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咸王的急件送达百里燕在菱昌以东五十里的行营,看到还是当初自己发出的密匣,百里燕已是猜到咸王心意,遂将徐谨宗伯泰二人请来帐中当面拆看。

    尽管已是猜到咸王心意,然当取出王旨锦帛后,内容依然出乎百里燕意料。整个锦书上只有一个大大的“地”字。

    “嘶,地字……”徐谨看后疑惑不解,忙是问宗伯泰“宗伯先生,大王只写一个‘地’字何意呀?”

    宗伯泰若有所思,下刻目光看向百里燕问

    “副帅可知大王心意?”

    百里燕略点头说

    “有些明白,但地字仍不甚明了,敢问先生,大王以地字授意,是为何意呀?”

    “呵呵……”宗伯泰浅然一笑,来到百里燕桌案前提起笔杆蘸了许黑墨,将笔尖落于黄纸上写下一个‘土’字,他说“地,土也,副帅以为大王为何要以‘地’代‘土’多此一举。”

    “先生是说,土亦是地,然地不同于土,是另有深意,非是与此番之事有关。”

    “有关,亦无关。副帅且看,这王旨锦书之上落墨之前空无一物,大王单单写个地字,是为所属之意。换而言之,这张锦书若为无主之白地,大王写一字便是大王之地,可见大王已有逐鹿中原之心,此乃其一。

    其二,土者天下之本,帝王之资也,欲得天下必取土地,得地者而夺天下,故而此地亦通帝也。窃以为,大王有意取天下而拥帝王之尊。”

    “那大王的意思,是准许攻梁!”

    徐谨忙问,宗伯泰摇头说

    “非也,大王由此心,但我等不可鲁莽行事,只可循序渐进顺其自然。”

    “不错,宗伯先生所言在理。”百里燕肯定道,接着又说“大王意在暗示决心,但如何而为必须谨慎,眼下情势对我军虽然有利,但尚不足以彻底扭转中原格局,眼下梁国尚不可轻言废黜,以免局势崩坏不可收拾。”

    墙倒众人推是必然趋势,但第一个推墙的有一大半几率被墙压死,梁国作为宗主国,有其存在的政治意义和历史符号,政治环境和经济实力未成熟之前,仍不宜取而代之。贸然改变既有的政治格局,很可能引发新一场的地缘政治动荡。

    明确了咸王意图,百里燕将王旨锦书收好封入密匣,装进了随军携带的携行铁箱,铁箱上有一把六位数的密码钢锁,没有密码,以当下技术,除了高温外,无从破坏铁箱获取其中的物品。

    “魏琦,可有孔林所部消息?”

    “回副帅,尚未收到孔林所部战报,但有顾儒泉攻伍城的消息。”

    “快说,伍城情势如何。”

    “据报,顾儒泉攻城不顺,遂已停止攻城,属下猜测,顾儒泉改变主意,等待卫国交割贡祥郡。”

    梁军装备非常精良,原本缺乏战斗经验,但黑巾攻入梁国后,很大程度上磨砺了梁军作战能力,具备了一些作战经验。但终究还是打仗经验太少,热兵器使用经验更少。

    打菱昌很大程度上是卫军无备被打了个冷不防,伍城受到警讯之后势必加强戒备,转变作战方向,梁军再想偷袭十分困难。加之分兵南下围困苣宁,顾儒泉没有足够兵力发动强攻。只能继续改为围困,等着卫国交接。

    其实他本可继续围而不攻,但凡攻打城池,时间允许下围城为上,待守军弹尽粮绝士气低迷时再攻城,其次伤城,击毁城墙制造恐慌,其下攻城。

    顾儒泉围城不过数日便急着攻城,很大程度上受到咸军影响,急红眼的顾儒泉还想复制菱昌的胜利攻取伍城,可他没打过硬仗大仗,甚至也没打过像样的攻坚战,加之卫军普遍装备有土质爆炸火器,这就给攻城梁军制造了很大麻烦。

    顾儒泉的遭遇尽管还算上不上久攻不克伤亡惨重,但硬着头皮攻城几日的伤亡也够顾儒泉心里窝囊半年的。

    作为一军主帅,当战争伤亡超出心里预期时,是硬着头皮继续完成战役,还是收手,往往取决于临战经验和想要达到的战役目标,如果最终的目标值得付出更大的代价,再多的伤亡也值得,如果不值得,仗宁可不打。

    同时如果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战争的洗礼,突然暴增的伤亡足以让将帅失去分寸,丧失理智。所以很多将帅不是败给战局,而是败给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两天后正月十一,孔林狼狈逃回菱昌,去的时候带了一万三千多人,回来时还剩一万零五百余人,约两千七百余人或死或失踪。

    “孔将军,究竟是何情况,遭逢小战缘何要撤回来。”

    王贯不满质问孔林,孔林却大呼冤枉

    “卫军着实厉害,根本不等本将靠近便在地下埋了炸雷洒下铁蒺藜,我军寸步难行,一路还频遭匪军袭扰,不得已只好撤回。”

