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来到县衙,让门子进去通报,不一会,门子出来说:“大人在二堂等候诸位。”

    还没走进二堂,曹宏便闻到一股酒味,这时门子进去通报,王瀛便对曹宏说道:“李老弟,一会进去,咱们就把上面的意思禀报给县令知晓,至于老齐说的那些……”那王瀛显然对曹宏不是很放心。

    曹宏哈哈一笑道:“放心吧,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不多说。”

    王瀛这才稍稍安心,朝他点了点头。

    这时门子出来说县令大人让他们进去。四人道了声谢,鱼贯走入了二堂。

    进了二堂,只见上首椅子里坐了一个大汉,约莫四十来岁,黑呼呼的脸上泛着酒后的红光。见到四人进来,那县令粗着嗓子大声问道:“你们四人来我这孟津什么差事啊?”

    曹宏见那县令醉醺醺地,但也不敢大意,小心说道:“府尹耶律大人着下吏来孟津是为了三长一事,为何久久不将三长档籍呈送府里。”

    那县令摆了摆手道:“不是早就送去了嘛?”

    曹宏四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被这县令说迷糊了。曹宏正待再问,只听后堂一个女声说道:“父亲,三长之事还未上报府里,许是您记错了。”听声音,十分悦耳,听声音,曹宏估计这女子十多岁的样子。

    那县令听罢,拍了怕脑门大声说道:“哎呀,我忘了,确实未曾上报,人选出来了吗?”

    那后堂又提醒道:“选出来了。”

    县令听罢吁了一口气说道:“还好还好,那就交这几人呈送上去吧。”

    这时,后堂没了声响,那县令等了一会,见不曾有人送过来,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后堂走去。曹宏等四人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听后堂里小声说了会话,便见那县令走了出来。

    县令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你等先在馆驿住下吧,待我将三长人选再核查一番,再交由你们呈送耶律大人吧。”

    四人早知他拿不出来,也不奇怪,于是便施礼退了出去。

    出了县衙,王瀛见天色还早,便对曹宏说道:“李兄弟,你看现在回馆驿,也是闲坐无事,不如和我们一起去逛逛?”话说一半,王瀛做贼一般地四处看了看,对曹宏说:“哥哥我来过几次孟津,知道不少好去处,怎样,今日哥哥做东,带你们去开开荤,见见世面?”

    曹宏一听,便知道王瀛指定又是去那些青楼楚馆,于是摇了摇手苦笑着说道:“谢谢王大哥好意,兄弟我家中管束甚严,再加上我年纪……”

    王瀛听曹宏说罢,乐得少费些银子,于是忙不迭地说道:“啊呀,老弟你啊,在衙门里行走,以后这些地方还能去得少了?罢了罢了,你便自回馆驿休息吧,我们三个去喝喝茶听听曲儿。一会便回来。”

    曹宏听罢,笑了笑便说道:“王哥,玩的尽兴,早些回来。”

    王瀛和那两个书办朝曹宏贼兮兮地笑了笑便自行走了。

    曹宏见那三人走后,看了看日头,刚过晌午不久,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便也往街市上随便走走逛逛。

    转过县衙,没走多久,曹宏便听到一阵哭声传来,只见不远处一户人家正在办理丧事,周围亲友邻居都来到院门处吊唁致襚,但却没有主家一人迎接还礼。

    所谓的吊唁致襚就是,亲友们知道这家有丧事发生,都来这家吊丧,赠送一些衣物给死者,以寄哀思。这时候,丧者家属应该跪倒还礼,感谢众人前来致哀。但这家却没人在院门口还礼,处处透着奇怪,曹宏见罢,不禁好奇心起走了过去。

    丧礼还在进行着,院子里的下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周围看热闹的将院门围了几层。曹宏走到院门口,正往里看呢,只听旁边一人对同伴说道:“真可怜啊,贼老天忒得不公了,去年我娘生病没钱医治,还是钱老太爷着人请了大夫上门为我老娘看得病。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真真地让人人于心不忍啊。”

    只听另一人说道:“可不是嘛,儿子本应今日结婚了,昨晚却暴病而亡。这叫个什么事儿……”

    曹宏听罢便知道,这家就是那个被选做党长的钱老太爷的院子了。心里微微一动,便走上前去,拉住院子里的一个下人,叫他去帮忙通禀一声。

    不一会,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曹宏一揖到地说道:“钱伯父,小侄请您节哀。”

    那老头钱彦卿面露悲伤,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说道:“公子是?不知找老朽何事?”

