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琪在四周帷帐合围的暖亭中打坐,清歌靠着柱子打着瞌睡,禁言携着禁笑来请安。

    “主人,人给不离送过去了,用的千里良驹,可日行千里,不日就能将人送到。”

    江琪运功调息,将话听在了耳中。

    禁言又道:“昨夜溧阳王带着兵马连夜出征了。”

    江琪微开了眼,道一句:“他这一走,恐怕难回瑞安城了。”

    “主人,赵熵倒是打得好算盘,借了咱们的东风,跟凉虎禄私下勾结,把溧阳王和卢家调出瑞安城。要我说咱们帮帮溧阳王吧,不能让赵熵这么得意。”禁言试探地问。

    “赵家的事,不要多管。”

    禁言撇撇嘴,看不惯阜陵王步步得逞。

    “溧阳王也忒老实了,单等着他老子立他当储君,阜陵王想的可是自己夺位。”

    禁笑撞了她一下,让她住嘴。

    禁言不情不愿的换了话头:“主人,萧家已成丧家之犬了,干脆把他们从驿馆逮出来,要杀要剐任你处置。如何?”

    “不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主人,报仇哪有这样报的。”禁言闲得浑身发痒。

    清歌插话道:“禁言,不是主人不动手,是怕一动就收不了手了。保不齐,连避世几十年的隐国师都会出来。”

    “哪里会闹那么大?假仙不是在瑞安城看着咱们吗?”

    清歌道:“这不是私仇了,现在已然是天下之乱了。南岳、大威、鲜族短兵交接,北面的北鹄和渤国也可能搅进来,天下太平了四十来年,都等着这一次好好打起来呢。”

    禁言撇撇嘴,知道清歌所言不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有好多都是他们做的呢。

    “主人,反正呆着没事儿,我跟姐姐去城里转转吧。等咱们一走,不知道何时再来瑞安,我会很想群艺楼的菜的。”

    “最近瑞安城里不安生。”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出去了。

    “主人……”禁言拉长了声音,对着年方十七的江琪撒娇。多亏她长了一张童子脸,而江琪一向稳重老成,才不觉得违和。“就去一会儿嘛,去去就回。城里城外都在群艺楼的掌控里,不会有危险的。”

    “渤国雪巫来了瑞安城,不安全。”寥寥数字,给了她足够的拒绝理由。

    禁言沉默了。

    “主人,我等会小心行事。”禁笑拉着她一起告退了。

    清歌问:“主人,萧昭贤要怎么处置?”

    “这个时候,他该死了……”

    江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清歌心领神会:“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禁言与禁笑在房内大眼瞪小眼,为今日不能出去而心烦气躁。

    “姐姐,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再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羔羊了,而是主人座下的一方高手,为什么还要避着他?”

    禁言没有她那么急躁,反问:“你有把握能胜得过他?”

    “单论武功,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禁言嘴硬。

    “不论功夫呢?”

    禁言泄气了。

    禁笑劝道:“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们太高看自己了……”

    “姐姐……”禁言不服。

    禁笑示意她耐心听:“你我有今日,一是拜主人这几年的悉心教导,二是拜当年食用过各种药材无意中帮了我们的帮忙,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如此修为。虽然我们在武者之决上小试身手,胜了北鹄的武者,但实际上比我们强的人多了去。鲜族的人RRSS兽LL就是一个教训,以你我的内力根本不能伤之分毫。更何况一旦我们遇上那个人,又如何能逃得过去!”

    “我不管,我不要因为他来了,就像老鼠一样躲起来。我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活着,不是宠物,不是药人,不是只能被养在罐子里的怪物!姐姐,都是因为他,我们的身体永远长不大了。别人只道我们还是十二三岁,其实我们的岁数都够当主人的娘了……”

    禁言泪光闪闪,禁笑走过去,抱住她,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姐姐都知道……”

    “姐姐……”

    两姐妹相拥流泪。他们的曾经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她们的过往是不堪回首的苦难。一对双生子,因为体质特异,自小被人抓去当药人,养在罐子里日夜吃各种毒虫毒草,只待将来炼药。

    因为她们的生命力太顽强,一年年过去了,别的药人都被入药了,只有她们留下来了,因为喂养她们的人不想让她们轻易死,要留她们做大用。

    如果不是遇到不离,如果不是不离将她们交给江琪,她们怕是早就变成药进了别人的胃里。

    “姐姐,我不要偷偷摸摸的活着,就算遇到雪巫,我也要出去。不能怕了他。”禁言含着泪。

    禁笑心软:“好!姐姐陪你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还愣着干嘛,快走啊!”禁言欢快的一跃而起,让刚才还情绪低落的禁笑哭笑不得。

    “找打!竟在我面前扮可怜!”

