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只是你的猜测。”

    林浅歌听得愕然,脑子里倒是记起了泠州诗会的场景。她的确也去了,“我倒觉得,那日里见到的那答题的女子,也不像是时家大姑娘。她那般柔弱,可今儿你也瞧见了那时大姑娘,那等胆儿……”

    “姑娘,这女子在外边是可以藏拙的。更何况,那日碰到了三皇子那等权贵,紧张一些也是有可能的。倒是时二姑娘,婢子虽只见过一面,可瞧着她中规中矩的,更不似那日里的女子。而且,姑娘想想看,哪有人半年了还口误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长的。泠州诗会那日,那姑娘穿着极为朴素,不似个有体面的。时二姑娘那等荣光体面,怎会穿成那样?而且,那簪子跟玉珏,很是普通,应是不会出现在二姑娘身上的。那日婢子在铺子里瞧见的二姑娘身上,任何一件首饰都是上品。”

    林浅歌眸光轻闪。

    “内宅那点子肮脏手段姑娘不是没见识过,许多事可不是表面看到的这般的。是不是如我们所猜,姑娘只需试一试便知。若真是那样,想法子让三皇子知晓。”

    “试?”林浅歌若有所思,“如何试?”

    静儿靠近林浅歌耳侧,立即低语了几句。

    ……

    一连又是好几日过去了。时非晚前些日子房里走水却也只烧坏了床。因此她也没有换院子。

    只是那日……容颜却是在麦丫跟流衣面前暴露了。

    流衣是第一个闯进来救火的,当时便看到了她的脸。不过这妮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当时不急着救火,倒是立马就拿出了一面纱来替时非晚遮了脸。

    因此,如今也只有她跟麦丫二人瞧着了。

    “订亲文书签下了么?”时非晚今儿又一次的问起了流衣。

    “姑娘,你急什么?这订亲的文书,时玉两家签完后,还要走一趟官服审批流程的。”流衣无奈道:“哪里有姑娘这般恨嫁的。”

    时非晚现在还真挺恨嫁的。

    岑隐的那番警告她觉得他只是说说而已,时府不是普通人家,哪里可能因为一时起了色心,就将整个时府给整死。

    只是……

    那日他好像说了“负责”之类的字眼:他该不会准备抬她做小妾吧。

    毕竟……她自认为这真脸蛋,还是挺能激发大爷们的纳妾之心的。

    那人身份显赫,而她再骄狂也无奈被这古宅环境束缚了。

    没得资本,人家要真有此心,她不就得乖乖的被送去做妾么?

    于是……时非晚都懒得想玉锦到底会不会死了。他只要是个商户哪怕是个八十岁的老头她现在也急着嫁了。

    只要不与“妾”还有“皇家”“王府”之类的家庭沾上边就行。

    时非晚现每天祈祷着:赶紧订了亲嫁了人,绝了做妾的可能性!

    “姑娘,老爷就是知州,文书走一趟官府原是想多快就有多快的。可这都好几日了,我瞧着老爷好像还在斟酌这门亲。自打上次从寿宴上回来,他这几天对姑娘莫名其妙的好了许多,许是在想,将姑娘嫁给商贾之家到底还是委屈了点。”流衣推测道。

    “不委屈,抬作妾还没法子反抗才是委屈。”时非晚说。

    “啊?”流衣一愕。

    “姑娘,玉家的林姑娘派了丫鬟来传话,她想邀您去清风楼一见,说是想当面像姑娘请罪赔礼。”

    正这时,麦丫匆匆从前院赶来。

    “林浅歌?姑娘你不能去。那人那么恶毒,哪知见了她会不会又遭算计。”流衣一听,脸都变了。

    “姑娘,那头传话说林姑娘是诚心悔过。”麦丫说。

    “那去吧。”时非晚说。

    “啊……姑娘你可别信了这话。”流衣说。

    时非晚哪里是信什么这话。

    她只是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出府的机会而已。

    想罢心情稍稍愉快了几分。当下便命人去准备了。

    等时府姑娘的轿子停在清风楼下时,时姑娘掀开帘就见一名丫鬟竟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时大姑娘,请随婢子来。”

    丫鬟给时非晚欠了欠身后,便将她以及流衣麦丫三人领至了楼中一早订好了的雅间中。

    时非晚头次来这古代的酒楼吃饭。此时瞧得外头很快就有酒楼的丫鬟端来了各种菜肴往桌上摆去。

    桌子的另一头,林浅歌本是坐着的,瞧见时非晚进来立马说道:“时姑娘请坐。”

    时非晚坐下。

    等菜与茶水都上好了,雅间中只剩下时玉二家的人时,林浅歌这次也不遣走丫鬟了,当即便走了出来,竟是直接给时非晚跪下了:

    “上次之事,浅歌差点误了姑娘一世,自也知罪大恶极。可浅歌当时也是被情蒙了良心,本不是那般恶毒疯狂之人,因此这几日来日日不得心安,姑娘肯赏脸给浅歌这道歉的机会,浅歌便恳求姑娘,原谅浅歌。”

