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为了追查那只异兽,柳明凡是绝对不可能吃饱了撑的过来遭这种罪。从滑雪场侧面出来再到天池,既穿越树林又攀爬岩壁,就连他的异人体魄也险些承受不住。

    “我说,我们这都走了好几公里了,哪有异兽的影子。小老弟,你的推断靠不靠谱啊?”柳明凡愤愤地吐槽了一句,随意地踢飞一块小石头。

    “咚。”小石头落到了水中,泛起一圈涟漪。

    “我的推论是不会有问题的,柳前辈出现的顺序是绝对不会错的,再走走应该就能遇到了。”道尔夫回头看了一眼柳明凡,继续向前走去。

    “你怎么知道你的推论就一定是可行的,你都还没说你是怎么推论出来的就让我们跟着你走,结果这么久了一点结果都没有。你确认不是你的推论出了问题吗?”柳明凡莫名的有些不悦,怼了道尔夫一句。

    “那些拍到异兽的人都是在这一条路上,再连上柳前辈出现的地点,正好可以将长白山作为一个阵盘,绘成一张阵图。再之外我也说过了,这一切都只是提高了遇到异兽的概率,并不是百分百会遇见。”

    道尔夫取出一张长白山景区地图,上面画满了各种线条以及标注,应该就是所谓的阵图了。

    “你自己看吧,这个图稿虽然有点残缺,但是从里面可以看出来周天大阵的痕迹,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凡是柳前辈出现的地方,都是可以被称为阵眼的存在。”道尔夫一本正经地指出其中的几个地点,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势要说服柳明凡来证明自己。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露西亚瞟了一眼道尔夫手中的阵图,埋怨了一声。

    “因为我还有一点没能确认下来,不敢百分百确认这就是我们要的阵图。”道尔夫撇了撇嘴,声音轻了轻。本来他是想着最后一点确认下来再告诉众人,可是柳明凡这一路的抱怨让他很是不爽,急需拿出点什么来证明自己。

    “还差一位。”苏未看了看道尔夫手中的阵图,开了口。

    他一向是沉默着,齐涵的事之后更是如此。

    “嗯,是的。”道尔夫看了一眼苏未,眼神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赞赏,“这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这个阵法的残缺之处。”

    道尔夫在阵图上轻轻叩击着,最后重重点在了阵图上,抬起头。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天池,阵眼之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按照黄道十二宫的排布出现,而这里则是日参北斗。北斗七星之中,北极星是为重中之重。而北斗勺柄所向,应该亦是一位阵眼,可是这里却是空无一物。”

    阵图纸上已经布满了标注,而这一处也是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足以见得道尔夫在其中花费的心思。

    苏未看着阵图上的标注,没有开口。他有所思,但无所言。

    “行吧行吧,现在我相信你的推论了。但是我们接下来该往哪走?按照你说的这里已经是一处阵眼了,可我们还是一无所获啊。”柳明凡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其实他也不是成心针对道尔夫,但是就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一切都有些抗拒,有些厌恶。

    “我们先在这等一等吧,时辰未到。”道尔夫看着头顶的太阳,掐了掐手指。

    柳明凡听他这么说,到也没有反驳,就地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拿出手机滑动着屏幕。

    苏未看了看四周,走到了柳明凡的身边。“怎么了?”和柳明凡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他不至于这样都看不出来柳明凡的反常。

    “我没事,只是莫名的烦躁。”

    柳明凡耷拉着眼皮,皱着眉。

    “你对那张阵图有什么看法吗?”苏未没有去安慰他,只是靠在他身边,很随意地问了一声。

    随意才不随意。

    “不知道,感觉差了点什么,但是说不上来,也没有心思去想。”看着烦躁抓下的头发,柳明凡更烦躁了,他甚至觉得心底有一种嗜血的冲动。

    苏未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打断了。

    “几位是想来拍神兽的吧?”来人哈着腰,嘴角的小胡子随着他的笑容一抖一抖,有几分奸诈小人的味道。也不等四人回应,来人拧了拧胡子,眉眼高高吊起,当真是应了“贼眉鼠眼”这一词。

    “鄙人常岳,隐居长白山的一名小道人。你们要是想拍伸手,我可以给你们一点路子。”

    常岳搓着手,微微凑向了露西亚。

    “哦?什么路子呢?”露西亚轻笑一声,食指悠悠点在唇上,对着常岳挤了挤眼。

    玩魅术的套路都深。

    “这路子嘛,就是带你们找到这神兽!”常岳得意地扬了扬眉,贪婪地看向露西亚,嘴角垂着口涎。“不过,这路子可不是免费给的,好处费这东西嘛……”

    “带我们去,好处少不了你的。”道尔夫抽出一张红票,在指间弹了弹。

    “嘿嘿,帅哥你是个明白人。”常岳轻轻收过那张红票,低下头狠狠地嗅了嗅上面的味道,脸上挂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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