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起的士兵仍旧大口吃着喷香的大米饭,用一点猪油煮的肉汤倒在碗里泡饭。两种穷苦人眼里的高级食材一下肚,信奉“活着为了吃饭”的信条士兵们就被各级军官带上自己的防地。

    连日战斗,在各处游走机动的预备队越来越少,而位于内城附近的总预备队则更少得可怜。救火队员们上了城墙,往往就不能再走下城墙了--甚至抬下来的都不完整。每一天疲惫的士兵回到军营,都能看到一片空出来的帐篷,只有帐篷里一口能够相通的闽南语,成为了大家坚持战斗的纽带。

    在内城,郑袭已经准备好了“搬家”,把有必要,而且能够搬走的东西全部装上了大车---书籍,档案,铁匠们所用的设备,小佛郎机和虎蹲炮…就连干肉都带了十几车。车轮上加强了辐条,甚至还包上了平日被认为昂贵的铁皮。

    而那些文人雅士所重视的字画文玩,都被丢在一边吃灰去了,盛世古董,乱世金银,郑袭同学觉得自己手上有兵,这两个以后都会有,带那么多累赘做什?要是这群骚鞑子有这个闲情雅致,就送给他们罢!

    当然,作为目前扬州城内的最高统治者,郑袭自己装了三大车的私人财产。看着侯府上下忙来忙去的人流,郑袭在凛冽的春寒中感到了一丝丝悲凉。

    胜败乃兵家常事,郑袭觉得自己还能带着大多数守城部队逃出生天。可对于生意人来说,被郑袭牢牢锁在城内的他们即将遭遇灭顶之灾:他们没有能力拿出来供应清军的粮食,更不能指望郑袭带他们走---何况,他们跟着郑袭能到哪里去呢?

    而郑袭房中的十几房小妾,则个个躲在房中惶惶不可终日。她们作为筹码被送入这间美妙的园林当了金丝雀,可现在,金丝雀背后的雀巢已经摇摇欲坠,她们这些金丝雀的命运又如何呢?娘家一个个消失,能够保护自己的技能,或许只有美色和取悦了,在动荡之中,郑袭的后宫即将重新洗牌。

    正午时分,郑袭召开了最后一次军议,决定了整个突围方案的执行次序:三天后的清晨,城头上的红衣大炮重新和城下清军的大炮对射,在城墙多处埋设火药棺材,直接炸掉清军的突破口。随后,西侧和南侧的郑军发动一次反冲击,掩护主力从东侧三道城门突出。为了防止郑军从西侧和南侧来援,清军兵力布置最多的方向也都是在这两面。

    “报!城外有几个人,举着白旗和一个竹筒一样的东西,说自己是之前侯爷您派出来的使者…”

    “东西呢?”郑袭点了点头,心道派出去的使者竟然安全的回来了。不过,也不能防备使者被俘变节的可能性。

    “那几个人说,只有见到侯爷您,才肯交上去。”

    “那便让他们过来。”

    不一会儿,这几个人就被带到了郑袭面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郑袭就信了八成。剩下两成,就要看他所叙述的经历了。

    当着面检查了那个竹筒,亲兵把里面的丝绸转交给郑袭。一打开丝绸,郑袭就能确认消息百分之一百二十是真的---光那个闽王大印,东虏应该就还没活人见过!

    那么,这张丝绸传递的信息肯定是真的。

    岂不是说,再过一两天,甘辉所带的两万人,就要到了?

    清军将近十万大军,四面攻城,即使有正奇之分,两万大军从后面压过来,也能给其极大的压力,那么,扬州城就能够守住了?

    看到胜利曙光的郑袭兴奋的站了起来,命人好好招待这些战斗力爆棚的夜不收,又重新更改了之前的部署。

    同样面对着那个只剩一小圈红旗的沙盘,站在沙盘旁的人却是意气风发:“本侯已经知道,最多两天,甘提督就会领兵来援。所以,咱们只需要再守两天,就可以杀出城去,同甘提督里应外合了!”

    几个老将露出怀疑的眼神,不过没有出言反对---其实他们对撤退的计划也缺乏信心,所以只是表露出怀疑,却没有公开扫大家的兴致。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干吧!”

    “侯爷…此事,是否需要保密?”身边侍卫小心的问道。

    “保密?不,不需要,传出去,要让全城知道,而且,给全城百姓,供应一餐白米饭!”

    郑袭大手一挥,全然不顾粮食几天就要坐吃山空的危险。

    听到即将解围的消息,吃到不会磨坏牙齿的大米饭,扬州城内瞬时充满了回光返照的力量。

    百里之外的军帐中,甘辉也在做着军事部署。甘辉一路打来,收了不少绿营降兵,真正可靠来自福建的军队只有两个“营”五千多人。其他的都是收拢的绿营散兵,甚至还有三个“营”一万多人是直接收降的各地副将,参将所下辖的部队。这些成建制曾经剃过头的前绿营军,实在是无法让甘辉对他们提起任何信任,他感到自己在抱着一大桶火药,去救扬州这处熊熊燃烧的火场。

    “唉…”中军大帐之中,甘辉的叹气声充斥着整个帐篷。

    原因无他,这些动摇分子,不稳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放在前面,不好,放在后面,不好;放在前面怕人家阵前反戈,放在后面后路直接断…

    什么?你说裹在中间?一万多人,中心开花啦!(孟良崮上的某师长:李天霞,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要是自己当时心一横,直接砍了这些主将的脑袋,也比今天要好啊!

    牛皮材质的帐篷被一位短衣打扮的文人掀开,文人拿着一卷文书汇报了几件事情,就看见甘辉不耐烦的表情---就差挥手感人了。

    文士停下了汇报工作:他很清楚,汇报工作是为了让领导听的。“主公是为何事烦恼?”

    说是提问,其实文士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并非他读书多智力超群,而是这个问题就连贩夫走卒都知道---外姓人不可靠。

    “前军,中军,后军…吾该如何排兵布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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