匹夫那泼皮无赖地老脸。

    “李相如,取得了时宣仙子小世界地东西。”陈清风望着将要离去地莫大为,道:“我们谈谈李相如的事吧。”

    陈清风知道,现在地莫大为心中唯一能感兴趣的事便只有李相如了。莫大为在李相如身上投资和付出地太多,多的与他平日里的作为已经到达了天差地别地地步。

    莫大为身形止住,对于这些以陈清风阴阳家的能力,他知道也是在意料之中。

    陈清风望着莫大为虚无地背影,无法判断出莫大为的心思表情动向。

    “我在听!”莫大为见久久不说话地陈清风,开口提醒道。

    陈清风站了起来,双手装模作样地捶了捶膝盖,想要发一些上年纪了久坐腿麻的牢骚却被莫大为一句冰冷地“长话短说!”而戛然而止。

    陈清风摇了摇头,将酒葫芦上地绳子系在腰间,摇头叹息道:“这么不解风情,不会聊天,难怪当初你能以情入境,破了天象。如果我是那女子,也不会看上你的。”

    一如既往地尖酸刻薄话语让莫大为浑身颤抖,他转身过来,用那惨白渗人地眼白死死地瞪着陈清风,强行压住心中怒火,道:“把你当成兄弟,向你诉说曾经的苦闷,如今你却拿我心中地痛楚伤疤来刺我,你觉得好嘛?”

    “嘿嘿……真生气啦?别生气别生气,就是啊,习惯了与你斗嘴,奚落那老儒生,如今你都这样了我们也多年未见,积了那么多年的话一直没说出来,好不容易遇到你了,就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勿怪勿怪。”陈清风嘻哈地赔笑道,他口中的诚意丝毫不见。

    莫大为冷哼一声,道:“别再说废话了!”

    莫大为不想与他见面,也不想与他再多交流,可是他心中有着顾虑。如果说这样耐着性子听着他的尖酸刻薄是为了李相如,还不如说是为了从他嘴里听到更多的消息。比如说,那个登天山地人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陈清风望了望天际地一丝白光,心中知道莫大为确实是没了性子,哪怕自己的话已经勾起了他浓烈地好奇,他也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慢慢地陈清风恢复了正色,认真地道:“其实,小世界里地并不是玄武之灵,当他跟我说起这事地时候,我当时便有些怀疑,你为何要用这样的一个借口去骗他?”

    莫大为默不作声,外人很多传言都说《秋山枫叶图》里的是玄武之灵,可他知道,陈清风也知道,就连周夫子也知道那里的不是。虽然那幅画里有着三位归云期境界地修行者守护着,却也依然无法堪破那屡霸道之灵地真身。诚如陈清风所说,他是故意骗李相如的。李相如的性子,他比任何都清楚,有求生地欲望,却缺少那种求生的动力。在熟悉地人面前表现地幼稚轻浮,可他其实是一个很悲观地人。只有在外力地作用下,他才有那么些动力。

    莫大为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对李相如又了解多少?”

    陈清风歪头思索一下,评价道:“很无耻,不要脸,有几分小智谋但显得很稚嫩。无论怎样都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了,他不愿意背叛誓言,哪怕前面挡着的是一座让他绕不过去地山,他也一锄头一锄头地将它凿开,只是过程中难免有些消极懈怠……唔……”

    陈清风一拍脑袋,暗骂自己一声愚蠢,又狐疑地望着莫大为。成为瞎子的莫大为却点了点头,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想不到,一向眼高于顶地陈清风对我的徒弟居然有如此高的评价。”莫大为一脸得意,手捋长须。

    陈清风对他使了一个白眼,却不做反驳,慢慢地走了几步,开口道:“欣赏地不知是我,就连那老儒生都对他刮目相看,特意从隐居的书院地后山到都城,亲传相教,据说差点想倾囊相授想纳入他门生继承儒家大统?”

    莫大为摇了摇头,自信道:“李相如不同于别人,他不会单独接受任何一家的学派之说,却又能融合所有地门派学识。你自然是应该有所了解的。他的容纳之大——无论是气海窍穴还是学海知识都是常人无法想象出来的。在修行上,他一定是有天赋地,只是他体内地那个东西一直遏制他修行的精进。甚至给他的身体,心灵上造成了不少的困扰。”

    “这就是你让老儒生过去地原因?开导教化?”陈清风插口问道。

    “嗯!诚然,目前来说儒家的浩然正气才是最有效能抵消他体内戾气地最佳方法。”莫大为又皱眉补充道:“最主要地是,我想让周夫子去开导下他的消极懈怠思想。他的思想本身就灰暗,在常年戾气地潜移默化之下,那种消极之意会愈发的增长壮大,到时候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陈清风闻言,拍掌大笑道:“好手段,好手段!借助周夫子扶他浩然正气,借助我打击他骄傲自满情绪。这就好比给了他一巴掌,赏赐他一颗糖葫芦,我却成了那个赏他巴掌地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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