    “你们不会是背着主人下山吧?”杳娘饮着小酒,不忘瞥一眼禁言。

    “没有,绝对没有!不信,你问我姐姐。”偷偷出山的禁言在群艺楼大快朵颐着,赶紧拉禁笑作证人。

    禁笑不苟言笑的点了头:“我们想群艺楼的吃食想得紧,跟主人说过才下山的。”

    说是说过,可是主人没同意。可惜,杳娘不知她心里的这番话。

    “杳娘,你说主人莫不是真的看上阜陵王了?眼睁睁看着他阴谋得逞,都不帮一帮溧阳王……”禁言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吐槽主人。

    杳娘凤翼般的眼尾扫她一眼,妩媚非常。

    “我可记得你讨厌溧阳王讨厌得很哪,何时站到他那里去了?”

    “我禁言恩怨分明,溧阳王当初伤了阿狸,我们该罚的也罚过了。倒是阜陵王,绿帽大孔雀,勾引主人,还想娶主人,让主人帮他争天下,打得如意好算盘,好不要脸,应该给他点教训的!”

    杳娘不正面回她,问:“禁笑,你觉得禁言说的在理不在理?”

    禁笑刚刚喝完一壶桂花酿,攥着酒壶道:“禁言说的在理。但主人若不说追究,我们也只能听主人的。”

    “依我看哪,主人铁定是对阜陵王有情的,不然不至于这么纵容他。”

    杳娘剜她一眼:“牙尖嘴利,也不知在遇到不离之前,谁是你的主人,还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禁言嘻嘻笑着讨饶:“好杳娘,我错了。我这不是为主人着想嘛。等这事了了,你也别管群艺楼了,干脆我们一起跟着主人云游四海吧。”

    “免了!我就是劳碌命,等瑞安城的事了了,我想回西南,替主人看着后院。靖王身体不比从前硬朗,再过几年怕是节制不住众城主了。”

    “可惜喽,只好辛苦杳娘了。天晚了,明日再来。”禁言吃饱喝足了,拉着禁笑告辞。

    杳娘随她们去,不忘叮嘱一句:“最近瑞安城里出现了渤国人,许是萧家请来的帮手,你们路上小心,回去再跟主人报一遍。”

    姐妹二人远去的背影没有停顿,在背后摇了摇手:“放心啦。明日见。”

    “姐姐,怎么还没出城呢!咱们偷偷跑出来,要是再回去晚了,主人会不高兴的。”禁言歪歪斜斜的骑着马,边揉着脑袋边嘀咕,“没喝那么多酒,怎的倒是醉了。”

    “还没到。我记的是这样走的,都走过多少次了,今天怎么会迷路了呢。”禁笑四下张望,勒住了马。

    “我头晕,你不晕吗?今日的酒太上头了,别是被人动了手脚。”禁言干脆伏在了马背上,不胜酒力的虚软。

    禁笑强自撑着,伸手扶住妹妹,怕她跌下去。

    “我也有些晕,杳娘的酒不至于有问题,许是被风吹的了。等回去喝碗醒酒汤就好了。”

    她心中有了不妙之感,只是不想说出来。怕是这风里有玄机。

    黑灯瞎火,小道曲折,姐妹二人又走了一炷香,竟然又回到了原地,着实玄乎。到了这时候,禁言也顾不得头晕了。

    “姐姐,别走了。我们方才走过这座废宅子。”

    “我知道。”禁笑的脸色凝重起来,四下看看:“我们怕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漆黑夜色里,姐妹二人面面相视,无人先开口。如果不是马儿被人做了手脚,那就是从群艺楼一出来,他们就踏入了圈套。

    “大意了。这恐怕是……”禁言想到了一种可能。

    禁笑先说出了口:“迷障之法。”

    禁言的眼神越过黑蒙的天,顺着记忆的痛点飘向没有尽头的深渊:“看来,是要遇上老熟人了。”

    对于往事,她们讳莫如深,从未向人提起过来历,没想到要栽了。

    “不止是渤国雪巫,咱们恐怕一进瑞安城就被盯上了。”

    禁言一点就通:“溧阳王不在,只能是阜陵王那个败类勾结雪巫,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主人!”

    “咱们这就求援。”禁笑毫不犹豫自腰间取出响箭弹,正欲发出去,一粒小石子打在她腕上。

    姐妹二人齐齐看向暗器来处。

    黑袍兜帽,踏地无声,一人自黑暗中缓缓走来,有人在后举着火把,照亮了来人雪白的面孔。

    “逃奴,可让本座好找啊!”

    叮咚泉水般的嗓音,让姐妹二人如坠冰窖,双双愣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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