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陈莫菲抬起头来,“别告诉流年。”她站起来,径直走到陈乔面前,“如果我真出事儿了,告诉他我很好,他在美国也不知眼下怎样了,更不知道若然怎么样了。你信报应吗?”

    她目光不由黯淡。

    “其实我是不信的。”她倒有些自说自话了。“不管怎么说吧,如果真不能脱罪,如果那时流年还没从美国回来,你------”

    思及此,陈莫菲也不由心里凄凄然。她倒不是肯随便认输的人,但也知这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万一、偶然或者意外。她一人身影好落寞,独自徘徊到窗前,幽幽开口。

    “我如果想现在去美国是不已经不可能?”

    丁晓东不像陈乔,陈乔是不忍心开口戳破她的期待幻梦的。

    “不行,你如果走,警方基本上就可以坐实你的罪名了。这对你极为不利。”

    还能再看见流年吗?

    流年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吗?

    是否跟流年这阵子太过快活,人生的快乐有时是有配额的吧!

    又或者,康若然突遭不测多多少少跟她有干系,所以竟遭了报应,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流眼泪。

    是夜,丁晓东没走,好在陈乔家够宽阔,三人各拥一间房间,陈莫菲这阵子熬不了夜,早早睡下,可虽然累,却辗转难以成眠。只好不停的陈乔家那张大床上烙饼。她实在有点儿想不通肖梅为什么会在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错认凶手。难道自己真的半夜起来出门把那女人给杀了?

    她不相信自己真会如此狭隘或者残忍,然而,她究竟有自己想像中那样可信吗?

    陈莫菲翻了个身,身下床铺发出轻微的窸窣声。细长而幽深的叹息绵密的渗进黑暗里,将她重重细密的包裹,她觉得自己胸口有点闷,也是,命运总是喜欢扼紧了她的喉咙,她叹了一口气,又翻了一个身,但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于是伸手从旁边拿出另外一支枕头来垫在头颈下,试了试,觉得这样一来呼吸便顺畅得多了。

    流年那边仍旧如泥牛入海。

    她闭上眼睛,逼自己快速进入深度睡眠,却听见外面有细碎的争吵声。陈莫菲轻轻起身,然后像猫一样踮起脚来一点一点踱到卧房门口,将门小心翼翼拉开一条小缝。只听丁晓东压抑着声音。

    “陈总,我结了婚了,我天天不回家?这可不成啊!”

    “就几天?就几天我也解释不清啊!陈总。您......是,是我小点儿声儿,可是......”

    再后来只听两人似乎在窃窃私语,却又怎样都听不清楚到底在讲些什么。陈莫菲心里一动,出声喊了陈乔。

    “陈乔。”

    “啊。”陈乔过来。

    陈莫菲一把将陈乔拉进卧房,陈乔心咚咚擂鼓一样的敲。他并不知陈莫菲在打些什么主意。

    “怎么了?”他瞪大眼睛问她。

    “陈乔!”陈莫菲小声说,“你怎么有这嗜好?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丁晓东的爱人是不是同妻?你们怎么敢干这么伤天害李的事儿?那丁晓东对你究竟有没有意思?你们多久了?难怪那么多的环肥燕瘦你都看不上眼,原来你好这个调儿调儿。说!你对我们流年是不是也有非份之想!”

    陈乔绝望的听陈莫菲说下去,他心里想,这女人真他妈的疯了!不!是我真他妈的疯了,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疯子?是了,一定是我疯了。

    他气急败坏的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然后转身出了房门,只留陈莫菲在门里虚张声势。

    “喂,陈乔,你-----”

    他什么也不想听,砰的带上了她的房门。

    丁晓东见他气呼呼的从陈莫菲的房间里出来,又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敢过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刚要脚底抹油,却见陈乔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晓东。”

    “嗯?陈总。”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留在我家吗?”

    丁晓东脸上荡开一抹微笑,抿嘴不语。

    “老子爱上你了。”

    丁晓东的笑容刹那间僵在脸上,膝盖都恨不得开始哆嗦。

    陈乔一脸懊恼。

    “知道吗?”他用下巴朝陈莫菲那个卧室的方向呶了呶嘴巴,“她以为我留你在这儿是因为我跟你是一对同性CP。”

    丁晓东直觉得自己脸部线条僵硬,唇边有一小部分肌肉开始有节律却没有节奏的轻微颤抖。

    “陈...陈总...就算...不管咱俩是不是一对同性CP,您...您跟里面这位恐怕也......那流年-----”

    陈乔一摆手,他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他倒不是听不进去,他只不过是开解不了自己罢了。

