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如望着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地黄小炜,突然有些鸠占鹊巢地意思。这位三小姐是打算在这边守一夜了,那他似乎就该离开。三小姐地强大蛮横之处便是在于此吧?

    李相如无奈地站起来,左右顾盼了一番,将那副小世界地画收入怀中,百辟刀斜挂在腰间,抱起了一个毛毡走到门口欲打开房门之际,对着黄小炜试探地道:“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黄小炜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李相如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自讨了个没趣。开门的时候正好与一个人影撞了上去,那个撞上来的影子发出一声哀叫,踉跄了几下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跤。待得站稳脚步,见着被撞之人,李相如这才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道:“丑娘?”

    丑娘一愣之后也是一笑,甜甜道:“李大哥。”

    “你怎么来了?”李相如在见到丑娘之时,心情变得愉悦,刚才被黄小炜地一丝不快马上就烟消云散,可是这种喜悦维持不到多久,就被屋里传来的清冷声音浇灭。

    “丑娘来了,进来吧?”

    “我……我……我是给三小姐送欢喜衣物和床被过来的。”丑娘面露窘态地道。

    李相如这才注意到丑娘抱着几床棉絮和衣物,继而恼怒地瞪向屋子。

    “李大哥……那个……那个我先把被子拿进去啊……”丑娘对着李相如报以歉意一笑。

    李相如无奈侧开身子,犹自不死心地轻声问道:“等会你出来找我?”

    丑娘娇羞红着脸点了点头,不料这话却被黄小炜听在耳里,黄小炜走过去接着被絮,对着丑娘小声哀求道:“妹子,等会我怕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你就陪我一起在这里守着吧?”

    丑娘为难地望了还站在门外没有挪动脚步地李相如一眼,再次抱以歉意一笑,然后对着黄小炜点了点头,后者嘻嘻一笑,对着李相如回一个得意地眼神。

    李相如对于黄小炜这种近乎无赖骗取同情地行径感到很无可奈何,这是一种很“无耻”的行为。他轻轻地将门关上,叹息腹诽道:“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闹些不合时宜地小情绪……唉……”

    李相如嘴巴不停嘟囔发泄着不满,心中其实却不是太过在意的。

    生活太过悲苦沉闷,需要一些调味品来缓解这些负面地东西。这也就犹如烹饪,不止是要把握火候和一些技巧,油盐佐料更是必不可少画龙点睛地必备物品。

    日子不必要每天都过得特别有意义,也没有必要每天都把所有的精力都拿出来用掉,你当然也没有必要每天都在意自己活着是不是有价值,在创造着价值。

    或许说这种看法在很多人的眼里都是一种消极态度,但李相如不会觉得如此,消极和积极都不能够准确的判断出他的这种看法。

    瞎子师父莫大为属道家,道家主张无为而治,冷酷,漠然。当然,不可否认地是莫大为对李相如的态度是极好的。虽然他并没有对李相如有多少言传身教地传授着道家的道义,但在日常地行为教他修行和态度之上多多少少都有着些潜移默化地影响。

    那位邋遢不修边幅无赖厚脸皮地国师陈清风,是阴阳家隶属皇家派系地人,或者又不算完全服务于皇家,他在钦天监任职,观察天象、占星占卜,同时更多地是守护着人族的结界,维护大阵地运行。

    他不觉得陈清风教会了他什么,警告,威胁,敲打,伤害这些一并地加附在他的身上,如果一定要有,那便是谁得拳头大,谁就能做主说话。在他的眼里,陈清风更像是一个道家之人,冷漠,无情!

    周夫子的儒家经义,要每日自省,慢慢地完整自己整个人的人格,直自己成为完人圣人。夫子教他仁心,博爱,教化,放下。可他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凡人。大大的世界,他只有小小的梦想。他没有那么宽广地胸襟去原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幸,不公。也没有那么大的一颗圣人之心将爱如佛光照耀世人,他觉得他的一生太过有限,除了去寻找这个世界的一缕公道便已经足够耗尽未来的路。在这个诡异迷茫庞大地世界里,他曾一个人去探索,左支右绌,惴惴不安,迷茫惘然,这种日子他一个人过了很久。周夫子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给了他一丝生活地希望,那就是如果你不够爱世人,那就去只爱一个女人吧。他一直记得,周夫子说那句话的时候,目光看柔和地望着撸起袖子正在灶台做饭忙碌地丑娘。李相如犹如在他幽暗寂静漫长地岁月里看到了一丝光,他搜索着记忆里一切关于丑娘地影响,嘴角微微一笑,觉得爱上这个女子,也不算是一件太坏的事。于是,心扉打开之后便有一颗种子种在那里,慢慢地生根发芽。他,学会了或者至少试着去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参天大树地长成,来源都是在泥土里耐住寂寞和潮湿地种子。当它开枝散叶之后,慢慢地便成了鸟儿地栖息之地,成了遮阳地乘凉之所。

