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韩松绫让凌翠找出大氅来披着。不过成亲八日,这天气竟是一天一个脸色,冷得人懒怠不已。

    “凌翠,我出去一会儿,你为我做些素斋。”

    “世子妃,您去哪儿?带上小妮子扶着啊,听说路上结了一层薄冰,当心滑倒!”凌翠在收拾昨日晒好的医书,抬头提醒世子妃,却已不见她的身影,

    “唉!我家王姬这么漂亮,世子怎么就不喜欢她呢?”韩松绫悄摸来到书房门口,敲了几次门无人问话,确认南宫羽不在里面后,才踮起脚尖进去。

    “南宫晏兵法?应该是这个名字吧?”女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书架中寻找几日前看过的那本书。

    然而遍寻不见,却看到了墙角的水晶兰。水晶兰大多生长在山里,因花瓣透明纯洁所以被人们称作水晶兰。

    然而这盆水晶兰的花瓣上却有几粒紫色泥土,不是它本来土壤的颜色。

    韩松绫试着旋转水晶兰的花盆,却弄出一道暗门来。她戒备地进去,一路上提防着暗器冷箭,但直到跨出去也没遇到。

    紫竹林,紫色土,是这里没错了。竹林深处有一座竹屋,推开门一股酸臭扑面而来,韩松绫被呛得直咳嗽,忍住恶心走到里间,发现南宫羽抱着酒坛子睡在脚踏上,地面上有好几处他的呕吐物。

    “世子?南宫羽!怎么喝成这样?”韩松绫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有清醒的迹象,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要是喝酒喝死了,自己还有好日子过?

    醉酒的世子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一个女子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却又看不清楚,张开嘴大喊:“荟芸~别吵,再给我拿坛酒来!”

    “你还喝?荟什么芸?我是韩松绫!”世子妃拉过他的无名指使劲按关冲穴帮他醒酒,这才想起来昨日是他青梅竹马的七七日。

    七七日,也称断七。断七,人死七七四十九天后就彻底与人世断绝关系,要么就投胎转世,要么就变成孤魂野鬼,再也没有还阳的可能性,做断七就是完成丧仪的最后一个步骤,即彻底告别死者。

    “再舍不得你也不能把自己往死里喝啊!”韩松绫继续揉捏着他的冲关穴,对于他不要命的行为表示很不屑。

    不就死了青梅竹马吗?有自己苦吗?

    “都说了自杀要下阿鼻地狱的,你见不到她!”公子羽坐起身来,将酒坛子放在床上,抽回手把女人的脸捧到自己面前,打了个酒嗝问:“韩松绫?”

    “对,韩松绫!”韩松绫捏着鼻子指了指自己,

    “看清了吗?”

    “嗯……”南宫羽宿醉浑身乏力,连自己的头都支撑不起,就这么磕在女人软绵绵的胸上,又睡了过去。

    “……”韩松绫无语地推了推他,

    “南宫羽你起开,我以后可是要嫁人的,你别趁着醉酒占我便宜!”回应她的是公子羽的鼾声。

    “臭醉鬼!”韩松绫费了大力气才把男人折腾回床上去,出了一身的汗,走出去被风一吹,害得她打了好几个冷战。

    南宫羽捂着剧痛的脑袋醒来时天色已晚。他摸着黑穿衣起身,看到有东西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捡起来一瞧,原来是自己的龙头凤尾玉佩。

    这是成亲前父君送的,说是这半块玉佩与另一半能够合并起来成为完整的一块。

    公子羽知道另一半肯定是凤头龙尾,问父君为何不把它给自己,是不是送给母后去了,他却说那半玉佩失踪多年,不知在谁手上。

    如此,他便没有把它随身戴在腰间,若是遇到另一半的主人,岂不是会尴尬。

    他摸了摸玉佩清晰的纹理,忽地浑身一震:自己的龙头凤尾,分明在书房案桌的抽屉里放着。

    这块……是凤头龙尾!

    “韩松绫!”他记起来早间有人来过这里,虽然仅是零碎的画面,却清楚地忆起自己捧着她的脸问话的场景。

    公子羽一身酒气地跑回主屋时,韩松绫正坐在桌前让凌翠给她的手臂拆绷带。

    经过这些日子的将养,已经好得差不离了。

    “哟,世子,酒醒啦?”

    “过来!”南宫羽拽起她往外走,一路上有宦官婢子行礼也不搭理,就这么将她扔到书房里间的床上。

    “南宫羽你是不是总发疯?”韩松绫一被放开就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咧咧,心道还好手臂上的伤已经愈合,否则再让这么用力的拽,又得多敷半月的药了。

    “这是你的?”公子羽将凤头龙尾扔给她,冷着面问。韩松绫拿起玉佩瞧了瞧:“它怎么在你这儿?什么时候掉的?我分明挂在腰间的!”

