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斗胆猜测,先生可不要怪我荒诞无稽啊。”曲千秋朝着苏仲宣一拱手,神色谦恭。

    即使狂傲如曲千秋,在苏仲宣面前还是得老老实实自称晚辈。

    毕竟苏太傅名满天下的时候,曲千秋尚不知道在何方默默无闻呢。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大抵是听着苏仲宣与江停的传说长大的,一个居庙堂之高,身兼两朝元老,一个处江湖之远,将书院办得风生水起,名声大噪。

    苏仲宣对这个才智过人的晚辈也颇为赏识,他随意的捋了捋雪白的胡子,缓缓点头道:“有理,有理。”

    如此三人算是达成了共识,只是,就算知道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再加上除夕夜的奇怪景象,他们几乎已经能够断定,那个怀袖,不对,应该说是柔嫔,一定有问题。

    因为除夕夜的宫宴外臣不得入内,所以苏太傅与曲千秋并未亲眼见到,但是谢青临确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神魂颠倒的感觉。

    那一瞬间,眼前只有漫天飞舞的红绡,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大脑放空,就好像失去了神智一样。

    等到回过神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但是当时在场的人,估计都有这样的情况,谢青临算是清醒的比较早的,他向四周看时,见绝大多数人都还是衣服迷醉的神情,心就沉了下去。

    皇帝就一见倾心了。

    那个女人幽居在九重宫门之后,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专宠于后宫,轻易奈何不得。

    朔郡。

    年关过后,客栈里渐渐有了人气。

    总有些在正月里也不得不出门的人,会在客栈里暂且求得歇息。

    因此客栈里也算是热闹,人来人往,男女老少都有。

    长年迎来送往,掌柜的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但气质这般冷厉的剑客确是第一次见。

    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没有一点杂色,只有袖口有一点细微的纹路,却也是用黑色的丝线绣上去的,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来的,他身后背负一把长剑,头发用黑色的布带扎成一束,眼角被吊起,微微上扬,他冷着脸,薄唇紧抿,眼神极为锐利。

    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剑!

    不是所有负剑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剑客。

    而有的人,天生就是执剑者,哪怕他随身携带的剑鞘花里胡哨,恨不得镶金嵌玉,也丝毫不掠其锋芒。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前朝诗人李太白的传世佳作《侠客行》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掌柜的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平头百姓,头一次见到这般凶狠的人物,小腿肚直打颤,跑堂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更是直接愣在当场,手脚僵硬。

    不过来者皆是客,人家既然已经进了这客栈额大门,断没有晾着人家不去接待的道理,见跑堂的还是愣在那里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只好亲自上阵:“客官您里边请,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他又恢复了一贯的笑脸相迎。

    那位客人淡淡道:“歇息一晚,明日便走。"声音仿佛高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寒意逼人。

    此时蓝浅端着一个盛满热水的小铜盆往江云妧的房间走去,原本这些事是用不着她们来做的,可是年后店里有些伙计还没有回来,人手有些不足,加上来的客人也很多,便不得不亲自动手。

    她自然也看见了大堂里的剑客,目睹了掌柜的与他交谈的全过程,兴致勃勃的在暗处旁观。

    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身上有这样凌厉的气势,甚至可以说是杀气。

    “北院还有一间上房,您看如何?”掌柜的估摸着这是一个贵客,便想着提供最上乘的服务,殷勤问道。

    那剑客似乎僵了一下,嘴角微抽,冷着脸道:“不必了,只要一间……普通房间。”

    他打量了一下客栈大堂,见还有空位置,可能是实在疲惫,又转头对掌柜的说道:“再上些酒菜。”说罢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坐了。

    蓝浅吐了吐舌头,在心中偷笑了一下,暗暗想道:他这反应,只怕是囊中羞涩,付不起上房昂贵的房钱吧。

    掌柜的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他还是很快收敛好了自己的表情,诺诺道:“是,依您的吩咐……”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生活困窘的人啊。

    她这才发觉端着铜盆的双臂有些酸涩,便蹲下身将水盆放在地上,甩了甩酸痛的双臂,见掌柜的扭身便要向店小二吩咐,她小跑着过去,在掌柜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

