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入网,无径可窜。

    外圈蒙面人在半空结成的天罗地网滴水不漏,而内圈的蒙面人相互呼应迎空而上,里应外合,此相配合天衣无缝,只要这张大网收拢,不费摧毁之力就能绞杀网中垂死挣扎的猎物。

    白云泥足深陷于这张大网之中,险象环生危如覆卵。

    只见白衣飘摇,旖旎起伏,一晃眼掠入阵中。

    这抹白色犹如利刃钻入心肺,她衣袖鼓动,不见气机如何流溢,一柄姣白水寒脱手飞出,绕空悬浮,白衣又掐出二指凭空拂过一个弧圆,水寒横生异象,即便是白天也能清楚看见附着在剑身的寒芒,下一刻水寒激射飞出,宛如一条琉璃长虹,虹光所到之处剑气迸发,蒙面人煞费苦心结出的阵型顷刻土崩瓦解。

    蒙面人相继陨石坠空,但这些不速之客旋即凌空抽身没入茂林,行如无痕鬼魅般凭空消失。

    林中一片死寂,白云和张雨若不敢掉以轻心,背对着背观望战局,蓄势待发。

    蓦然间,树叶漫天飘忽,蒙面人影从四面八方应声而来。

    白云心中默念口诀,气海澎湃迭起,内力肆意游走在体内的经脉穴位,白云顿觉神清气爽,但气海中的内力足足三品,尽管经过抽丝剥茧除去了不为己用的杂乱内力,但仍是难以掌控自如,白云闭目收心凝神静气,试图将所有气机都聚集于手中那柄神荼之中。

    落尘八剑!

    漫天剑光浩如烟海,若午后雨线密密麻麻飘洒落下,蒙面人的衣服当即被撕开一道道口子,口子深浅不一,浅可见皮肉,深可见鲜血直流的伤口。

    张雨若暗暗失惊,她乃实打实的入弦下境,比起白云的天成上境要高上一个大的境界,却无白云这般浑厚饱满的内力,估摸着算自身的内力还不足二品,按常理说以天成境界的气海,最多只能容纳一品内力,根本就不足以牵动起如此大的声势。

    可正逢紧急关头,白衣女子无从思量,余光扫过这拨磨牙吮血疯狗撕咬一般的蒙面人,其中一个蒙面人手腕处的袖子被划破后,露出了半个天字。

    天龙会?

    蒙面人好似牵线傀儡不知痛痒,遭剑芒割破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血,却仍是没有挡住他们飞速袭来的脚步。

    白衣女子心知不妙,手掌当即成爪,那抹白虹灵犀飞回到手中,女子向前跨出一步,挑剑而出,一剑挡四剑,登时手臂弯曲,手腕轮转如飞瀑漩涡,三尺三水寒灵蛇吐信,来回吞吐,一敌四却丝毫不处于下风。

    而另外一边,白云逐一使出落尘八剑的前七招,声势浩大石破天惊,但终究是天成境界的实力,剑芒能割其皮肉却不能深入骨髓,还不如在飞来峰上光着膀子练的基本功来得有用。

    剑意尽墨,蒙面人见缝插针贴面而至,犹如凌冽寒风在耳边呼啸,白云应接不暇,剑势渐显疲态,面对四人的处心围猎,愈发黔驴技穷力不从心,那柄通体乌黑外相古怪的木剑神荼,在与蒙面人手中的铁刃交锋时,发出刺耳的锵锵声响,坚如磐石牢不可破,完全不逊于寻常铁器,多多少少让蒙面人暗自吃惊,世间上竟然有如此坚硬的木材?

    白衣踏风如踏罡,身形空灵惊艳绝尘,硬是从包围中扯出一道口子,俯身掠向愈发掣襟肘见的白云。

    刀光剑影如雷在耳边炸响,白云进退两难,一柄利刃在脖子旁悄然抹过,白云急忙歪头躲避,后背不禁地冒出一身冷汗,那抹锋芒若再深入半寸,整颗头颅就被当即削去了,稍有迟缓,一记重掌拍中白云后背,砰地一声白云整个人飞出,撞在了一根粗大的树干上,白云擦去嘴角的血丝脸色难看,本能地抬头后,立马就爬了起来,蒙面人根本就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那柄阔身大刀峥嵘毕露直逼面门。

    如何是好?