    这也便是夫子所要想讲给他听得道理。

    爱,便努力地去爱,不留遗憾。

    进了小屋子,关好门,李相如铺好毛毡,席坐在那里。慢慢地从怀中捻出一张遮蔽符文,手一挥,一层淡淡如光纹地结界便闪现在他的周遭。

    李相如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白色晶球,球如宝玉在他手掌之中,球体中纹路脉络自成一画,他慢慢地转动着球体仔细的观察着,低头沉思之际瞥见身旁那柄百辟刀,怔怔发呆,心中惊觉发现,这晶亮地球体大小尺寸竟然似乎恰好能放进这刀身与刀柄交接之处地那个洞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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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有一座罕为人知地无名山脉,山脉高耸入云,在那雨后清晨云雾缭绕,山中鸟鸣兽啼,奇花异兽无数。

    山涧清幽隐约有水流之声,涧畔山色之景极为美丽,微风从西北穿插过灌木树林,发出哗哗地声响。

    一个灰色长衫,长白胡须颇有仙风却有些邋遢地老者随意地坐在那里,旁边有个墓地,墓地之旁墓碑字迹清晰可见:恩师莫大为之墓,弟子小虎立。

    字体清秀,力透石块。

    老者便是曾在天山脚下地国师陈清风。

    陈清风此时脸色微有倦容,良久之后仿佛感受到来自东北地一股神秘力量,双眼微睁,手指掐诀,又略一做想,便又拿起挂在腰间地酒壶亲抿一口。

    他吐出一口浊气之后,便用那精致地酒葫芦轻轻敲了一下那墓碑,轻声道:“都一宿了,趁着天还没完全透亮,出来透一会气吧?”

    墓地毫无动静,回复他的只有山涧吹动树叶的哗哗之声。

    如果有外来凡人在此听得陈清风此番话语不免会将他当做一个疯子看待。可是,身为阴阳派和守护人族结界阵心的他虽然性情偶尔有些古怪,却不会有那种对着空气和死人说着呓语的兴趣爱好。

    或许是过于疲倦,或许出于醉意,又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被人不当做话而恼怒,他将酒葫芦用力地叩动那块石碑,石碑摇晃,石面似乎微有裂纹。

    夫子嘴里嘟囔道:“再不出来,老夫便要敲碎这守护润养你阴魂地洞天福地了,让你唯一地缩头龟息之所也荡然无存。”

    “老匹夫!休得胡闹!”

    一声愤慨从坟墓中传来,慢慢地一缕虚像幻化而出,气势汹汹地冲到陈清风旁边。

    陈清风嬉笑一声,也不理会那虚像地怒容,将酒壶递了过去,道:“要不,来喝一口?这可是你那宝贝徒弟的酿制出来地酒,据说在都城刚刚推出一日便销售而进!还搞了个每日限量,酒色晶莹剔透,酒味香入心脾,入喉温润五脏六腑,劲道柔和……啧啧……真是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哦,对了,老夫忘记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体肉身,无法享用这人间美酒了,哈哈……当浮一大白啊!哈哈……”

    陈清风咂吧了下嘴巴,仿佛被自己的言词形容地馋了,咽了咽口水,又直接往嘴里灌了几口,仰头之时喉结蠕动……

    人死之后三魂七魄,守这三魂七魄者得合适灵物润养便能有机会夺得肉身,再世为人。

    莫大为曾在生前立过遗嘱,连一应安葬之地,陪葬之物都一一详细嘱咐过,在他身死之后,李相如便遵照他生前的嘱咐进行安葬。

    陈清风畅快淋漓地喝完几口之后,大大的呼出一口浊气,又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酒嗝,眯着眼睛打量着莫大为这具阴灵,慢慢地道:“诸子百家中评说道家最是冷酷无情,莫非你也不例外?”

    莫大为面露愠怒之色,冷哼一声,任由陈清风嘲弄嬉笑闭口不言。

    可是那陈清风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在道家一脉落魄青黄不接之时,据说龙虎上清派有一道人挺身而出,融合道家众多典籍,创建《天道经义》并以此为修行根本,道法玄通,无敌于世,与圣人恒天并肩作战力抗异族,力挽狂澜,也由此使得道通得以继续。其中一策,《太阴真经义要闻》便有阴魂滋润夺取肉身重生为人之法。你说……夺舍,便是你的目的嘛?”

    莫大为脸色依旧清冷,双手拢袖中,那双依旧没有瞳孔地眼白渗人地盯着陈清风。良久之后,笑了一声,道:“你猜?”

    陈清风歪着脖子,望着这具没有实体外貌却依然还是那个莫大为地阴灵,叹道:“其实……我不知道!”

    莫大为一佛衣袖,阴风四起,吹动陈清风白须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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