    “何处得来的?”心头不知为何会有无名的火气生起,公子羽盯着她的双眼,又问了一遍,

    “何处来的?”女人本来想说

    “与你何干”,然而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吞了口唾沫回答:“我娘给我的遗物。她说这玉佩与另半块能合二为一,是天生一对,曾经是两个有情人的定情信物,后来……”

    “继续说。”

    “你这眼神要杀人一般,要我怎么说?”韩松绫缩了缩脖子,别过脸不去看他。

    “后来这对璧人被迫分开,这玉佩就流落人间了。”公子羽补充完后面的话,已是气得难以自抑,一拳打在床栏上。

    韩松绫灵光一闪缩到床角问:“南……南宫羽,那半块不会在你手上吧?”公子羽抬眼冷冷地望了她一眼,缓慢地点头。

    “……”韩松绫无话可说,揉了揉鼻子爬下床去,嘴里念叨着,

    “呵呵,真巧。”

    “站住,玉佩给我。”男人拦在门口,伸出手去夺。韩松绫怎么可能再把玉佩弄丢?

    这可是母亲给自己的遗物!她侧身躲开,梗着脖子问:“凭什么给你?”

    “我要把它埋到芸儿的坟前。”世子觉得这理所应当,与自己天生一对的,应该是荟芸。

    “呵,笑话,这是我娘给我的遗物,我能拿给你如此糟践?为何你不把你那块给我,待我往后嫁人给我丈夫?”韩松绫此时也不惧怕他吃人的眼神了,睁大眼与他对视,毫不示弱。

    公子羽没有耐性与她废话,拦腰抱起她又将人扔回床上,箍住她乱踢的双腿和藏在背后的双手,硬生生将玉佩从女人掌心抠出来。

    韩松绫眼见母亲的遗物被他抢走,想也不想一个巴掌扇过去,打得两人齐齐愣住。

    多清脆啊,比他把托盘推到地上摔碎瓷碗还要清脆。男人暴怒,松开玉佩去撕扯身下女人的衣衫。

    他何曾被人扇过耳光?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南宫部落世子,韩松绫这个地位低下的王姬她怎敢?

    !就算是习武之人,就算常常受伤不惧疼痛,破身的痛楚还是让韩松绫咬得嘴角流血。

    且这男人毫无疼惜之意,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她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一口咬在他胸膛上,牙印里渗出鲜红的血丝。

    从盛怒中恢复理智的公子羽听得她低低地抽泣,这才放慢动作让她缓口气。

    韩松绫闭上眼在无边的黑暗中浮沉,待无休止的折磨结束,脱力地昏睡过去。

    她梦到母亲了,一如从前那般伤痕累累,却仍旧笑着摸着自己的头说:“孩子,你记住,我们并不低人一等。她们是王姬,你同样是,但是她们狠毒,你却要坚定地慈悲!”画面一闪,又是嫡母柳氏挂着瘆人的笑,手拿荆条一下又一下打在母亲身上。

    公子羽虽然累极,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听到女人睡得不安稳在梦魇,嘶哑着嗓子绝望地喊

    “娘”

    “不要打”

    “求你”这类的话。他忽然想起接亲路上那个暴雨天,她淡然又不在意地问自己是否有打骂她的冲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疑惑地喃喃:为何除了师傅和母亲,其他人都要打骂她?

    这女人从小过得很苦,自己一直知道。

    “翰”地的人成千上万,比她还要苦的也数不清,所以他逼迫自己狠下心来不要心疼这个地位低下的王姬,更不要辜负因自己而死的荟芸。

    他不该疼惜除了荟芸以外的女子,她们都不配。荟芸为了救自己,可是舍弃了生命,她们会吗?

    那些挤破脑袋想要做世子妃的人,只是想要权力和万人敬仰的虚名而已。

    韩松绫身陷梦魇喘不过气也没醒过来,咳得脸红脖子粗,公子羽抱着她坐起身拍她的背为她顺气,女人蓦地睁开眼,惊恐地望着周遭的一切,似乎是想起了睡前所受的凌辱,像个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到床角去。

    她抱着身体不住地喃喃:“别过来!别过来……”他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韩松绫。

    现在想来,这才是她掩藏起来的真实性格:胆小,懦弱。平日里故作坚强与自己作对,但自小被姐姐们欺辱长大的人,怎么可能有这般傲气?

    她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自卑和弱小罢了。

    “过来。”公子羽淡淡地开口。

    “不要……”韩松绫几乎要缩成一团,颤着声儿拒绝。

    “过来!”他加重了语气,满是居高位者的威严。然而韩松绫却因为他这高高在上的气势发了狂,她想起王后柳氏每每欺辱母亲时就是这么唤她的。

    女人不管不顾地扑过去一阵疯打,还用牙齿咬他的皮肉,全然忘了自己会武功,用着人的本能去发泄。

    “你凭什么?凭什么欺辱我娘?我杀了你!杀了你!”公子羽任她打骂撕扯,待她无力地瘫倒在床上,自己也已伤痕累累。

    这番迷迷糊糊地

    “复仇”终于让她睡得安稳。世子这才想起来有事未做,坐起身去衣柜里翻出一张白手帕擦干净她腿间的污浊,又生涩地为她穿上衣裤。

    或许,是时候走出芸儿惨死的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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