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龙、赵虎原是知道马有禄贪图功利,却不曾想他此次居然胆敢擅自行事。那张龙脾气急躁,冲马有禄骂道:“你这厮胆大妄为,擅自拿人,可真是吃了狗胆了。”

    马有禄自知理亏,便想讨个好,嘻皮笑脸道:”不是该吃豹子胆么?怎地说是狗胆?”一转念,忽地想到了为何那张龙要斥他吃了“狗胆”而非“豹子胆”。

    原来那开封府包拯为人刚直不阿,嫉恶如仇,命人专门打造了三口铡刀,分别为龙头铡,虎头铡和狗头铡,那龙头铡是专铡皇室犯人的,虎头铡是专铡官员权贵的,那狗头铡则是专铡寻常百姓犯事的。想是张龙将这马有禄当作了作奸犯科的寻常百姓了,故这“狗胆”实有暗讽之意。

    他想到这一层,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强辨道:”张龙兄弟休要出口伤人,我虽无海捕公文,但是这三个蛮夷凶神恶煞,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二位不是也说他们中有人挖了小二眼珠么。更何况我得到的消息,这三人还曾盗取我朝重物,断不能放他们跑了。”

    胡振邦向沐寒衣使个眼神,悄声道:“不知这小小捕头如何得知。”

    沐寒衣亦不解道:”这三人武功了得,消息断无可能被这个捕头查得,莫非,莫非是---”

    胡振邦灵光一现:“莫非是寇云经书得手后被党项三鹰劫走,寇云无奈报了官?”

    沐寒衣心中亦是想到这一层,当下也微一点头,表示极有可能。

    忽听一旁的赵虎对拓跋鸿飞道:“他说你三人盗窃朝廷重物,却拿不出海捕公文,那便暂且不究,但我却有你兄弟行凶伤人,抢劫官家重物,着即捉拿归案的捕文。”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举至拓跋鸿飞面前。

    拓跋鸿飞正眼也不瞧一眼道:”我不识你汉人的文字,你要拿他,先问我两兄弟答不答应。”说罢手抚腰间长鞭,随时准备出手。

    一旁的潘天罗亦道:“没错,我兄弟三人同生共死,决不分开,你等休想凭着人多势众带走我兄弟。”说罢将手中铁杖重重一杵。

    麻青见大哥二哥如此义气,心下感动,当下也道:“两位哥哥,这些个官差今日若是非要拿我,我便与他们拼死一战,断不能被他们拘去受辱,只恐要连累二位哥哥一道涉险了。”

    胡振邦心道:“早听闻党项三鹰讲究义气,三兄弟同生共死,无论刀山火海,俱是同进同出,从不分开,果然传言非虚。”

    正僵持间,忽地客栈大门打开,一前一后走进二人,径直走到张、赵二人跟前。那二人身形也与张、赵一般魁梧,亦是身着皂青色校尉官服。

    张龙、赵虎见到二人大喜道:”王兄弟、马兄弟,你们怎地也赶来啦?”

    那马有禄为人油滑,交际甚至广,认出这二人正是开封府尹包拯手下另两位校尉,一个叫作王朝,一个叫作马汉。他二人与张龙、赵虎亦属包府家将,一般他四人是两两一组分别在外当差或在府尹护卫,倘若这四人同时出现,必是有重要案件需要审理查办了。

    果然听王朝答道:“二位贤弟,包大人听闻消息,特意命我赶来此地,包大人随后就到,要在此现场审案。”

    忽见大门外火把灯笼齐亮,照得如同白昼般雪亮。跟着大门又涌进几名差役模样的人喊道:”肃静,肃静,不相干人等一律回避,包大人要办案了。”

    那客栈掌柜此刻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大喜道:“包大人来了,青天大老爷来了,这下可好。”

    又见八名差役进得大堂,左右分站四人,当中阔步走入一人,此人身形极为高大,,足足八尺有余,身着一袭青蟒袍官服,面如黑炭,不怒自威,站在堂中便似一座铁塔似的,即使从未见过,众人也皆知这位便是开封府的包拯包大人了。

    说也奇怪,适才闹哄哄的众人登时鸦雀无声,人人都望着这位包大人。胡振邦心道:”原来此人便是大宋百姓口中人人称颂的包青天包拯大人,今日倒要看看他如何断案。”

    张龙、赵虎上前向包拯躬身行礼道:“包大人,小人已在此探明疑凶,但凶徒不肯归案,正待缉拿。”

    包拯目光犀利,望见屋内情形,已知大概,当下开口道:”你们虽有传票,却无凭无据,难以令他三人信服,是也不是?”

    张龙、赵虎道:“大人英明,正是如此。”

    包拯又道:”来呀,本官便在此间暂设公堂,审一审这桩凶案,在场的便一同做个见证,如何?”

    众人知道包拯审案向来主持公道,包青天之称号绝非浪得虚名,现下见他要大伙儿见证审案,如何不肯答应,当下都大声应好。

    众差役听见吩咐,连忙命掌柜的让跑堂搬桌的搬桌,挪椅的挪椅,顷刻间便在大堂之内设了一个公堂。

    那公堂正对着党项三鹰。

    潘天罗、麻青向拓跋鸿飞道:“大哥,如何?便听由官府来审我三人不成?”

