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敏走了,莹莹好几次跟廖光辉讲去看看五敏,廖光辉都懒得推辞掉了,因此当莹莹一个人再次来到五敏租住的房子时,没想到五敏果然如她所说已搬走多日了。莹莹一个人走在她俩经常出入的那条巷子里,感觉着自己愈来愈凄凉孤单,虽然廖光辉现在是她终日陪伴的男朋友,事实上他竟不及她与五敏的情谊,五敏走了,或许天涯海角的永不能再见上一面。

    一天,莹莹突然讲道:“我们结婚吧?”廖光辉听了很吃惊:“——结婚?那么快啊?”莹莹说:“……你看咱们俩都这样了,老不结婚叫外人看见了也不好,再说我家里人要是知道了还不能骂死我!”廖光辉听了依旧乐呵呵地,他思忖了一下,说道:“那过两天回俺家叫俺娘看看他的儿媳妇长得咋样?——”莹莹听了顿时舒展了一下眉头,望着廖光辉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丝笑脸。

    终于两天后,两人就坐车回了一趟老家。廖光辉的家庭果然是一贫如洗,一个姐姐也已出嫁,只剩下一个老娘跟他相依,廖光辉来的路上就说了,他父亲死得早,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兄妹两个拉把长大,他娘攒了些钱打算过了年就跟他盖屋,所以等他们过了年的时候再来就能住进新屋了,莹莹听了说道:“过了年盖就过了年盖呗,反正咱俩还年轻,等结了婚咱们再好好地过日子呗!”莹莹信心满满地说着,然而廖光辉听了却依旧扒着车窗望着外面,莹莹又接着说道:“说好了,等过了年你就跟俺治国哥学修车,咱俩以后都省着点花钱,等以后咱也开个修车铺,管不?”

    廖光辉的母亲是个瘦高个子的老妈子,一看就是个出笨活的人,她乐得合不拢嘴,东一趟西一趟地忙活着杀鸡做饭,姐姐也来了,邻居们也都围着看,啧啧地称廖光辉的媳妇长得真好,只有廖光辉的姐姐私下里跟廖光辉和她母亲悄悄地嘀咕:“——手头儿勤快啵?洗衣裳做饭的活儿她会啵?”廖光辉还未开口转头就见莹莹已走到了身后,便大不咧地冲着莹莹二不愣地咋唬道:“——她会吃!”莹莹听得不甚明确,但眼见他娘几个互递眼色,茫然地便也只笑笑地站着,未搁在心上。

    中午吃饭的时候,眼见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莹莹却只觉得胸口油腻干呕的很,她叨了一块鸡肉刚放到嘴里,要不是死命地按住胸口差点就吐了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未去深想,却是那一整碗的馋人的鸡肉再没敢吃一块,这样直到晚上他们都走了以后,家里只剩下他们娘儿三,廖光辉的母亲就将那些剩菜热了热再端上来的时候,莹莹一看见那多半碗油汪汪的剩菜,就再也受不住了,跑到院子里“嗷嗷”地呕吐起来。

    廖光辉的母亲见状就丢了手里的家伙什儿,跑过去问莹莹怎么了?莹莹只一个劲哇啦哇啦地呕哕,答不上话来,见惯久富经验的她见状便屁颠屁颠地向堂屋走去,问她儿子:“是不是有了,什么时候的事?”廖光辉听了就一脸莫名地只腆着脸地笑:“什么有了?——怀孕了吗?”“不怀孕了怎么的?肯定有了!”莹莹一边哕着一边听着,吃惊地问道:“不会——吧?那怎么办?”廖光辉听了就从堂屋里走了出来,一脸得意地站在莹莹面前,开口说道:“谁叫你怀的孕?赶明儿赶紧打掉去!”莹莹听了,头皮一麻,忙又是一阵呕吐,母亲见状忙张开了手臂去打他:“我叫你胡诳一气,赶紧上一边儿去!”廖光辉被他母亲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就笑嘻嘻地进堂屋去了:“乖乖,来喝口水压压!”不知何时廖光辉母亲手里端着一碗水递给了莹莹,莹莹使劲地压了压胸口,激动地接过了碗喝下了两口。

