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没去怡红院,不知道咋回事,但看千户大人气成这样,还以为那朱衣巷那小子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千户大人的事,忙应道:“哎哎,是!”然后急忙去找朱衣巷了!

    结果找遍了整个衙门,也没找到朱衣巷的影子,又四处打听,说是朱衣巷是跟着胡百户到城门吊绿牡丹的尸体去了,王七到城门口,见胡十八正站在城墙上监视来来往往的可疑人员,就问他朱衣巷呢!

    “在底下哭呢!”胡十八随手往城门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指,王七探着脑袋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朱衣巷的影子,就说:“没看见呀,到底在哪?”

    “这不就在……”胡十八的手指在半空中转了转,最后转到了自己脑袋上,挠了挠头发,

    说道:“咦,刚才还在这呢?这小子跑哪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感觉事态不秒,急忙命人满城寻找朱衣巷,找了一个多时辰,不得不接受一个非常不好的事实,朱衣巷这小子他畏罪潜逃了!

    当胡十八和王七将这个不好的消息报告给陆衍的时候,陆衍操起桌子上的汝窑茶碗朝胡十八的脸砸了上去,气急败坏的骂道:“你干什么吃的?不将他抓起来居然让他跑了?他给你们什么好处了?能让你们对他网开一面?”

    陆衍可真是气的心肝都疼,吴大用掉链子,朱衣巷背叛,他都能忍,那毕竟是外人,可胡十八不一样,从他进锦衣卫的那天起,胡十七胡十八两兄弟就跟着他,他努力提拔,悉心栽培,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大的纰漏,可这次居然让朱衣巷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他感觉这么多年的信任都喂了狗了!

    胡十八被骂的一头冷汗,心里还特别委屈,小声嘟囔道:“我们能收他什么好处?我们这不碍着您不敢动他!”

    听到胡十八犯了大错竟还不知悔改,陆衍更是七窍生烟,喝问道:“怎么?是我让你放跑他的是吗?”

    “您的确是没说放跑他,可您也没说抓起来呀!”

    听到这话,陆衍操起桌子上的茶壶朝他面门砸了上去,幸而胡十八的脑壳比较结识,茶壶里也没有滚烫的水,只是砸成了个落汤鸡。“朱衣巷犯了那么大的错,你不知道将人抓起来呀?你这些年在锦衣卫里是吃白饭的吗?”

    以往的陆千户不管遇到多么棘手的案子,都是从容淡定。第一次发火发成这样,吓得一旁的王七一愣一愣的,忙上前劝慰道:“千户大人您稍安勿躁,我们已经派人出去追了,朱衣巷一个文弱书生,想必也跑不了多远!”

    陆衍阴测测的笑着说道:“论心眼,你俩绑一块也不及朱衣巷一个多!能追的上才怪!”

    朱衣巷和那赶车老农一路攀谈,很快身后便传来一阵急躁的马蹄,老农不慌不忙的将牛车赶到一旁,给那些骑马的差役让路。

    差役最后的一人勒紧缰绳,朝他们问道:“嗨,老头,你们可看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这条路上过去?”

    赶车老农心道,果然有追捕的官兵,看来这书生说的没错!便歪着脑袋装作思考的样子说道:“书生打扮,好像是有,也没大注意,路上行人太多,我哪能一个个的都注意到呢!”

    “你们是干什么的?”那差役又问。

    “老汉我是卖木炭的,这是我侄子,最近腰疼干不了重活,便让我这侄子帮帮忙,这不刚搬了木炭弄的一身黑,让官爷您见笑了!”

    朱衣巷此时穿着一件漏棉花的旧袄子,戴着散了边的破草帽,一脸炭灰,缩着脖子,瞥着嘴巴,插着袖子,耸着肩膀,吸着鼻涕,一副山沟沟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朱衣巷身量本来也不算高,只不过他平日一副文弱书生打扮,又常常混迹在风月场所,也没人觉得他年纪多小。但现在这身打扮,这副德行,乍看之下像个还没成年的半大孩子,那官差也没多想,便打马往前面追去了!

    老汉送到了天黑,一直将朱衣巷送出了丰乐县城,对他说:“孩子,我也只能送你到这了,往后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呀!”

    朱衣巷下了车,感激涕零的朝那老汉拜了一拜,说道:“多谢老人家相救,他日若我还能回到此地,一定登门拜谢!”

    “这都是后话了,夜里风凉,这件破袄子就送给你当当风,你走夜路要多当心,万一要是遇见个什么拦路打劫的,记住舍财不舍命,你遇到这档子事,我也不敢留你过夜,你快快走吧!”老农叮嘱了两句,便调转牛头往回走,鞭子清亮的响声回荡在夜幕四合的山野里。

    朱衣巷再次朝着老农的背影深深鞠躬,暗自发誓这份大恩他来日一定要报答,然后也转身逃命去了。

    走了不多时,天彻底黑了下来,这条道虽是官道,但一路上的强盗土匪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朱衣巷平日里妖魔鬼怪的话本也读了不少,此时脑子里尽是些山鬼狐怪,本来胆子就不大,现在就更小了。看月上中天,四周山林茂密黑影憧憧,秋风吹过飒飒作响,仿佛几千万的鬼怪在嘤嘤暗笑,朱衣巷只觉得一脊背的牛毛细汗。