    孔林率兵去追蒋杰,蒋杰一路抛洒了三角铁和铁蒺藜,埋下了固定式绊马索,给孔林制造了不小的损失。

    这三角铁是一中四个角的角铁,使用时其中三个角着地,一角朝天,马蹄一脚上,将刺穿马蹄角质层直刺马掌活角质层,进而人仰马翻,马匹也将重伤残疾失去奔跑能力。这东西是唐宋时期出现的反骑兵武器,是所有反骑兵武器中最廉价效果最好的。

    铁蒺藜是另一种缩小版的三角铁,不同于三角铁对付马匹,铁蒺藜是对付人员的脚板,踩上去便是一个窟窿。各国诸侯步军或是配发布底布鞋,或是步靴,对铁蒺藜毫无办法。三角铁与铁蒺藜组合使用以迟滞步骑混和行军。

    不过要破解铁蒺藜三角铁也很容易,用脚趟地面走,可将铁蒺藜扫到一边去,不过这要是一连几里十几里地都撒上铁蒺藜,这可就不好使了,况且人能两脚趟地走,马不能啊。

    孔林遭遇的正是蒋杰的阴招,不过这还没完。沿途还有木柄手榴弹拉的绊雷,地下挖的陷阱,梁军毫无准备下踩雷追击,一路追一路炸。刚刚消停不久,蒋杰的伏兵随即杀出,也不纠缠,打完一排枪立马就撤,梁军若是追击,就再撒三角铁铁蒺藜。

    待到梁军人困马乏之际,周空率领的孙国义军轮番杀出,搅扰的孔林惶惶不可终日,终于追出数天后狼狈撤回菱昌修整。

    “这伙天杀的卫军着实可恶,竟用这等卑鄙下流手段算计于我,简直可恶。”

    “那卫军和匪军的人呢,向北去了还是入我国境去了。”

    王贯追问,孔林猛喝完口水忙说

    “奔西而去,想必定是冲我田耘城而去。对了,太尉那里可有消息,援兵何时能到。”

    被孔林一问,王贯这才恍然想起一连十多日过去,竟无自己人一点消息

    “坏了!咱们上当卫人的恶当了。太尉至今未有回复,想来定是卫军劫杀了斥候封锁了消息。”

    “什么啊,至今未有回复!你怎不派人护送再去联络。”

    “我只以为太尉南下甚远斥候尚未赶回,哪里想到卫人劫杀我军斥候。”

    “快,派千人骑速往太尉营中报信,快!”

    孔林当机立断派出一千骑兵赶赴顾儒泉营中报信,菱昌的一举一动尽收咸军眼中,消息很快传到百里燕处

    “启禀副帅,方才菱昌守军一千骑兵由南门而出向南而去,应是赶去顾儒泉营中报信而去。”

    魏琦详细说道,百里燕低头看着地图问

    “咱们放出去的侦察兵都回收了吗。”

    “有四人还在路上。”

    “嗯,继续监视,尤其是梁国境内消息,我琢磨着多数卫军应都已的得到消息,情势将会有变。西线卫军的粮草掐指算来已不足两月,其必然要从梁国境内转运粮草,但凡任何与梁国粮草有关消息即刻转送于我。”

    “诺!”

    孔林败退是在意料之中的,咸军的战术战法混和了各个时代的特征,梁军还停留在农耕青铜时代,别说是三角铁没见过,拉绊弦的手榴弹更无从谈起。

    待孔林逃退途中,百里燕得报消息,遂即刻收回放出拦截梁军斥候的侦察兵。尽管出发前交代过他们,只拦零星落单的,不劫批量,但难保孔林设计诱出他们抓活口套取情报。

    这支千人骑兵队日夜赶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两天后赶到伍城下。

    此时顾儒泉正值恼火不已,先有攻城受挫在前,后有卫王交接伍城不顺,顾儒泉已是大为震怒,又闻听孔林被被赶回了菱昌,还是十数日前的消息,顾儒泉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丢了大营放走了卫军,孔林缘何迟迟不报本将,为何!”

    “启禀太尉,孔将军与王将军十数日间派遣了七批斥候前来报信,始终不得太尉消息,只以为太尉南下甚远斥候尚未寻到,哪里知道是被卫军奸细劫杀在了路上。”

    右都尉飞快禀明缘由,顾儒泉却恼火依旧

    “可知为何人领兵?”

    “不知,只知道上月从中末郡窜入净源的卫军约四万人,伙同当地残余卫军劫杀了咸军辎重,获取大量咸军最新震天火以及火器,十分之力害。只一个时辰,便伤亡了三四千人。这是孔将军亲笔书信,请太尉大人过目。”

    顾儒泉看过孔林来信顿时感觉棘手,流窜进入梁国境内的卫军装备了先进火器和大炮,这件事的元凶首恶是咸军,换做是平时,顾儒泉这时肯定一不做二不休要去兴师问罪的。但如今咸军势大,哪里还能去兴师问罪。再者咸军丢了最新的火器,也不能轻易还给咸军。

    但好在卫国已经答应让出土地,联手对付咸国,顾儒泉转念一想应该去招安这批卫军截留咸军的火器。

    打定主意,顾儒泉留下一部兵马继续包围伍城,其率三万余人火速赶回菱昌,于正月十六抵达菱昌城,又马不停蹄的去见百里燕,试探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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