    拓跋鸿飞见自己三人已被人团团转住,心知今日就算是拼尽全力,也难以杀出一样血路,转念便想,这开封人人都称那包拯为“包青天”,想必其审案应该能够能秉持公正,不偏不倚。若是没有证据,又搜不出我三人从寇云处掳走的经书,想必也为难不得我三人。

    想到这层,他心下也就坦然,向潘、麻二人示意道:“二位弟弟千万沉住气,现下敌众我寡,不可妄动,且看他如何断案,相机再作打算。”

    胡振邦心道:“开封府尹乃是位在尚书下、侍郎上的一品官衔,包拯要亲自审案,若说只为了麻青伤人案,似乎有点小题大作,若是要断《武经总要》一案,他又如何断知? ”

    正猜测间,忽听“啪”地一响,包拯在公堂上将京堂木一拍。喝道:“来人,带原告陆阿牛。”

    只见客栈酒楼跑堂的掺扶一人缓步走上前去,被扶之人一只右眼被白色纱布层层围住,原来正是之前被麻青以闪电般的手段挖云眼珠的小二陆阿牛。

    二人跪倒堂前,包拯道:“你是原告陆阿牛?”

    眼缠纱布之人带着哭腔回道:“回包大人话,小的正是,求青天大老爷为小的作主。”

    包拯面色一沉道:”什么青天大老爷,你不必满口奉承,只管将冤情说来。”

    众人听包拯如此说话,俱是心道:“无怪皆称他为清官,原是软硬不吃的,连一声‘青天大老爷’他也道人是奉承,可见这人是有多正直不阿。”

    陆阿牛凄凄楚楚,将党项三鹰进店,自己上前招呼,却无故被那麻青挖眼一事说了,连呼“求包大人为草民作主。”

    包拯指着那党项三鹰道:“陆阿牛,你瞧仔细了,挖你眼珠之人,可在这三人当中?”

    陆阿牛睁大一只左眼,壮胆向包公所指的三人中望去,恰逢那麻青如鹰隼一般凶狠的眼神中他扫来,吓得浑身一抖,半晌才道:“包老爷明查,他,他,他就在这三人中,那个最瘦的便是。”

    包拯又问:“你可有证人?”

    陆阿牛转头向扶他的跑堂道:“大春,你当时也在堂上,当时情形你是见到的,你要替我向老爷作证。”

    跑堂大春一眼望去,见党项三鹰目光犀利,阴恻恻地盯着自己,那麻青更是将手一抬,手指钩向眼眶处作挖眼状。吓得他一哆嗦,目光不敢直视,哪里还敢指证,吱吱唔唔道:“阿牛兄弟,抱歉得紧,我当真、当真没看到是谁动的手。我正给别的桌上着酒菜呢,压根儿就没瞧见。”

    陆阿牛又是失望又是无奈,向包拯叩首道:“当时堂上食客与小店的跑堂、掌柜的都在,大春说没瞧见,我们黄掌柜是一定看见的,请大人允传黄掌柜替小的作证。”

    包拯点一点头道:“那便传黄掌柜问话,黄掌柜何在?”

    陆阿牛这回看得真切,向柜台一侧的掌柜一指。

    黄掌柜只得不情愿地走到堂前,心下大急,暗道:”我这鸿运客栈开在这里,跑又跑不得,若是指证了那个凶神,他那两个同伙必会前来报复,这可怎生是好。”

    正犹豫间,忽听包拯一拍惊堂木道:“你可是这里的掌柜?”

    黄掌柜忙道:”回包大人,小的黄懋财,正是这间鸿运客栈的掌柜。”

    包拯又问:“那你可曾看见这三人中的哪一个,将你店小二的眼珠挖去?”

    黄掌柜心知那三人乃是同一伙人,个个武功了得,凶猛无比,哪里还敢指正,连正眼都不敢向那三人看,只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也不敢举指认,面上尽是豆大的汗水。

    包拯见状,怒道:”怎地竟无人指认凶犯?难道这陆阿牛眼珠是自己抠的不成?”

    陆阿牛急得连连叩头道:“小人眼珠实是被那三人中个瘦高者所挖,这酒堂之上好多食客都是看到的了,求包大人明鉴。”

    包拯道:”那些客人便是看到,如此凶残之状,恐怕也是逃之夭夭了吧?”说罢叹一口气。心道:“难道无人指证,我便让真凶漏网不成?”

    其实那包拯心中亦知此事必是这党项三鹰中的麻青所为,只是他断案须得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全,方能教人心服口服。

    正犹豫间,人群中忽地站出一个少年人,脆生生地喊道:“包大人,小人可以为陆阿牛作证指认凶犯。”众人看时,可不正是适才与党项三鹰交过手的少年人。

    包拯见这少年人长相清秀,声音婉转似女声,面上却毫无畏色,心中暗道:“那跑堂的和掌柜的都不敢为陆阿牛作证,反倒是这名少年人好胆色,好魅力。”心下暗赞,手中却一拍惊堂木道:“你是什么人,胆子不小,见了本官也不行礼,罢了,我念你年少无知,不与你计较,且把你所见一一道来。”

    那陆阿牛一见有人肯为自己指证,大为感激,不敢插嘴,连连向沐寒衣拱手。

    沐寒衣不紧不慢道:“回包大人话,小人姓木,单名一个寒字。是皮货商人,今晚才和我兄弟木胡在这家客栈落脚。”说到这里她眼睛向胡振邦瞧了一瞧。

    胡振邦听沐寒衣姓口胡诌姓名,心中又好气又好笑,眼见她如此,知她想要让自己替他圆谎,连忙上前向包拯躬身作揖道:“包大人在上,小人便是他兄弟木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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