    一边提心吊胆的摸黑赶路,一边想以后的日子怎么办?是换个身份换身行头继续在江湖上醉生梦死,还是丢下这份逍遥自在回家去呢!一晃眼自己离家出走已经两年多了,算算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朱衣巷走的不是回扬州的路,他担心回了扬州会被锦衣卫逮住,这条路具体通向何方他也没什么概念,离有人烟的地方多远他也不知道,越走越觉得胆寒,正好在路边发现一座荒废的土地庙。

    朱衣巷本想进去借土地爷爷的地方睡一觉,又想到话本小说里,荒村野店土地庙正是杀人埋尸的高发地,而且追捕自己的锦衣卫要是歇脚的话,肯定也在这土地庙里,自己在这里歇脚,岂不是要被他们逮个正着。

    朱衣巷犹豫了犹豫,就没敢进土地庙的正门,朝土地庙后面去了,庙后面杂草丛生,因为无人打理,长的足有半人多高,他脱下赶车老农送他的破袄子垫在身下,拢了拢身边的荒草,盘了个窝。这草既能遮住自己的身体,又能挡风寒,而且这地方有土地爷爷的神光普照,一般的妖魔鬼怪不敢造次,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管哪一方向有追兵,他都能第一时间得知,简直是得天独厚最绝妙的藏身之处了!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听到自己来的路上传来一片稀稀拉拉的踢踏声,朱衣巷拨开草丛朝路上望去,远远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骑着一条短腿小毛驴走了过来,走进他才看清,来的居然是吴大用,还是单枪匹驴一个人,莫非他也是来追捕自己的?

    朱衣巷藏在草丛里没敢作声,见吴大用下了毛驴,伸了伸懒腰,唉声叹气的进了土地庙里。

    朱衣巷也没有去管他,藏在草丛里眯上了眼睛。不一会,又有一阵杂乱的马蹄在另一条路上响起,接着便看见一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策马到了土地庙前,正是今日追捕他的那一伙锦衣卫。

    一人说道:“哎,你说朱衣巷这小子跑哪去了,怎么追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他的影子,他该不是能插翅膀飞了吧!”

    “估计是找小路跑了,这样咱们先在这破庙里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分兵在各处的小路上找找看,明日一早在这里集合。”

    “要是让我逮住他,看我不敲折他的腿!”

    他们一队人骂骂咧咧的下马进了土地庙。

    深夜寂静,稍微有一点响动都格外清晰,土地庙的土坯墙不隔音,朱衣巷听到里面

    锦衣卫拔刀的争鸣声,喝问道:“什么人?”

    “哎哎,别拔刀别拔刀,自己人,自己人,我是吴大用呀!”

    “吴大用,你在这干什么?”

    “我……我这不是也来追捕朱衣巷来了吗!”

    “哼!什么追捕朱衣巷,我看你是意欲潜逃吧?绿牡丹的事,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各位大哥,这事我真的不知道呀,你说我才进锦衣卫几天,哪能懂那么多,往后还得各位大哥多多提携教导小弟,虽然这件事吧,千户大人并没有追究小弟,但小弟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不是主动请缨出来追捕朱衣巷将功折罪了!这件事我已经报告给胡百户了,胡百户说念我立功心切,就同意我来了,而且还跟我说了,前面已经有你们几位大人在追捕,路上要是碰见了,让我听您们的指挥!”

    “胡百户这不是给我添一累赘吗!”听那些锦衣卫的语气,似乎是信了吴大用的话。“你就是骑着这头小毛驴来追捕朱衣巷的?”

    “嗯,是,是呀!属下这不是骑马不稳当嘛,万一摔着了岂不是耽误事!”

    “就你这小毛驴能追得上朱衣巷才怪,算了,也不为难你了,看你文文弱弱的也不是这种奔波的命,回去我跟胡百户说一说,给你找个文书类的活吧,过会我们会分兵去追捕朱衣巷,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别乱跑!”

    “哎,那就多谢大人了!”

    另一锦衣卫说道“晚饭还没吃,现在有点怀念县衙里的猪肘子了!”

    吴大用忙说:“各位大人,我这里有干粮,您要不就先垫吧垫吧!”

    “太好了,没想到你还算是有点用哈!”

    朱衣巷藏在墙后面听着里面人嚼干粮的声音,心里暗骂里面的锦衣卫真是一群酒囊饭袋,万一这吴大用是个坏人,给他们下点药,这几个人也就此呜呼哀哉了!

    不过听了半天也没听到这几个锦衣卫身体有什么不适,他们几个休息了一会,期间骂了朱衣巷两句,之后便都骑着马朝各方向分头追捕朱衣巷去了。

    然后便听见吴大用拍打着他那条短腿小毛驴赶进了树林里,然后便朝着土地庙后面来了。

    见吴大用朝自己走过来,可把朱衣巷吓坏了,搬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躲在破庙的阴影里,看吴大用走进了,他举起石头就朝吴大用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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