    晚上睡觉的时候,莹莹虚弱地歪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一会儿廖光辉的手就摸索了过来,莹莹伸手把他打开了:“别碰我,我难受死了!”“哎哟!——正常!谁让你脱生个女人呢?哪个女人不生孩子,不怀孕?——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赶明儿吃药把这孩子拿掉喽!”廖光辉说着故意把脸挂得生硬。“什么——?”莹莹听了吃惊地腾愣一下坐了起来,她刚才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只当是玩笑,此刻听了不由大为吃惊。“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咱还没结婚,什么都没玩够哩!……”“不是时候?……那他也是一条命呀!他可是你的亲生孩子,你就这样忍心夺去他的生命吗?”廖光辉被她问得有些哑口无言,想了想,半天他才又开口说道:“——孩子不好有吗?就咱俩身体、又年轻、往后要多少孩子不行?现在要孩子,得耽误多少事?咱得先把咱们的二人世界过过好,早着呢!”廖光辉一边说着就过来搂抱她,示意安慰她,莹莹被他搂着抱着,一动也不动,却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寒颤的要命。“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半天莹莹喃喃自语了一句,这一夜,廖光辉又要了三回,莹莹欲拒绝他,廖光辉说赶明儿你就流产了,我就又捞不着了,还不趁现在多做几回。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廖光辉就从镇上拿来了两粒药,瓣开莹莹的手心放在上面,“乖,听话!”接着他又倒来了水,莹莹望着手心里的两粒药怔怔地出神,一上午了,她的心像猫抓了一样地难受,她甚至能望见孩子那粉嫩的小脸庞就在面前萦绕,一遍遍地喊着:“妈妈!妈妈!”廖光辉说:“医生说了,要流就尽早流,晚了就得动手术,那才受罪哩,来,先喝口水送送——”廖光辉对她从来没有这样地殷勤过,他端过茶缸子放到了她的嘴边,她就张开了嘴,喝了一口水,“来,还有药,我帮你放,你张开嘴,我帮你放到舌头尖上,你一仰头就咽下去了!”到这里,莹莹终于抬头看了廖光辉一眼,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粟,那一刻,或许她想过反抗,然而她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她抬起发颤的那只手来望着那一片药,然后就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把那片药放到了舌头上咽了下去,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那一小片药她仰头咽了好几次都没有咽下去,急得廖光辉在边上连连给她递水,加劲。

    到晚上的时候,廖光辉又拿了一副加强的药给莹莹吃了,并说“今天夜里到天明,小孩大概就会掉了,好了,今儿个晚上我不惹你了!”莹莹一夜在忐忑不安中仅仅迷糊了一会儿,到了下半夜,快天明的时候,觉得肚子有点疼了,趁着寂灰青凉的夜色,莹莹忙跑去厕所看见果然下来了一大片血并伴随着一个指头样大的小血块,莹莹心悸地只望了一眼就别过了脸去,奇怪的是这一天的星空异常地清癯,满天的银光倾泻大地上,想要规避都不能够。

    莹莹望了一眼西天倾斜的月牙儿,就无力地蹒跚着地走回屋去。在廖光辉家里只过了两天,莹莹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唯一能感到舒心的就是廖光辉的母亲不轻不重地骂了廖光辉几回,两人就坐了汽车回了市里。回来以后感觉应该能上班了,谁知过了几天下边那个血量不但不减少反而加重了,这样又坚持了两天,仍旧不见好转,而且莹莹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两人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然而手头又拮据,正规的大医院两人想都不敢想,便打听了一个小诊所,进去看了才知道,原来是药力不行,小孩大概是没掉下来,得清宫,莹莹一听傻了,忙问什么是清宫,医生看了她一眼就冷冷地只说了一句:“跟我过来吧!”跟着医生进了一间小密室,里面放了一张产床,莹莹见了就浑身瑟瑟发起抖来,一动也动不了。“快点呀!——再不快点子宫都要切除了!”莹莹听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那……——疼吗?”莹莹本能地问道,她的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哪能一点不疼?忍着点就行了,一会儿就好!快把衣服脱了!”廖光辉听了忙给她把裤子扒下来,两条腿被绑着,莹莹躺在了产床上,头顶上激烈刺眼的灯光刺得得她一点儿睁不开眼睛,而身体下方的动作她想麻痹都麻痹不了自己,那生硬冰凉的器械在她的身体最敏感最柔弱的地方刀枪挥霍,她咬着衣袖,咬紧牙关,直到再也受不了了,“啊!!!——”

    她宁死也不愿去受那一刻的罪,手术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那个医生用一把镊子夹着跟那天夜晚在厕所里流下的一样大小的血淋淋的肉块举到她的头项:“呐!你看,这个要是不除掉,你身上的血就老得流,一辈子的大事!”莹莹看了一眼,就使劲地闭上了眼,转过了头去。

    手术后,莹莹又输了两个多小时的液,在那两个多小时里,她恨死了廖光辉,她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无以形容,恨得她没有一滴眼泪,她恨得一眼也不想看他,恨得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你走……!我恨死你了……我求求你,别在我面前晃……”身体上的痛苦加上心灵上的伤害使她颤抖着声音发出无力的乞求,“好,好……我走!”廖光辉这一刻再不敢含糊,退着站到了门外。

    手术果然起作用,两三天后,身上血就不流了,廖光辉到菜市场买了只鸡给她补了补,只是莹莹哪有心思吃得下,只喝了点鸡汤,吃了点鸡肉,其余的大部分还是让廖光辉给吃了,廖光辉一边吃着鸡肉一边还打趣,“乖乖!你做月子我可补大发了,唉!……这身体补得可咋办呢?”莹莹听了就又想气又好笑,心想,但愿以后能试着原谅他吧!

    身体好了以后,莹莹对那个事再没有什么兴趣,每到那个时刻,她的内心都颤抖得直打哆嗦,纵然再欢愉也抵不过那一刻的死后劫生吧!廖光辉说:“别怕,咱们做好保险措施!”莹莹说:“你知道吗?我们失去的是两个孩子!”廖光辉听了表情还是略迟疑了一下,说道:“没事的,以后我们还可以再有。”莹莹听了依旧悲伤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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