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崔诰回朝,曹珪紧锣密鼓的安排六镇之事,虽然疲惫,但是进了淑仪阁,还是心情好了许多。见到曹宏母子正在说话,便笑着进了厅内。

    “什么事这么高兴?还要庆贺啊?”曹珪笑道。

    母子二人见是皇帝来了,连忙施礼。众人坐下之后,曹宏便又将今日之事说给父皇听了。

    当曹珪听到那顺天府典签和掌书之事,神色便严肃了起来:“照你这么说,这耶律玺也不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良臣了。亏我之前以为这耶律玺不党不群,是一个纯臣,让你跟着他,可以不用受到朝中的党争倾轧,没想到,倒被你发现了个蠹虫。”

    曹宏见父皇不快,便说道:“儿臣今日只是刚到顺天府,接触的人不多,看到的事情也是浅显,虽有表征,但无实据。请父皇息怒,待儿臣再观察一二。”

    “嗯,也许是那刘摇旗挟私报复也未可知,暂且看看吧。顺天府,乃是京畿重地,要是衙门里乱了,朕的京城也就不安稳了,宏儿,你且不动声色,再听其言,观其行吧。”曹珪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说道。

    这时曹宏将在韩府拜师,徐琰说起南征“三不可”之事也告诉了父皇。

    曹珪听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沉默良久之后才对曹宏母子说道:“徐琰此人,确实是天纵奇才。在秦国时,便帮着苻坚除豪酋、定人心,位列侍中这样的机枢要职,此番从秦国逃出,想必秦主定是做了一些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不然君臣相得,不会逃到我们大魏来。”

    曹宏见曹珪也也觉得师父是个大才,于是便趁机对父皇说道:“父皇,今日儿臣听闻师父说到南征之三不可,儿臣觉得甚有见地,父皇如有南征之意,还请暂时停下,等局势安稳一些再说吧!”

    曹珪这时已经神色如常了,他看着曹宏的眼睛说道:“宏儿,做一件事情,你不能听别人怎么说,要看看这个人屁股坐在哪里。”

    “徐琰此人,冀州世族出身,少有才学,后投苻秦。虽然他比一般的那些汉人眼界开阔些,但是,他的世族家庭决定了他永远都会站在世族的角度来看待任何一件事。别的不需多说,我征粮草于冀州,徐家定然也是出了血的,你觉得徐琰会怎么想?”

    曹宏听罢,急忙说道:“可是师父已经和家里断绝音讯很久了。”

    曹珪听罢,哈哈笑道:“知道汉人为什么是汉人吗?因为家,活在他们的心里。”

    曹宏听罢,默默不语。

    曹珪见韩嫔出去安排用膳,于是低声对曹宏道:“知道父皇为什么一定要创立六镇吗?”

    曹宏摇了摇头。

    “咱们匈奴人太少啦,自前汉匈奴北迁以来,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匈奴人口不过十数万,但是整个大魏的汉人呢?我们匈奴强大时还好说,假设有一天,异变突起,我们拿什么控制人口比我们多得多的汉人?到时候我们的下场就是亡国灭种!”曹珪神色严峻的看着曹宏。

    曹宏疑惑道:“可是,这和设立六镇有什么关系呢?”

    曹珪胸有成竹地说道:“其一,迁汉民往代北,使两族通婚,不出十年,一批新的匈奴人便可长大成人,成为我们匈奴新的战士;其二,自曹魏、司马氏以来,汉人世族荫蔽人口,私养部曲,实乃国之大患。我不迁民往代北,那就是给那些汉人送部曲、送佃农。那些汉人势力膨胀到我们也无法收拾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大魏亡国的时候了。”

    曹宏越听越迷糊,他感觉师父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父皇说的也不错。

    曹珪见儿子疑惑,于是便说道:“当然,徐琰之言,有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六镇尾大不掉,我也思索良久,这件事,我自有把握,他们敢反,我便能叫他们身死族灭。至于沈良玉一事,不管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我把他控制在京城,任何人都别想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曹珪眼里精光一闪,握着拳狠狠地说道。

    “你那师父说汉兵太弱,这确实是朕的一个心病。阿比达等人现在对我还算恭敬,但如果不扶持汉军与之分庭抗礼,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可惜没有宿将为我将这四军给练出来啊!”说到这,曹珪看着曹宏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曹宏见曹珪突然笑了起了,不禁摸了摸脸,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妥,只见曹珪说道:“朕真是骑驴找驴啊。你外公前燕时就镇守冀州,乃是世之名将。用来统帅四军再也合适不过了。”

    曹宏一愣,他和外公是讨论过为什么被投闲置散的原因的。但是近日父皇又启用外公,这是为何?

    稍一思索,曹宏心里大约也猜到父皇所想了,第一,当然离不开母亲受父皇宠爱,顺带着父皇对外公的观感也好了起来,所谓爱屋及乌,就是这个意思了。第二,韩世能闲散多年,当年的很多部曲多已凋零,剩下的要么老了,要么就是独领一军,不再受韩世能所控。第三,父皇很需要在朝中树立一个新的势力,用来平衡汉臣和匈奴国人。韩世能汉人出身,不可能倒向匈奴;且从不和崔诰等汉臣来往。这些年来,独行独往。这不正是制衡朝中各派的最好人选吗?

