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后,是几个人高马大、身体极其壮实的男丁,而他们全体黑衣黑裤,且衣服的袖口和裤脚都紧紧束着,那利落干练的样子就好像是……打手一样。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向婉晴脑海里猛然就有两个字浮现出来——家法!

    她心里不由得一紧,还记得那次在大厅敬茶时,宁锦绣说要给她动用家法,当时从厅外走进来欲捆绑她的那两个男丁就是这样的装束!

    向婉晴已然预感到什么,但表情仍旧镇定。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她问。

    却见宁锦绣扬起一张得意至极的脸,她没有回答向婉晴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地说:“吆,二少奶奶这里好生清静啊。”

    向婉晴转头向外看了一眼。

    宁锦绣大笑一声:“哈哈,二少奶奶,别看了,你的夫君和丫鬟都已经被我支开了,放心,此刻他们正在园子里高兴地玩耍呢,根本无暇顾及你。”

    她的嘴角撇起,一股奸佞之态毕露。

    “所以呢?你到底想干什么?”向婉晴问。

    “呵,二少奶奶倒是爽快人呢!那就省的我和你绕弯子了,我今天来只是问你一句,敢问二少奶奶,你进霍家的门有多久了?”

    向婉晴不知宁锦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如实回答说:“我嫁进霍家刚好一个星期,怎么?”

    “一个星期?”宁锦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鞋跟儿碰触青砖地面发出非常尖利脆响的声音,就跟她的人一样凌厉、刻薄又狠戾。

    “噢,都一个星期了呢,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可知道我们喜乐镇有一项专门针对新过门的妇人所制订的规矩呢?”

    向婉晴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果然,宁锦绣这是要趁老夫人等诸人都不在家的时候对她动用私刑了!

    她不禁感到惊讶,到霍家短短数日,她已领教过宁锦绣的手段,也知道她对自己万般敌对,但还是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大的胆量,竟敢私自对她施行所谓的家法!

    “什么规矩?大少奶奶不妨直说。”

    “好,痛快!我就喜欢这样的,那就不用再浪费唾沫了,我就直说了,这个规矩就是我们喜乐镇上每个新媳妇都要经历的、无一人可以避免的——乱棒劫!”

    向婉晴心里猛地一沉!

    乱棒劫!

    身为土生土长的喜乐镇人,她当然知道这个说法,或者说是……刑罚。

    向婉晴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们提起过这所谓的“乱棒劫”,那是老喜乐镇人专门用来针对新娶的妇人所采用的规矩礼制,据说是从远古时代一辈辈传下来的,其用意是“测试”新妇是不是贞洁之人,今后在和夫婿共同生活中能不能对对方保持忠贞。

    其具体实施方法为:十个做为“施劫人”的男丁分两排面对面站立,一排五个人,并都手持棍棒,中间留出一条通道,让新媳妇也就是“受劫人”从通道的一头走向另一头。

    而在走的过程中,“施劫人”要轮番用棍棒击打“受劫人”,最终能顺利走完通道的“受劫人”就是守规矩的贞洁之人,会得到夫家的认可和看重;反之就是不贞不洁之人,会被夫家当场休掉。

    不过这相当于“酷刑”的乱棒劫据说只在很早期的时候曾真的施行过,之后就慢慢“改革”了,而到了近来更是只装装样子走走过场而已。

    比如,一般夫家都会在棍棒上统一绑上厚厚的棉花布条,然后让施劫人只是象征性地往受劫人身上碰两下就完事。

    想想也是,哪里还会真打?要是真打,那新媳妇就算能保住一条命也肯定会被打伤打残,还怎么和夫家过日子啊。

    而自从民国之后,很多旧的礼规祖制都被废弃了,这乱棒劫也变成可有可无的一项了。

    向婉晴嫁进霍家已经七天了,七天里,做为一家之主的霍老夫人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乱棒劫,向婉晴以为这项规矩已然是免了,这已经是大家均不提但都默认的了。

    但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宁锦绣竟会突然而至,要给她动用这项刑罚!

    而且看她的样子,势必不会是只走走过场,而是要——来真的!!

    向婉晴抬眼,正对上宁锦绣那充斥着嫉妒、愤恨与奸诈、得意的眼神,她没想到,宁锦绣对自己的恨意竟然会这么强烈!强烈到要把自己置于死地!

