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是神?难道我们千古传下来的信仰都是错的?如果你们全都罪大恶极,都对人类有那样纯粹的恶念,为什么神话传说里会把神仙美化到那种程度?”

    “哪吒屠神,那些被挖掘出的东西,我们都藏着掖着,一点风声都不敢露,神在人类心里,根本就是保护神,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背弃?”

    “愚蠢!”游夜扯了扯嘴角,“现在说那些,难不成我说了迫不得已,你就能让人类停止猎杀神?”

    他目光里有看破生死的平静,也沉淀着几千年的沉重,道:“你做不到,神维持天地秩序,总归是要活着的,人是天地钟灵的物种,也要活着的,那就只好让天做抉择了。”

    白唐目光沉沉,倒映着黯淡的光线,格外的晶莹好看,他沉默了下,道:“为什么两者非要对立?像以前一样,和平”

    “哪来的和平?”游夜冷笑,头发已经完全变成白色,如同发着寻找平衡的家伙,自己都早早身消道陨,连活着都不能,说什么和平?”

    白唐望着他已接近极限的脸,心里蓦的发冷,有一个歹毒无比的想法一下子就浮上心头,他张着嘴,却没有问出声。

    因为一旦问了,有些事,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他静了下,道:“我可以不杀你,你回天庭去。”

    游夜微微摇头,遮着嘴轻咳,道:“回不去。”

    他张开手,掌心里一块黑色石头发出灰蒙蒙的光,“等你们再遮掩不住,炙热化的战争将彻底打响,神器,秘典,丹药……都会让人类成为追逐而存在的野兽。”他转头看向白唐,目光里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对人类的恶意,“等你们把人间的神猎杀干净,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掠夺干净,你说,你们会不会开启通往天庭的路,九重天上,有更多,更多的神器。”

    黎明终于要来临,启明星已在高空闪耀。

    衰老虚弱的游夜神=身上出现另一道虚影,苍白羸弱如病重少年。

    “被哪吒杀掉的,不过是沧海一粟,更多的神还隐藏在黑暗里,”游夜年轻的影子也渐渐在衰败的躯体上浮现,“我们只是先行者,你们不会知道,你们这次的猎神行动,到底会引来多可怕的怪物。”

    那两道虚影终于完全在躯体上呈现,一明一暗两道影子,如同光与暗,白与黑,交杂在泛着灰蓝的天色下意外的和谐。

    那两道身影只互相对视了短暂一秒,就如冰雪样急速消融,彼此眉目间却都有一股安宁从容。

    朝阳终于从地平线的那一头跳跃了上来,橘红色的光线将世界映照出一片温暖的金黄,不刺眼,不过度,舒服的让人想发出呻 吟。

    白唐看着那已完全没有生机的神蜕,从他手心拿走了那块黑色的石头。

    手腕上的手表又在滴滴的请求通话,白唐没搭理,他将那具神蜕搬了起来,驾轻就熟的朝着阴阳交接的鬼差引渡点走去。

    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问,比如他想问,如果他没在那个时候出手拦住游

    夜,他会不会真的对无辜的人下手,在白天那位日游神已明确表示反感的情况下。

    后来想了想,大概他还是会,哪怕相处不长,但白唐莫名就是知道,游夜肯为了让与他此消彼长、共土而生的另一位神祗多活一日,付出任何代价,更不在乎别人的命。

    途径一处路口,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矗立在那儿,似乎已等了一段时间。

    白唐脚步一顿,继而更加快捷的迎了上去。

    “他们彼此相伴,一个厌倦在剥夺生命中存在,一个却饱食生命供养彼此,一个在白天救死扶伤,一个在夜晚杀人害命,可他们共为一体,那是有罪还是无罪?”

    “不知道。”

    “啊,”背着衰败神蜕的男人微微侧脸,看着走在身边那人英俊冷硬的完美侧脸,露出温和的笑,“我也不知道,但他说的话,可真可怕。”

    “那就不要听。”他的同伴说,“做想做的事,就好了。”

    “有道理!”桃花眼眯起来,男人的声音重新豁达起来,“为了奖励你助我破开迷津,本大仙要奖励你一件宝贝!看!”

    白皙修长的手指张开,露出里面黑漆漆不起眼的石头。

    “……”

    “别看它样子丑,好歹是我从尸体手里扒下来的,没准是个神器呢,你拿着……别躲啊,喂喂,这是神器啊老墨你别不识货,别人要抢破头的”

    “白痴!”同伴忍无可忍,终于拉下脸,怒斥,“正宗鬼修,把克星抱在怀里,你没觉得不舒服吗?!蠢货!”