    “这……”掌柜的有些为难,皱着眉头,“姑娘这是何意?”这也不是不能办,只是实在是一桩怪事。

    蓝浅冲着他使眼色:“你不要管啦,照我说的做就是,你放心好了,我断断不会少了你的钱。”她拍着自己的胸脯。

    “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唉……好吧。”掌柜的不知道怎样和她解释,无奈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几位姑娘在这里住了将近两个月,从未听她们说过有这样一位剑客朋友。

    “嘻嘻嘻,多谢掌柜的!”蓝浅笑得欢快,端起铜盆快步走了。

    唉,最近见的怪事可真是多呀。

    得,人家乐意,他操什么心呢。

    “小姐,我今天看见一个怪人。“蓝浅一边服侍江云妧洗漱一边同她说道。

    “哦?怎么回事?”江云妧也起了好奇心,毕竟这两年走南闯北,她们见过的事已经不少了,能让蓝浅感到惊奇的又该是怎样的奇事呢?

    “那个人背着一把很华丽的剑,谈吐也不俗……”

    颇有要长篇大论的架势。

    江云妧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说着,脑子里灵光一闪,斜睨着她:“你给我说说,你怎么对这个人这么关心?嗯?”

    “呀!”蓝浅小声惊呼了一句,用手捂住脸,”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啦。“

    江云妧却不肯放过她,逼问道:“你老实交代。”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她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蓝浅这个小丫头。

    “我……我就是帮他付了一点房钱和饭钱……”蓝浅吞吞吐吐的。

    “你呀。”

    江云妧自然不会怪罪她,也许这看似是无心之举,在将来的某一日会带来令人意料不到后果。

    重生以来,她最大的改变就是学会了与人为善,所有事情都是一环扣着一环的,谁也料不到日后会发生什么。

    又是一日朝会。

    “任命陆景渊为镇北将军副将,即日起赴任。”

    皇帝坐在龙椅上,口气不容置喙。

    正是大年伊始,朝中官员又要经历一次大换血,而谁进谁出,谁升谁贬,看似是吏部负责,而实际上,他们甚至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全都是皇帝一人说了算。

    陆景渊愕然,这个决定于他来说是措手不及的,突如其来的调职实属意料之外。

    这升迁的速度之快,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微臣领旨。”错愕过后,儒雅的玉面将军上前一步跪下,脊背挺得笔直。

    除了战功赫赫,他更广为人知的则是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在洛京,他可是能与宋星桥、沈逐、萧鹤冉并称的。

    愕然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大殿中想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众人的神色也一瞬间变得五味杂陈,颇为精彩。

    “众爱卿还有何意见?”皇上皱了皱眉,他俯视着下方,略有不悦,冷漠的问道。

    他越来越见不得有人质疑他的意见了,行事独断专行。

    文臣之首,丞相宋知节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

    皇帝淡淡的瞥他一眼,轻哼一声:“朕心意已决,宋卿不必多言。”

    竟是不容反驳。

    宋知节讪讪的退回原位,面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不敢再说话。

    其他人见他如此,也都打消了进谏的念头,纷纷略过此事,不再表态。

    唉……

    宋陈元礼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皇上这决策,竟是如此不合常理……是已经不信任元凯了吗?

    他们三兄妹里,陈元礼是老大,陈元恺是二子,淑妃是幺妹,除了老爷子之外,处处都是听陈元礼的调度。

    此事,远在北疆的陈元恺恐怕还不知道吧,可怜他为陛下驻守边疆,过年都回不得家,还要被皇帝猜疑,派人去分他的权……

    他琢磨着,回去得给老二提前写封信打个预防,务必要比前去赴任的陆景渊到得早……

    “无事退朝——”

    大太监拉长了嗓子,尖利刺耳。

    文武百官鱼贯退出,大殿上又变得空无一人。

    上元佳节,朔郡的花灯会不愧为一绝,街市上灯火如昼。

    江云妧一行四人自然也出门赏灯去了。

    未曾想却遇见了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宋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宋星桥锦衣玉带,左拥右抱,看起来快活得很。

    “怎么,这地方只有美人来得,我等粗鄙之人竟是不配来的?”

    “宋公子哪里话。”

    “听闻朔郡花灯会是一景,我这等俗人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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