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女儿回到家,已经是中午,匆匆忙忙的一早上,好像过了一整天。

    打开家门,老妈看到女儿头上套着的白色头套,吓得冲口而出“天,这是咋回事?!”已经折腾的很累的我,没有马上回答,先在门口的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直接躺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姥姥,我的头磕流血了!”本来已经一路打瞌睡的女儿看见她姥姥,一下又精神了起来,把在幼儿园和医院发生的事情叽叽喳喳的讲了个遍,只是听起来有些混乱。

    老妈也不知道明不明白前因后果,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得不知所措,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着“幼儿园老师为什么不看好你们?!医生真是的!”然后把女儿抱起来,又是一连串“还疼不疼?你哭了没有啊?你爸爸知道了吗?以后跟小朋友一起要小心啊......”说着说着,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两个人,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老妈一向疼孩子,自己60多岁了,出门只要孩子喊累,就马上抱在怀里,用她的话说“怕孩子累伤了,长得慢。”在家每天都在厨房、洗衣间打转,生怕孩子吃得不好,穿得不干净。提醒她不要这么累,她都不在意,只说“你们好好的,我就开心。”

    “妈,没事,已经都看过医生了,伤口已经缝好了,别担心。她爸爸还不知道,还是等晚上下班再告诉他吧,多一个人也没什么用。”我在旁边把大致情况跟老妈汇报了一遍,实在看不下去了。“接下来,要每天换药,我会在家,记得做饭时清淡点,不能给她洗澡,也不能让她剧烈运动。”顺便把注意事项给她交代清楚。

    “好,知道了。”妈妈认真地听着。“中午还没吃饭吧,我来给你们做手擀面。”说着老妈就进了厨房。

    “好耶!”女儿高兴地拍着小手,上午哭了半天,终于开心起来了。

    “你这小家伙玩,不知道姥姥擀面条会累啊。”我嗔怪道,转向厨房喊了起来,“妈,别擀了,随便下一点干的就行。”

    “没事,一会儿就好,你们俩就安心等着开饭吧。”厨房里已经传来了和面的声音。

    女儿对我的话没理会,俏皮地伸了一下舌头。想到她今天的可怜,我也没再说什么。

    “过来,跟妈妈一起躺下来睡一会儿,宝贝。”我拍了拍沙发的靠背对她说。女儿听罢走过来,爬了上来,然后整个人趴在了我身上,把头侧枕在我的胸口。她喜欢这样基本基于两种情况:撒娇或不开心的时候,这种完全的贴近和亲密,可能会带给她某种心里的补偿和安慰。而今天,她真的像极了一个受伤的小鸟,我必须把我的翅膀变得更大,给她最安全的保护。也许这就是妈妈的含义,我想着......

    “兰兰,兰兰......”耳畔似有人叫我,然后是一只手在轻扯我的衣服。被这声音和动作惊动,我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妈,是你呀!”我打着哈欠,懒洋洋的。

    “你睡了一会儿了,刚才饭做好,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这会儿,再不叫你,面就完全成坨了,刚才已经热了一遍,不能再热了。”老妈说着,一大碗面已经端给了我,从里面冒着白色的烟气。

    “我一下睡这么久了,自己都不知道。可是我好像还没饿的感觉,不想吃。”我歉意地说。

    “吃一点吧,跑了一上午,你那是心里的事堵着,所以没感觉。来,尝一口。我放了好多香油,你闻闻香不香。”说着老妈夹一筷子面就送到了我嘴边,把整个碗都凑到了我鼻子上。

    “妈,我自己来,我又不是小孩儿了。”我推开了她的手。

    “你呀,多大在我这都是小孩儿。你看你们今天累得,一沾沙发就睡着了,还睡得很沉,我叫你你都没感觉。”妈妈心疼地嘟囔着。

    “好,我吃,行了吧。把晨晨也叫醒吧,吃完再休息。”我双手按住沙发坐起身,把女儿翻了过来。她一向都很机灵,一觉察到我的动作,就睁开了眼,因为还有点迷糊,两只小手在眼睛上揉搓着。

    “乖,醒了,姥姥的面做好很久了,我们来吃点。等下吃完,我们再休息。”刚说完,老妈已经端了另一碗过来了。

    “妈,等下我去盛,你别来回跑了。”我赶紧说着接了下来。

    “又累不着,没事。希望我家晨晨赶快好起来。”老妈搬了个小板凳在我旁边坐下来,看着我们吃。

    “好好吃,姥姥,你以后还要给我做,好不好嘛?”女儿吃着还不忘下一顿的要求。

    老妈一边答应着,一边大声地笑着说了好几个好字。

    我嘴里吃着今天的面,突然感觉好像这碗里的面都是小时候的味道。那时候,家里穷,很多家里还吃不上白面膜,爸爸人热情开朗,活又干得好,再加上爸爸有些学问,跟我妈把家里的庄稼种的好,所以虽然交完粮所剩不多,我也总能吃得到白面。

    妈妈那时候最喜欢做的就是面条,而且是汤面条,因为虽然我们可以有白面吃,但毕竟还不丰富,而面条则可以用少少的面做一大锅的饭,再搭配些野的地菜或几根切得碎碎的青菜什么的,一顿饭就可以很好而又有滋味的解决了。

    要做面就要有工具,最重要的要备三件东西,一是“案板”,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砧板,这个要比普通切菜的大一些;二是擀杖,再就是刀了。

    我们那时候的厨房,是爸爸用一块一块石头垒起来的,因为没钱买漂亮的砖,上面搭上木头的梁,再铺上一层黑色的牛毡纸,牛毡纸外面再缮一层灰色的水泥窠臼的瓦片,屋子里的墙是没有涂料粉刷的,最多涂一层水泥。这样的厨房里,就放着爸爸妈妈千辛万苦找来的柳树板子拼接而成的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再把粗糙的表面打磨平整。妈妈特别珍惜,因为那时候找到合适的柳树面板除了碰运气,就要花钱买,爸妈是没钱买的,所以当时运气算不错。

    妈妈每次用完,都会把上面的面粉残渣清扫得干干净净,隔个十天半个月,还会抬到水井边彻底洗刷一遍,然后趁着太阳光还够强烈,把它好好晒一晒。

    在这张“案板”上,一坨坨的面随着妈妈擀杖的来回滚动越变越大,变成一个圆圆的面片样,然后妈妈会把用擀杖把面片挑开,抓起面粉,均匀地撒在上面,再用擀杖把整个圆卷得紧紧的,用力地继续来回滚动,有时拉回来的时候,还会故意把擀杖在案板上用力地砰的一声站一下,干脆利索。我最喜欢看的就是那面片越来越薄,整个圆越来越大,表面也越来越光滑,直至最后在妈妈的刀下快速的变成有粗有细,有宽有窄的长长的线,再在开水锅里不断翻滚成为我们口中的餐。有时候调皮,还会趁妈妈不注意,偷拿一条出来玩儿。

    每次放学,听到那熟悉的砰砰声,我就知道是妈妈在厨房,我们又有面条吃了。闻到那熟悉的甜甜的面粉味,心里格外温暖而踏实。

    后来,毕业离开家乡,自己也尝试学妈妈的样子做面,却怎么也做不出那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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