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猛然止步,上半身往后倾斜,身子以柔软的姿态向后一倒,弯刀随即甩出刺向后面地一名剑修。

    那名剑修闻得习投地提醒,双腿立在地上,以一个不倒翁地形势整个身子倾斜,躲过弯刀。另一名围攻地剑修身子轻轻跃起狠狠地劈在弯刀之上,弯刀被这强横野蛮地一剑砸在了地上莫入院中地泥土,只露出一小节的刀柄。

    凌雪一击未中,弯刀又被击落,狼狈翻滚躲开几阵剑气,胸内地气海翻腾,压抑不住地伤势又让她吐出几口鲜血,猩红落在院子的泥土上触目心惊。凌雪半跪,手掌撑地恶狠狠地盯着习投。

    习投抬了抬手,阻止了想要继续进攻地的六名剑修,饶有兴趣地盯着曾经高高在上冰冷高傲如今却如丧家之犬任人欺凌地凌雪。

    世上能称为深渊剑修的人也不过百人,每一个人都是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要么就是在战场之上,要么就是不停地去接受刺杀任务,每一个人身上都背负着至少上百多则上千条人命。每个人一生只抱着剑孤老,每个人的剑都常年泡在血海里去滋养杀气。深渊处的血海潭中,还泡着数百支剑等待它们的主人。

    万人选一地角色当然不是那么好对付,更何况凌雪面临着是六个人一起的围攻呢?

    此时的凌雪身上软甲被刺得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也随着剑伤慢慢地溢了出来。遮面地黑纱在这次之后飘落,散落地发迹遮挡住了右边地半脸,左脸之上露出了狰狞地几条如毒虫般地伤疤。这道伤疤,比鲜血还让人触目心惊!

    习投怔怔地望着被黑色发丝遮挡不住伤疤地凌雪,忽而大笑,笑得弯下了腰,笑喘地声音让他字语断续,“哈哈……哈哈……原来曾被称为阿婆山仙子地凌雪却是一个这样的丑陋模样,……哈哈……难怪……难怪你从不以真面目视人。难怪……难怪顾青衣与你对不上眼……哈哈……”

    阿婆山,海外的一座小岛屿,四面饶海。那座小岛屿只以女人为尊,千百年来如是。因为岛屿小,过着与世无争地日子,男子多与捕鱼为生,常年葬身海底地岛名每年都有数百上千之人。原本就十万数的人口,男丁便日益减少。而凌雪便是来源于那里,极有可能是继任下一代岛主地传承人,那里有一个最尊贵地称呼——圣女。

    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诉说着岁月沧桑地往事,每一条身上地伤疤像故事多于事故。而凌雪脸上恐怖地伤,仿佛是对往事地一种控诉,那一定是一段极其艰难地不堪回首地往事。

    凌雪没有因为习投的耻笑而显得局促,相反她淡然地站立起来,伸手撩了一下遮住脸的发迹,她低头看了看手中已经被砍出好几个缺口地弯刀,叹息一口气,“哐当”一声干脆将弯刀投掷于地。

    习投眼神玩味兴致勃勃地看着凌雪另一半地侧脸,啧啧感叹道:“虽然说,眼角有些鱼尾纹,但从你右侧完美无瑕地脸来看,年轻地时候你是当得起仙子称呼地,身材玲珑纤巧,鼻梁高挺,眼眸黑如墨石。只是可惜了……”

    可惜地当然是左边的脸。

    凌雪听出来了,她脸色从容,露出了一个明媚地笑脸,整齐洁白地牙齿露出婉如海边拾取到的晶莹剔透地白色贝壳。她音如深山夜莺动人歌喉般道:“确实不错,你口中地尊上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何人,但能看得出来他一定如你口中所说是一位大能之人,怕……修为已达圣人境界。”

    凌雪目光柔和,手指在场地六名剑修,继续道:“空冥初期,在剑阵之下居然能让我如此狼狈,毫无反击之力,这种无力感却是多年未曾感受过的。很好……”

    习投眉头紧皱,在如此境况之下凌雪居然还能如此从容淡定,柔和的目光在他眼里瞧着满是诡异。心中不断思索着凌雪是否有其它后招。传说中的魅惑之术他当然是不会相信凌雪能使出来的,只是他想不出来凌雪还有什么依仗。

    凌雪将习投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嗤笑一声,开口道:“怎么,难不成习兄还怕我这手中无兵器地重伤女子不成?”

    习投目光微微一变,抬头看了看天色,朝西北边方向又望了几眼,那边的斗争已经结束了,他在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尽快结束这边的任务。

    旁边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话地一黑衣人语气生硬道:“尽快结束,待会还要回去复命!”

    凌雪投来一种更为轻视讥笑地目光,仿佛是在说,原来你什么也不是,不敢亲自出手,就连主也做不了。

    习投瞬间被凌雪这鄙夷地眼神激起一阵怒火,只是他依然不敢以上位者地姿态去吩咐和命令黑衣人,语气里带着些讨好地笑道:“尊上说最好是要活得,况且现在还有些时间,她也跑脱不开,不如几位就地休憩一下好恢复体力?”