    白云再也控制不住体内如滔天巨浪翻腾潮涨的内力,气机如滔滔黄河洪泄千里,他双手死死握住神荼,明显能听见骨头发出咯咯的声响,衣袖无风自起,发髻在风中狂舞,凌乱得不堪入目,除了气海中翻滚的内力外,还有一股深寒难喻的气息如汪洋肆意涌来。

    白云如入魔怔,怒喝了一声,双眸赤红冲向那拨豺狼野豹。

    蒙面人几乎是同时一愣,似乎对白云身上那股骤然勃发的强大气息有所忌惮,于是纷纷作鸟散,继而又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向白云出击。

    白云不去看蜂拥袭来的蒙面人,咬紧牙关,将气海内力沿着经脉逼出,如百川汇流成海,最后会于一线,腥红骇人的神荼在他手中剧颤不停。

    轰轰轰。。。

    一连串强大的气机在白云周遭炸开,霎时间碎石泥土枯叶朽木漫天皆是,蒙面人无不被这股气机所击飞。

    这阵如惊涛骇浪拍荡滩岸的气机于一瞬迸发,又于一瞬荡然无存。

    下一刻,白云喷出一口淤血,禁不住地晃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手一松神荼落在了地上。

    那行不明状况的不速之客面面相觑,刚才那阵气机实在是太过于骇然,多半是眼前之人倾尽气海所引动的,可惜空有架势外强中干,故而才导致走火入魔,眼下正是了解他的大好时机。

    白衣如虹掠过,一手捞起神荼,一手拉起白云的手,沉声道:“走。”

    白云怔怔抬起头,嘴角渗满了血丝,白衣不再多发一言,拉着他沿着小溪顺流直下。

    一路奔逃,白云望着白衣的背影,在这般生死关头,渗血的嘴角居然温煦地挽起,他心中颇有融化了一座千年冰山之感,下意识地握紧了白衣女子的掌心,不知是否因为白衣也有所察觉的缘故,她拉着白云的手也稍稍用力。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白云实在是想不通,便问道。

    “天龙会。”张雨若冷声说道:“约莫是我们的身份泄露了,所以天龙会派人来阻挠我们下江南。”

    白云恍然大悟,心中默念:“莫非这些天龙会的妖人是为了冰魂魄而来的?”

    “不行,我决不能连累雨若。”白云眉头凝重。

    “雨若,把剑给我。”白云用另一只手擦去嘴角的血丝说道。

    张雨若把神荼抛给白云,白云一把接过:“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你真觉得单单凭你天成境的实力,能挡得住这些至少是天成上境的天龙会妖人?更何况他们当中还有入弦伪境者,即便是我,也未必能挡得住。”张雨若有些生气地说道,白云的心思她自然知道,于是乎手掌更加用力地撰紧白云的手心,生怕他突然就回过头去。

    白云明显感觉到白衣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心,心中顿时了然,以张雨若倔强的性子,断不会让他独自留下。

    沿溪直下,一路都是茂密林荫,两人奋尽全力掠走,也没能把身后像疯狗一般不依不饶的蒙面人甩开。

    “小怪呢?”白云脸色突变,才想起那只眉心有朱红印记的小熊。

    平日与小怪交情甚好,此时拉着白云掠在前方的张雨若却不言不语,只是斜眼地望向小溪,溪流足足一丈宽阔,不深不浅,水流也不算湍急,潺潺娟娟流淌不息,而在溪面上竟有一棕色身影,它脚踏溪面,风驰电挚飞奔在两人前头,小熊在溪面踩过,溅起泛白的水花,犹如识得轻功在水上飞速漂过。

    白云闻得溪面有动静,于是顺着白衣的目光望去,恰好小怪也扭过头来,对视过后,白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回想起适才千钧一发的险象,白云不由得冒出了冷汗,小怪又一次救了他的性命,要不是小怪,他早不知到阎罗王那头报道多少回了,这大概便是世人常说的缘分,缘分的奇妙之处往往让人琢磨不透,在初上髻霞形单只影孤独伶仃之时,偏偏在飞来峰的后山遇上了与他同样孤独的小怪,一人一熊,同室共枕,形影不离,在山中吐纳修行时,小怪在一旁嬉闹不止,在揽月庭练剑的时候,小怪陪在身边呼呼大睡,在龙首山失散后,白云更是猴屁股扎蒺藜,坐立不安,一度以为小怪要离开他独自闯荡,殊不知白云早把小怪当做了自己的亲人,难以割舍。

    溪流在尽头处汇入一条水流湍急的河川,髻霞二人一前一后从茂林掠出,沿着河廊倏然飞奔。

    飞掠间,白云忽觉眼前有白光刺目,紧接着又是那阵刺破耳膜的响声。

    嗡!嗡!嗡!三根银针不知道从何处飞出,激射而来。

    哐!哐!哐!白云毫不犹豫地抽剑作挡,并不断翻转手腕,让银针环绕神荼流转,神荼绕了数圈后朝着身后猛地一挥,白云将挡下的三根银针甩向身后的蒙面人。

    蒙面人对忽如其来的银针无一丝畏惧,只是微微俯下身子便躲了过去。

    “难道还有埋伏?”张雨若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倒八,语气凝重地说道:“敌在明我们在暗,实在是难猜测出对方的出手时机,与案板上的鱼肉并无区别,得赶快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白云的体魄恢复神速,适才走火入魔所致的经脉絮乱之象,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痊愈,白云无处深究,也由不得他浪费功夫去斟酌,一只手握住神荼,另一只手撰紧白衣的手心,一个跨步追上快他一个身位的白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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