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卫宜宓猛地清醒过来。

    在月末浓稠似墨的黑夜里,在淡淡珠光的掩映下,她犹如顿悟般把手里的东西又原样放了回去。

    而后轻移莲步,缓缓退出了卫宜宁的屋子。

    轻轻落锁,无声无息地离开。

    回到自己院子后,卫宜宓依旧从窗户进了房间,轻轻掩闭窗扇,褪掉外裳,她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索性一切顺利。

    因为之前窗子敞着,屋子里有些冷。但卫宜宓不在乎,她恰好需要这种令人头脑清醒的冷。

    躺回到床上,她开始在心里密密地织起一张网,一丝一缕、一环一扣都不马虎,遇到艰难处,凝神静气犹如入定,直到攻破难题,眉头方舒展开来,心头似有春风拂过。

    直到天色发白,卫宜宓才觉出一点点疲倦,那张网最关键的地方已经织完,还剩下一些细节需要处理。

    “天亮再说。”卫宜宓喃喃道,阖紧双目沉沉睡去,竟是无比的香甜。

    天光大亮,包氏派人到祠堂叫卫宜宁出来。

    卫宜宁跪了一夜,被春娇和小舍儿搀扶着才能站起来。

    还要先过去向包氏请罪并向卫宜宓赔礼。

    包氏端坐在中堂的正位,脸上神色一如往常,只是见了卫宜宁没有开口说话。

    春娇心中忐忑,担心包氏就此彻底厌恶卫宜宁,五姑娘以后的日子难过。

    她还不满十四岁,在这里的日子还长,包氏是当家主母,想让她不好过实在是太容易了。

    卫宜宁的脸色和往常相比略显憔悴,毕竟是跪了一整夜,双眼下有淡淡的青痕。

    见了包氏垂首行礼,倒没再像昨日那般倔强。

    恰在此时卫宜宓也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了,包氏便对卫宜宁说道:“宜宁,你年纪还小,难免说话不防头。但是你们姐妹之间和睦是第一位的,切不可贪图一时逞强,而说出伤人的话来。

    你一向懂事,昨日的话我们只当你是一时口不择言,不会认真。只是以后绝对不可以再犯,这也是为你着想,咱们自己人可以一而再的原谅你,外人却不会对你过多迁就。

    你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可要三思啊!”

    卫宜宁听了点点头,嗓音有些喑哑地说道:“多谢夫人教导,宜宁谨记。”

    包氏便笑了,说道:“既如此,就跟你大姐姐赔个不是吧!宜宓也不许记仇,她年纪还小呢!”

    卫宜宁慢慢转过身,脸对着卫宜宓说道:“大姐姐实在对不住了,恕我一时冲动,以后再不会了。”

    她背对着包氏,包氏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听她说话的语气的确是诚恳认错的样子。

    但正对着她的卫宜宓却看到卫宜宁的唇角闪过一丝冷笑,清澈的眸光在她脸上扫过,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她依旧不服气,这错明显认得不甘心。

    卫宜宓并不奇怪,她知道卫宜宁为何会如此。

    看来她以前的温柔恭顺统统是装出来的,此时已经忍不住要翘起尾巴了。

    也难怪,谁有了好境遇还会甘居人下呢!

    卫宜宓看着卫宜宁,好半天都不说话,场面于是颇有些尴尬。

    包氏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卫宜宓。

    卫宜宓垂下眼帘,语气有些生硬地道:“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以后别再没大没小的。”

    说着走过去坐在了包氏右手边的椅子上,端起茶盏来喝了口茶。

    卫宜宁反常,她却不能跟着反常。

    如果让对方察觉了,自己的计划只怕就要有变故了。

    “好了好了,谁家过日子没有个盆碗磕碰的时候,你们既然一个认错一个原谅,从此之后再不许重提这件事,谁提了我就罚谁跪祠堂去。”

    卫宜宓和卫宜宁都答应了是。

    双生女估摸着已经没事了才走过来给包氏请安,包氏便对春娇吩咐道:“扶你们姑娘回房去歇歇,有不舒服的地方赶紧叫人请郎中。有什么想吃想玩儿的就直接来回我,不要见外。”

    春娇赶紧答应了,扶着卫宜宁回了住处。

    卫宜室卫宜家在包氏屋里闲坐了一会儿也告辞出来,卫宜家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还以为夫人会好好教训一番卫宜宁呢,谁知竟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唬完了还给甜枣吃,真是够了。”

    “你还做梦呢,我劝你醒醒吧。”卫宜室哼了一声说:“夫人是谁?何时做过亏本生意?卫宜宁出言不逊,她比谁都要生气。可只对她小小惩戒,回头依旧好言好语好招待,换成是你我,可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说的就是,”卫宜家不平道:“凭什么她就能……”

    “那是当然,”卫宜室冷笑着说:“人家卫宜宁救了燕家小姐,帮老爷升了官。成了肖家的上宾,给大哥哥谋了前程。夫人以后少不得还要用到她,又怎么可能对她赶尽杀绝呢?”

    卫宜家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魏宜宁确实比她们有用多了。

    更何况她母亲也没谋害包氏极其子女,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了。

    想到这里,她从心里又开始怨恨梅姨娘---那个已经死去多时,不可以再被提起的罪人。

    春娇和小沈舍儿把卫宜宁扶到了床上,给她脱去鞋袜和外衣。

    春娇叫人去打了热水回来,用热毛巾给卫宜宁敷膝盖。

    跪了一夜,卫宜宁的膝盖已经肿了。

    “这热敷能让淤血块血散开,”春娇一边敷一边对卫宜宁说:“这数九寒天最容易落下病根,可千万要在意。”

    “说起来夫人也算大度,”春娇见卫宜宁坐在那里不说话,便继续说道:“只是以后千万不要再如此了,别的都好说,姑娘自己吃亏是真的,白白跪了这么一夜,就为了赌一句话的气,多不值得。”

    她正说的起劲儿,抬头一看卫宜宁已经快要睡着了。

    只好住了口,把卫宜宁轻轻的扶着躺下,又放下了床上和小舍儿一起退到了外间。

    卫宜宁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只素金盒子。

    拿出里头的信反复看了看,之后又放了回去,合眼安稳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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