    黑衣人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反驳,静静地后退几步做旁观状。

    习投避开了黑衣人的看着所有人都仿佛是看死人一样地眼神,回头对着凌雪笑道:“雪娘可是想通了?如果你能归顺,我会替你求情让尊上将你脸上的伤疤治好的,相信我,尊上一定有这样的能力。”

    凌雪笑了一笑,面对着虚伪客套地习投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只是她不得不考虑到院内的黄小炜才尽量地将时间拖延下来。

    凌雪开口道:“刚才听闻习兄讲着自己的一些事,突然很想知道习兄没有讲完地,好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如习兄讲完整个故事之后,我再考虑?如何?”

    习投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对于凌雪地避开话题毫无恼怒之意,他甚至猜测到凌雪此举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他将目光投向了厢房,厢房此时门突然打开,黄小炜那孱弱地身子虚弱地推开门,左手拎着一把固执地剑。雪娘闻声转过去,轻轻地扶着她,将她安置门边靠墙坐下。

    黄小炜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无论是挣扎还是认命,结果都还是一个样。她们谁也无法改变即将地命运。如果实在是不行,答应了习投的条件,让他们放黄小炜一码便会是最差结局中的最好结局。

    雪姨温柔地将黄小炜抱在怀里,阻止了她任何的话语轻声地道:“如果能,就尽量活下去。”

    活着,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每天的日子就是这么一回事,日子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哪怕枯燥修炼,探寻体内气海穴窍的无穷奥妙;哪怕遇到一些困惑地事情让自己糊里糊涂,哪怕是守着一份苦涩地爱情,念着不可能的人,哪怕是自卑的自责,却也还是生活,只有活着,才能真实真切地感受到这些。不念凄苦,不念人间争斗,面对死亡也能坦然面对。

    可是,黄小炜还年轻着,豆蔻年华地青春,她也有着自己爱而未曾得到地男人。只是她比自己还更有机会啊,她有机会追求自己爱的人,有机会过更加美好的人生,去尝尝人间的甜食美味,去笑着迎接每天的那一道升起地柔和曙光,去掬一湾山间清泉,享受春天和夕阳。她,便是自己爱地延续。哪怕只是她自己这么觉得。

    凌雪没有等黄小炜地回复,轻轻地站起来,将推开的门重新掩上,透过门缝,那幅画依然古井不波地安静躺在那里。

    做完这一切,她不再理会眼中有晶莹泪珠无声哭泣地黄小炜,走下台阶,对着习投道:“我和三小姐都想听你讲故事,当然我知道你对我的故事也有一定地兴趣,我答应你,在你说完之后,如果还有时间我会慢慢地讲给你听。东岛阿婆山,有你想象不到地财富秘闻。”

    习投轻轻一笑,毫不揭穿凌雪拖延时间地小心思,道:“好,往常想要与雪娘说几句话你可都是冷若冰霜地拒绝,今日难得你有兴致,不妨就将那个故事讲完。”

    习投仿佛找到了书生时候地风发意气,他干咳一声,尔后停下,尴尬问道:“我刚才讲到哪了?”

    凌雪善意地提醒道:“说到你杀了人之后,呕吐……”

    “哦,对!那个时候我才五岁多,像是有邪魔入体一般地进入一种癫狂之状,想着只是报仇报仇,其实那个岁数,就算拿起了利器又有几分的力道可言,那个被我砍死地人更多的是被吓死地吧,我砍了他很多刀,但都是胡乱砍的。”习投絮絮叨叨地道,讲着杀人的时候反而有了一种兴奋,“剩下的人看着那么小个的我却如此心狠手辣,也是吓得不住求饶。如果不是那位儒生——也就是我后来的师父董一卓,如果不是他阻止我,怕我也是会被邪魔入体的。这是师父后来告诉我的。”

    “随后我便跟着他走了,跟他去了一个小私塾,他是那里的老师,带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小孩。师父说我杀戮太重,在那个时候邪魔已然入体了,从此便悉心教导我儒家知识,让我放下怨念,去学会仁慈,去学会爱,去试着开导明智,去试着教化世人。他说读书是为了辨别是非,认识对错。让自己以后知道什么是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我最想学的便是他的杀人本事,他一直都是拒绝我,他说杀人不只是要靠武力,他更希望我成为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战千里之外’地护国杀敌大将,他说他主上便曾出现过一位这样的人物。一人敌不如百人敌,百人敌,不如万人敌,万人敌之上便是万万人敌。在明白大是非,大对错之后,去做一些正确的事,才是我该做的事。可惜呀,那个时候我太小只是,他的好多大道理我都听不懂。我记得的不过是一件事,那边是,吃饭就是要活下去。”

    “说来极其可笑吧?读了圣贤书,便要懂得圣贤礼。当我真的懂了一点的时候,你猜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习投对着凌雪眨了眨眼,他慢慢地走到那些黑衣人身后,黑衣人如同柱子一般地安静提剑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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