    退一步讲,就算经历这样一场酷刑的自己死不了,那受重伤、变残疾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向婉晴不敢再往下想,她挺起脊梁,抿了抿唇,压下一口气,说道:“乱棒劫?敢问大少奶奶,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乱棒劫了?你可知道腐朽的清朝早已灭亡,现如今已是民国的天下了,许多旧的规矩礼制都已然被废弃了,乱棒劫也同样没人再用,没人再提起了。”

    当然,向婉晴知道宁锦绣是绝不会跟她讲道理的,她如果讲道理就不会过来了。

    “吆!好一副伶牙俐齿,差点说的我哑口无言呢!真没看出来,二少奶奶懂的还不少呢。只可惜,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民不民国的我不管,谁灭亡谁兴起的更是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规矩就是规矩,喜乐镇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祖规家法不能到你这里就无故消失了,我们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也不能例外!”

    只见宁锦绣的一张大红唇一开一合,恨不得把向婉晴一口吃了。

    向婉晴心里着急,可今天老夫人等人去上山了,恐怕要到天黑才会回来,而霍玉觉去工厂处理公务,大概也是一走一两天都忙不完,家里就剩下她们几个人了,霍玉锦是完全指不上的,小雀只是个丫鬟,别说现在被支开了,就算她在这里,也是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的。

    那自己该怎么办?如何避开宁锦绣的阴险爪牙?怎样躲开这一劫难?也许眼下,向婉晴所能做的也只有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奇迹出现吧!

    “是吗?那我倒要反问大少奶奶,当前的霍家是老夫人当家做主吧?所以,即便要实施乱棒劫,也应该是由老夫人发话吧?敢问大少奶奶,你今天此来可否有老夫人的口谕或授命呢?”向婉晴反驳道。

    “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实话告诉你,霍家是老夫人当家做主不假,但我宁锦绣乃霍家堂堂的副管家,我说话也是有一席之地的!毫不夸张地说,霍家的主我能做一半以上!而且,今天老夫人不在,家里的事就由我说了算,所以,任你再有一张利嘴,如何狡辩也没有用!来人呀!”宁锦绣大喊一声。

    她显然已经失去了和向婉晴继续周旋下去的耐心和兴趣了,也许她是怕夜长梦多,得赶紧按她的计划处置了她再说!

    “给我把二少奶奶抓起来!绑到后院,乱棒劫伺候!”

    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丁即刻便拿出绳子来绑向婉晴。

    “等等!住手!”向婉晴大呼一声:“你们不能绑我!”

    可此时,任凭她怎样呼喊都已无济于事,几个男丁迅速把她捆绑了起来,并强行把一个布团塞进她的嘴里,之后,向婉晴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可她还在拼命挣扎着,宁锦绣使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男丁便在向婉晴肩颈部用力一击,向婉晴就昏过去了。

    却说霍玉觉离开家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尤其是宁锦绣脸上那个表情,似是得意,又透着阴险,还有一丝狠厉……总之,就是不对!而坐在她旁边的向婉晴,却是单纯而无辜,对宁锦绣的心思浑然不觉。

    霍玉觉忽然觉得她们两人当时的状态就像……狼和羊,虎和猫,或者是……猎人和猎物一样!

    此时,霍玉觉正和新明快马加鞭往工厂赶,他心里装着工厂工人的纠纷之事,心急火燎,可是,宁锦绣和向婉晴两个人的脸却不停地在他脑子里回放,一个是狡诈狠毒,一个是恬静无争……

    霍玉觉再三思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想多了。

    也许是他心有旁骛,不好好赶路,连马驹都不和他配合了,只听一声嘶吼,马儿翘起前蹄。

    “迂……”霍玉觉勒住马缰:“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他转头对新明说:“新明,你先去工厂,对闹事的工人尽力安抚,实在不行就先想办法拖住他们,等我回来!”

    说完他便掉转马头,只听一声厉喝:“驾!”马儿飞快朝霍宅跑去。

    霍宅,已经昏迷的向婉晴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拖着向后院走去,宁锦绣和翠红脸上皆是一脸得意。

    “行了,就放这儿吧。”走到后院一处空地,宁锦绣发话。

    向婉晴便被丢在地上,碰触地面的疼痛让她醒转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再次与宁锦绣那充满着狠辣阴毒的视线相对。

    此时的向婉晴浑身疼痛,已经没了一点力气,嘴巴又被堵着,她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对接下来将要遭受的刑罚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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