    “……没,没啊,就是有点不喜欢……呃……”

    ……

    “去吧,昔鸣,把他放出来,”苏毓秀揉着眉心,似乎有些疲惫,“他已经睡的够久了,再不出来怕真是要发霉了。”

    在她身后垂手而立的男人恭声应是,但没退下,面上欲言又止。

    苏毓秀差异的挑眉,道:“还有话说?”

    昔鸣有些尴尬的摸头,一张秀气如女孩子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道:“之前您吩咐我去查看时见过,困住他的结界太强了啊,我进不去……”

    苏毓秀拍了下额头,有些恍然的道:“是了,那些老怪物亲自设下的牢狱,要是被你轻易进去了还得了……你等等。”

    她轻微的闭了下眼,继而手掌一翻,洁白如玉的掌心里就躺着一只金色的铃铛,她随手一抛,道:“也不必进去,就将这铃铛挂在他牢门口,有事没事晃一晃。”

    昔鸣对她的话从来都言听计从,此时闻言也就直点头,接了铃铛就走,片刻也不停留。

    苏毓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峰不自觉的拧紧。

    时间不多了,她等待的日子和为那漫天神佛准备的东西都快要好了,只等一朝春雷下,就能让万物有新,天公地清。

    那些事都不难,难的是在段时间内,让另一个人与她并肩而战。

    真是头疼,明明已经用线拴住了他,甚至只要她一动念,就能感知到他在哪儿,但就是感觉他的心离他不远不近。

    她偶遇过几次,每次分寸都把握的很好,她敢肯定半点俞越都没有,绝不会让人反感,但白唐居然还是在跟她保持距离。

    她轻微的叹息了一下,又掰着手指算日子,好像时间真的不多了,不管是她,还是天上那群家伙,都在等待那一天。

    那是绝无仅有的好日子,所有挣扎都会在那一天到来前停止,而现在,就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所有人都像是被天道困囿其中的蛊虫,神也好,人也罢,甚至那些自以为能置身事外的鬼类,都在拼命的自相残杀,只是他们的残杀更加高级,格局也更大。

    可预见的腥风血雨在暗地里酝酿,有人却还在坐着平和的梦,自以为闭门封路就能躲过这一场由神界掀起的战争!

    “呵,”想到躲在地府阴沟里的那群人,苏毓秀忍不住嘲笑出声,精美如精灵的脸上都是刻薄而恶意的笑,“本就是众生劫,谁又曾真的逃脱过天道的法则,自欺欺人总会付出代价。”

    没有人应,她将手中的水杯朝身后递了递,仿佛要同谁碰杯,“是吧?”

    身后的空气荡漾了一下,美人从里面探出头,接过那杯子,尴尬又不失狸猫的笑,道:“我那什么,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

    苏毓秀淡淡转头看他,眼中是如针芒的锋锐寒光。

    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美人拿着杯子的手都有些抖,他忍不住眼神闪烁,后退了两步,一张鬼皮险些都要吓掉。

    苏毓秀却突然笑了下,顷刻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那股来自四面八方的、能将鬼都压的再死一次的压力不复存在,她道:“有时候你真的跟他很像,胆子又小,又爱惹事。”

    美人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张口就要反驳,看见那双寒岑岑的眸子,又猛然收口。

    他微微垂了头,握紧了手中的水杯,缓了一会,才将心里那股暴戾的情绪压下去,嘟囔道:“我胆小?我一个鬼,出去说吓死两人就能吓死两人,绝对不吹牛!”

    苏毓秀身上那股子岁月沉淀而来的厚重矜贵感也悉数褪尽,如同最普通的小姑娘样歪着头,微微的笑,笑容明媚又阳光,她道:“去给我挑个礼物,要那种让男人一看就很惊喜的!”

    “情趣内衣!保证惊喜!”

    “……”苏毓秀静静的笑,声音从齿缝里露出来,“你今天又想死了?”

    “不不不,我是说,你放心,礼物什么的,保证惊喜!”美人感觉一股凉意袭面而来,十分识时务的改变说辞,认真提议,“你要给谁送礼?得有个缘由吧?是不是过生日?”

    苏毓秀想了想,道:“还真没什么理由……你这个名目不错,就送生日礼物!”

    美人动了动嘴唇,艰难的提醒道:“是白唐?可他生日不在附近 啊,应该是前半年的时候……”

    “我说他现在过生日,他就现在过生日!”苏毓秀浑不在意的摆手,眼睛眯起来,像一只计划偷鸡的小坏狐狸,“他这辈子不是这几天,那上辈子也是啊,反正他过生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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