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 作者:芥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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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了,蹚进冬日冷得刺骨的海水里。

    沙河说:“你别下来,海里冷得很。”

    祝宏逞能,不答话,直走到沙河身边,一把揽住沙河的肩膀。他确实冷得厉害,之前独自站在岸上,被海风一吹就牙关打颤,但是现在,站在更冰冷的海水里、站在沙河身边的时候,忽然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坚定,好像寒冷也没那么可怕了似的。

    晚上祝宏跟渔家租了房子,陪着沙河在渔村里过了一夜。窗子漏风,祝宏冻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无耻地去爬一爬沙河的床,就听见旁边的人掀开被子的动静。

    这一夜,祝宏跟个八爪鱼似的缠在沙河怀里,连认床的小毛病都没了,睡得格外安稳。

    十五

    回到深圳之后的日子平淡而甜蜜,祝宏心情大好,牟足劲儿谈成了好几笔大单子,年初就保下了厂子一年的工作量。稍微闲下来一点儿了,祝宏更是整日整日地黏着沙河,动手动脚的,好几次都险些擦枪走火了,就是不敢做到最后。

    怕沙河恶心。

    闲下来了,脑筋就动得多了。

    祝宏有时候会想,自己那么喜欢沙河,对沙河那么好,沙河喜欢自己就是应该的嘛;有时候却又想着,并不是这样的,沙河那样的人,连温柔的姿态都那么坚定,值得任何人对他好,自己是根本没有资本被沙河喜欢上的。

    他想太多又不读书,这下简直是魔怔了,明明是触手可及任他施为的人,偏偏生出了奇异的距离感。

    祝宏开始时常暗地里对着沙河的背影发呆,呆着呆着就怔怔地思考起一些关于爱的永恒命题,自虐似的。这样怪异的局面沙河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几次三番蹙着眉想跟祝宏说些什么,最后却都被祝宏用亲吻结束了刚刚展开的对话。

    祝宏明白,自己就是缩、就是胆儿小。

    再怎么商场上干练果敢的人,情场上,也难免会畏得畏失。

    为了避免如此糟糕的心态,祝宏在渡过一个空闲而忧虑的夏天之后就开始尽可能多地把时间花在工作上,让自己空不出脑子来想这些有的没的。

    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祝宏不在沙河身边。

    祝宏坐在手术室外,抱着头平复心跳。他很烦躁,焦虑得心脏好似被揪着,一阵一阵地疼。而这寂静环境中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更是雪上加霜。

    “……都是我不好……呜、我`操作失误了,沙河哥为了救我……呜……”

    是那个闯祸的学徒工,以为这样讲就可以减轻罪恶感了。

    “……是啊祝老板,沙河这回是工伤,要不是他及时拦下来,这混小子死定了……”

    是总技师,试图说服他替沙河承担治疗费用。

    “……就是说呢,四个指头齐根削断,这能接好吗……”

    是跟过来的另一个学徒工,正对着接诊病历指指点点。

    有什么用呢?

    祝宏越来越烦躁。

    他翘了跟上游厂家的面谈、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回深圳、闯了不知多少个红灯到医院,并不是为了听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的。

    手术室的门打开的时候,祝宏觉得这可能是他至今为止一生中最长的一次等待了。他抬头看过去,目光穿过身着手术衣的一群人,就看到了安静站在最后,表情平静的沙河。

    沙河走出来,先是冲送他来医院的一干人笑笑表示感谢,又与一直带着他的总技师寒暄了两句,便看向祝宏。祝宏不肯与他对视,目光落在沙河缠着厚厚绷带、毫无力气地垂着的左手上,又灼伤了似的立刻避开了。

    那个闯祸的学徒工从见到沙河出来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抽噎着道歉。沙河摇摇头,回应道:“没事儿,接上了,以后不碍事的。”

    祝宏的满腹怨愤终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飙到极限。他狠狠地剜了沙河一眼,一言不发,起身就往外走。

    沙河犹豫了一下,很快选择跟了上去。他送医及时,但创面失血量还是不小的,现下仍然有些头晕,并不能走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就找不见祝宏了,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见身边有车不耐烦地按喇叭。

    是祝宏的捷达。

    等沙河坐上副驾驶座,祝宏就一踩油门往家去,表情绷得死死的,硬撑着不去看旁边的人,直等到地儿熄了火,才偷瞧了一眼。

    沙河做的是臂丛麻醉,按说不会困,这样一场折腾下来却难免累了,此刻正仰在座椅靠背上闭眼小憩,眉峰微微蹙着,显然左手还有些不适。

    祝宏不想吵他,趴在方向盘上侧头望着沙河受伤的左手,心里疼得厉害,恨不得能代而受之,不知不觉地就呼吸急促起来,直到感受到面颊上的凉意,才知道自己已经流下泪了。

    沙河本也只是假寐,听到这边的动静便醒了过来,边探身用右手抹去了祝宏的眼泪,边温声劝道:“我没事儿,别哭了,啊。”

    祝宏一言不发,反身就抱上沙河的腰,小心翼翼地避开左肩靠在他胸膛上,半晌,忽然开口:“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办厂子。”语气中透着一种不祥的严厉,仿佛沙河应和一句,他就当真要去将这自己一年以来的心血关张。

    沙河摇了摇头,无奈道:“说什么呢。”

    他把祝宏推开一些,低头去亲吻祝宏湿漉漉的眼睫。

    祝宏哑着嗓子,声音都在抖:“你千万别再这么干了,我受不了的,我受不了的。”

    沙河模糊地应了一声,揽着祝宏的背脊温柔安抚。祝宏的表现让他对这原本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行为也感到了后怕。

    幸好,幸好他们并未因为如此愚蠢的理由而错过。

    十六

    沙河养伤期间,祝宏把工作能免则免,不能免就带回家做,每天除了接送沙河去医院打消炎针之外,绝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黏糊劲儿叫来探病的祝三全都看不过眼了。

    祝三全回去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一个电话打过来,问祝宏:“沙河就左手受伤,别的都不碍着,你非得上赶着回家当老妈子作甚?”

    祝宏心不在焉地靠在沙河肩膀上讲电话:“看他一个人在家我心疼。”

    这句话实在是耐人寻思,祝三全琢磨了一会儿,楞没敢问清楚,啪地就挂了电话。

    沙河在旁边被迫听了全程,到祝宏讲那句“心疼”的时候便不自在起来,拧着眉低声劝道:“三全叔说得没错,你总在家也确实不像话。”

    祝宏不管,翻身在他脸上啾了一口,志得意满地笑:“像话不像话随它去,你比较重要。”

    沙河知道这个理由并不成立,却忽然不想继续辩驳了。他仰着脸看跨坐在他大腿上的祝宏,抿了抿嘴唇,不知不觉就有些脸红。

    气氛正好,祝宏干脆地把人推倒在沙发靠背上,抵着沙河的胸膛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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