    林浅歌哭得一脸真挚,说罢竟是盈盈朝着时非晚磕了三个头。

    “我说不原谅,你不会就说长跪不起吧。”时非晚瞅向她。

    “这……”林浅歌语噎。这姑娘的接话让她怎么回哈。

    “先吃饭。”时非晚说,“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跪着,影响胃口。”

    说罢,已经提起筷子,夹起桌上的东西吃了起来。

    时非晚本就没用午饭,眼下免费的大餐放在这里,她是不会只看看的。

    “姑娘,小心这饭菜……”流衣立马拉扯了下时非晚。

    “无妨。今儿个我在这里出了事,林姑娘跟整个清风楼都摆脱不了关系。想来玉姑娘就算是被情所蒙蔽,也不会以命为赌的。”

    时非晚继续动着筷子。

    那厢,林浅歌可还跪在地上。可瞧见时非晚理都没理会自己,只是自己一个吃得香,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忙站了起来,行至另外一侧坐下,也拿起了筷。

    很快,雅间内便只闻筷子敲击瓷碗的声音。

    也不知怎么地,今儿个林浅歌瞧着对面的人吃得那般香,竟也莫名其妙的觉得胃口大开,较之平日里多用了一碗饭。

    她吃得细慢少,时非晚吃起来动作虽不难看,可份量大得却是直让她咋舌。

    一顿饭吃下来,她以及玉家的丫鬟看得简直目瞪口呆。直让时非晚身后的两丫鬟一阵脸红尴尬替时非晚害臊。

    “时姑娘,要是还饿,我传人添饭。”

    等时非晚吃完放下筷子,林浅歌见饭盅里没了白米饭,而时非晚的碗比刷了还干净,一粒都不剩,便想着她必是没吃饱。

    “不用,我已经撑了。”时非晚说,“我只是有全吃完的习惯而已。”

    时非晚前世是个当兵的,吃得多倒是事实。可她换了个身子,近来吃得多是因为有不浪费粮食的习惯。特种部队里出来的人,执行任务时草根蚯蚓都吃过,便比寻常人要珍惜几分粮食。

    林浅歌只当这是怪癖。不过这会儿倒是有机会开口了,忙将一份纸契递了过来,道:

    “姑娘,今日我是诚心赔礼道歉。那日稍微有误,毁的便是姑娘的一世,我罪大恶极,还请姑娘收下这份赔礼。”

    “字画铺子?”时非晚瞅了一眼。

    “姑娘签下这转让契,这铺子就是你的了。这是家父给我留下的。他也是商户,不过瞧见我自小喜欢书画,便特意给我开了这不赚钱的字画铺子,由我打理,望姑娘原谅,收下这铺子。”林浅歌说。

    “你若不是诚心悔过,再多的道歉赔礼也是虚。如若是,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不必揪着紧紧不放。”时非晚将东西递回去。

    “姑娘……”林浅歌却是又猛地跪在了她跟前,道:“姑娘不贪我这点子赔礼,是姑娘大气。可姑娘不收,我便难以心安。我没点表示,玉家的人也不会觉得我诚心悔过,一直都会躲着我背后议论我,只有献了这重礼,他们才会想着或许我有心悔过,给我这改过的机会。况且,姑娘不收,我自己也难以心安。还望姑娘给我这重新做人的机会。还有,这字画铺子不值多少钱的,论价值恐还比不得那鸳鸯碧。姑娘大喜时,我作为表妹也总得送一份喜礼的,姑娘就当喜礼收下也是可以的。”

    林浅歌容颜真挚,眼眶里泪珠哗啦啦的坠,瞧起来倒真是真心悔过的。

    流衣麦丫已在身后悄悄的建议时非晚收下了。

    本来时非晚受了委屈,赔礼什么的也是应该的。

    再重的赔礼她们都觉得收得。

    事实上,林浅歌此时的悔恨惭愧模样,确实是出自真心的。她有图谋是一回事,可于时非晚她又确实是有歉意的。

    时非晚瞧她眼泪不止,哭得伤心,一副自己不收就再也抬头做不了人的绝望模样,只觉得头疼得很。

    她最看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了。

    为了省事,干脆便提起早摆好的笔,在转让契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自己拿了一份地契一份协议,另一份转让协议递给了林浅歌。

    随即站起,二话不说便准备离开。

    只行至门前时,她脚步又顿了顿,突然转头,看向林浅歌,说道:“我收下,确实也是无心再计较这事。我素来厌恶女人为难女人。女子为了男子为难女子更是不值得。若姑娘跟玉锦同心,我也不会作践自己插足于其中。可看那天分明不是。恕我直言,姑娘好样貌,好家庭,你父母养你这么大,供你吃好穿好读书识字,不是为了让你有朝一天为了一个男子糟蹋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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