    丁晓东无声没入自己的房间,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陈乔拿起电话,打给一个人。

    “我,陈乔,帮我找个人,我想把一个人偷运出境。哪个国家都可以。不,最好是------英国。时间?你着手准备,等我通知,越快越好,钱-----不是问题。”

    他放下电话,以为这辈子也用不着这种人。但事出仓促,他别无他法。陈乔扣下电话,那电话不停在他掌间流连,他觑起眼睛,灯光下那瞳孔有如褐色宝石,他翻过电话来,又将刚才那号码重新拔出去一遍。

    “能否保证人身安全?是个孕妇......多花点儿钱倒没关系,最主要丁点儿纰漏都不能出。”

    一切安排妥当,陈乔长吁出一口气来。想一想,他叫来丁晓东,丁晓东也没睡,他也睡不着,这是他来到这个公司接手的第一件案子,竟就这样棘手,而且这几个人间的关系如此复杂。

    陈乔说,睡不着,耽心得要命。想来想去都是最坏的结果,整个人焦躁不安。让丁晓东陪他喝一口。

    丁晓东直接拒绝,我喝醉了,谁去帮着陈小姐跑前颠后?

    陈乔看丁晓东吃吃的笑,“你不爱陪我喝就说不爱陪我喝,少扯陈莫菲。你以为她是我的软胁?”

    丁晓东坐下不答,笑而不语。

    陈乔心里郁闷,借酒浇愁。

    丁晓东一捅陈乔,“你上半夜我下半夜。”

    陈乔不明就里,反问,“什么意思?什么我上半夜你下半夜?”

    “看着里面那位。”陈乔说,“有种人真有梦游症,我今天下午特意去咨询过相关医生,从这个点切入可以打。也是属于精神类疾病的一种?”

    “噢?”陈乔放下啤酒,出拳当胸朝他胸口碓了一拳。“怎么不早说?如果能证明她有这方面的疾病,是否她胜算就更大一些?”

    丁晓东却一边撇嘴巴一边摇头:“谁知道!不过手里多一个筹码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两个男人无声陷入沉思,为缓解尴尬,便只能不停的抽烟,陈乔起身把排风打开,又把窗户打开,冷空气不由分说闯入室内,两个男人瞬间精神起来,丁晓东将沙发上一条毯子抢过来盖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这么自私?”陈乔抱怨,上前去往回抢那张毯子,“劳资也冷。”

    “你冷你回屋啊,”丁晓东出声抗议,“要不然我回屋,咱俩不是说好了分上下半夜?这是要打持久战的大哥,更何况你我明天都得回公司上班。”

    “你不用回去上班了。”陈乔说,“这个案子一天不结,你一天都不用回去上班,额外的费用我来出。”

    丁晓东一缩脖噤了声,心里琢磨,这男人就是贱,一抓一大把的不稀罕,偏偏喜欢这个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够得着的女人。

    可这事儿还没法儿劝,旁人越劝越来劲!

    “你说,她怎么这么倒霉。”陈乔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在对丁晓东说,胸腔被呼进的空气涨满,他必须要长长的憋一口气才感觉到可以顺畅将那口气送出。“有些女人没心没肺,一辈子也就那样过来了。她------”

    陈乔抬起头来,看见对象是丁晓东,于是收声住口。跟他说这些什么呢?陈乔这人一辈子自认没有过心事,如今,他有了心事,他的心事是陈莫菲。

    是得不到的痛?

    还是......

    他不知道,那烟就那样无声无息被消灭掉了,他还想抽,他最近烟是抽得太勤了,有时一天好几包,抽得自己头晕眼花的头疼,但还是想抽,那些痛苦提示他真实的存在,提示他面对每一个他不愿意去面对的现实。

    丁晓东劝他少抽点儿,他丁晓东是需要灵感,需要梳理案情,他不理解此际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叫做陈乔的男人。那男人此际正异乎寻常的沉默,目光空洞茫然而执着,像个女人一样沉思静默、若有所思。

    一个像烟花一样热闹的男人突然间沉默,爱情?呵呵,丁晓东不大相信爱情,他是活得十分理智的男人,就连选对象也一样,通过所谓的市俗的对比、权衡、甚至是调查到最后敲定了一个女人,然后迅速而精准的出击,拿下,结婚,生娃,一气呵成。到现在两个人感情也很好。

    何必自寻烦恼?他没留意,烟烧到了手指。

    丁晓东手一哆嗦,看见长长烟杆的过滤嘴后面冒着烟掉到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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