    想到这里,曹宏心里也暗暗为外公高兴,于是故意问曹珪道:“父皇,外公从不攀附,也从不结党,每日里除了点卯就是回家读书。他能胜任统帅四军的重任吗?”

    曹珪听曹宏说他外公不党不群,果然心里更是满意,笑着对曹宏道:“朕用的正是你外公这一点。让他暂时接掌控鹤军和南军,日后再将不言军和北军也交给他。”

    “儿臣替外公谢父皇信用。”曹宏一揖到地。

    曹珪也很高兴,说道:“今日与你所说,不要与任何人说,知道了吗?”

    “儿臣懂的。今日皆是父子间的私话,儿臣不会传到别人耳朵里。”

    曹珪满意地点了点头。

    曹宏突然想到太子所托之事,看着父皇兴致很高,便说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请父皇应允。”

    “你啊,知道今日朕心情不错,有什么事,说来听听。”曹珪笑道。

    “父皇,太子殿下曾托儿臣向父皇进言,他也想出宫观政,为父皇分忧。”

    曹珪听罢,皱了皱眉说道:“太子有事求朕,要你来分说什么,管好你自己便罢了,让他有事自己找朕。”

    曹宏见父皇不悦,也不敢再说,这时候韩嫔进来布膳,曹宏乘机退出厅外。

    曹宏出了厅,只见廊下岳乐,正侍候在那里,想到今日师父徐琰所言,于是便走上前去,对岳乐道:“岳大人,曹宏有礼了。”

    岳乐见是曹宏,连忙回礼道:“四殿下,客气了,唤老臣有什么事吗?”

    见岳乐开门见山的问,曹宏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岳大人,我有一个朋友,叫李振,是羽林都的伍长,我想请岳大人帮忙,将他调到顺天府去,您是知道的,我在顺天府观政,也没个贴身的人照应着。还请岳大人帮忙。”

    岳乐略一思索,便看着曹宏说道:“此乃小事,老臣明日便着人去办。”

    “那便多谢岳大人了。”曹宏施了一礼正准备走,那岳乐在他身后说道:“四殿下,算上这次,老臣可帮了您两次喽!”说完呵呵的笑了起来。

    曹宏转过身去,看着岳乐那意味深长的眼睛说道:“岳大人帮衬小子,小子铭记于心。”

    又过了几日,曹宏下了早课,来到顺天府衙,刚进府衙书吏们办公的跨院,便听到里面李振在里面高声聒噪。

    “天香楼知道吗?秦莞姑娘知道吗?”胖子李振被一群书吏围着,正在得意洋洋的看着围着他的书吏问道。

    其中一个书吏,不满二十,呆呆地问道:“胖子,你说的是哪家酒楼?”

    周围人哄的一身笑了起来,胖子仿佛跟那书吏站在一起有失身份一般,往远处躲了躲,不屑地说道:“一看就是嫩鸡,连咱们京城最大的青楼也不知道,小子,你是刚喝完奶便进衙办事了吧?”

    周围人听罢又是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只见那胖子见到众人哄笑,更是来劲,又说道:“我再问你们,知道这京里哪家赌场最不规矩吗?”

    那个被嘲笑的书吏,不服气地说道:“怎么?你便知道?”

    胖子斜了一眼那个小书吏,说道:“切,你也不打听打听,咱胖爷去了赌场,哪家赌场掌柜不是客客气气地包了银子送胖爷出来。”

    众人里有凑趣的,忙问道:“胖子,这是为何?”

    胖子见那人懂事,得意的一扬脑袋,骄傲地说:“还不是咱胖爷赌技高绝,那些掌柜的怕胖爷把他们赌场赢光了呗。”

    胖子正说得高兴,只见那掌书康显贞走了过来,见到众人围着胖子,便喝道:“都没事可干了是吧?聚在这里干什么。”

    众书吏见是康显贞,连忙散了开去,片刻间就剩下那胖子李振孤零零地站在院里,康显贞走了过去,皱了皱眉说道:“李振,虽说有人求到我这里,将你塞进了这府衙,但你第一天点卯就哗众取宠,是不是不想吃衙门这口饭了?”

    那胖子见是康显贞,连忙走到近前,一个大礼扎下,口中高呼:“恩公。”

    康显贞被胖子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起说道:“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衙门里什么样子你是不知道,人多嘴杂,咱两的关系,别让别人知道了。”

    胖子笑嘻嘻的一边笑,一边递去一角银子,说道:“康大人,胖子天生莽撞,这是一点点心意,大人饶恕则个。”

    那康显贞,接过银子,用手轻轻一捏,顿时笑着对胖子说道:“你小子是块吃衙门饭的料,不错不错,以后跟着我,我自然是要照拂你的。”说罢便走了。

    这时曹宏才喊道:“胖子,这里。”

    那李振看到是曹宏,腾的奔了过来,见到曹宏,大大咧咧的说道:“咋了,小曹,有什么需要胖爷帮忙的,使了这么多银子给那姓康的,浪费啊,给胖爷我,请他去天香楼走一趟,什么事都给胖爷办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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