    曹宏说道:“我是钱彬钱公子的朋友,今日听闻噩耗,特来拜祭钱兄。”

    钱彦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难得公子高义,老朽替儿子谢谢啦!”说完便着下人引了曹宏进了钱彬的正寝,只见南窗下铺了一块门板,门板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静静地躺在上面,曹宏心想这便是钱彬了,于是走上前去,对着尸体郑重行了一礼。

    行完礼,那下人又将曹宏引进正厅,只见那钱老太爷正在闭目养神,只是那对寿眉微微颤抖,曹宏知道,这钱老太爷此刻正剜心一般的痛苦,只是强自忍住罢了。曹宏心里也是黯然,这般年纪,死了儿子,哀莫大焉。

    钱老太爷见曹宏行完礼走了过来,便对曹宏说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我儿如何与你结识?”

    曹宏又施了一礼说道:“我姓李,与钱公子平日里来往不多,一次诗会上结识了钱公子,见钱公子乐善好施,文采又好,心里仰慕,便和钱公子结为朋友。”

    钱老太爷听罢,又是一阵难过,只是勉强笑了笑说道:“李公子有心了,彬儿撒手人寰,能有友人前来送他一程,心里想必也是开心的。”

    曹宏问道:“钱兄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

    钱彦卿听罢,一行老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一边哽咽一边说道:“都怪我啊!都怪我啊!是我害了彬儿啊!”说罢就用手大力捶着自己的胸口。下人们见到连忙拉住钱老太爷。

    曹宏见状,虽然很想再问两句,但是见到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这般,也就不忍再往下问了。

    辞了钱彦卿,刚走到门口,便听门外一阵吵闹声传了进来。

    只见门外走进一个苏迦南呵呵一笑:“四殿下,迦南有礼了。”说完盈盈施了一礼。,唇红齿白的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进来:“钱兄啊,我的好钱兄哎,当日与小弟把酒言欢何等自在,怎么今日躺在这门板之上不来迎我啊!”那来人装模作样的哭丧,但非但没有半点痛苦的样子,竟然还笑眯眯的对着钱彬的尸体上来打量起来。

    钱彦卿见状,气的双手发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指着来人说道:“许之安,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个叫许之安的年轻人仿佛在扇什么臭不可闻的味道一般,将手中的羽扇四处扇了扇说道:“钱老伯,之安今日上门致哀,钱家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钱彦卿听罢,再也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那许之安哈哈大笑地走到钱彬尸体前,小声说道:“钱公子,和我作对就只能安安静静地趟着了,你没过门的妻子,嘿嘿……我便也笑纳了。”

    曹宏见那许之安这么猖狂,紧紧握住双拳,连指节都捏的发青了。

    这时那许之安一声长笑,踱着步子,摇着羽扇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下人们见到钱彦卿晕倒,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扶的扶,请大夫的请大夫,再也顾不上其它,只见这肃穆哀伤的灵堂,转瞬便闹哄哄的像市集一般。

    周围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曹宏见到刚刚在他身边说话的那人又对身边人说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哎,在咱这孟津县,谁还敢跟这许家叫板?造孽哟!”

    旁边那人说道:“呸,这许家老幺真不是东西,杀人不过头点地,人都死了,还不放过钱家,将来也不得好死。”

    这时,那钱老太爷悠悠醒转,曹宏见状,连忙走了过去说道:“钱伯父,你没事吧。”

    钱彦卿双目紧闭,面若白纸,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我钱家祖上不积德,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今日绝户还被人欺上门来。罢罢罢,我也趁早死了去,省的见那许之安的嘴脸。”

    曹宏见状问道:“钱老伯,到底是何事,这许之安为何这般过分,难道就没人能管管吗?”

    钱彦卿只是闭着眼,摇了摇头说道:“李公子,我劝你莫要多事,在这孟津县,你得罪不起那个畜生的。”

    曹宏听罢,恨恨的说道:“我就不信这孟津县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那钱彦卿苦笑着摇了摇头,再不说话。

    曹宏看了看钱彬的尸体,又看了看哀伤不已的钱老太爷,心里暗暗发誓定要将这事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想罢,便走出了钱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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