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今日你说什么,都不可能动摇我的决心。童昱晧,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温热的气息拂过童昱晧的面颊,惹得他呼吸一滞,身体更是绵软无力,“你……你是怎么反应过来的?”

    白嘉茵拍了拍他滚烫的脸颊,“你啊,就只会欺负我。可你忘了,我有一个能洞察人心的哥哥。他告诉我,当初昱晴姐为何要离开他,就是你如今为何要推开我。”

    童昱晧刚想开口,就被白嘉茵堵了回去,“人家离开我哥哥,马上就有人接着。你有吗?没有你跟人家学什么呀?为了衬托自己特别伟大,特别无私?你无不无聊啊?”

    童昱晧见她已然明白自己的心思,只能把话摊开来说,“阿茵,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拖累你。”

    白嘉茵正色道:“第一,我没有逼你现在就娶我。日后我若不想嫁了,自会离开。第二,你不该对我说拖累二字。难道你会觉得你是你姐姐的包袱吗?你不是她的包袱,就不是我的包袱。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拖累谁的说法。只不过现在,我们需要一起努力,让你重新站起来而已。你别告诉我,你连能够站起来的信心都没有。”

    童昱晧说道:“我当然会努力站起来,但……”

    白嘉茵打断了他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既然你有信心,就不必担忧会拖累我。”

    童昱晧又道:“那我没有。”

    白嘉茵笑道:“童少爷、童公子、童先生,违心的话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所以你还是乖乖听话吧。听话的第一步,先把这杯水喝了。”

    童昱晧无视白嘉茵递过来的水,白嘉茵问道:“喝水需要喂啊?”

    面对来势汹汹的白嘉茵,童昱晧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老老实实地接过水杯。他知道她的善意,可就怕自己承受不起,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为了她患难与共的这份心,他也不该再伤害她。

    想到此处,童昱晧说道:“阿茵,我发誓,今生绝不负你。”

    当童昱晧可以坐在轮椅上时,已是孟冬时节。有白嘉茵陪在弟弟身边,童昱晴也可以放下心来,考虑返回金都的事情。毕竟现在,她已经不是独自一人,不能不顾及卿子汀的感受。

    卿子汀听说她要回来,很是惊讶,问了好多遍,“你真的要回来?”

    童昱晴很奇怪他为何会有此一问,“昱晧的伤已经有所好转,也不是离不开我,我自然该回去了。”

    卿子汀沉吟片刻后笑道:“我以为你不想回来了呢。”

    童昱晴听卿子汀的语气,猜他又想到了别处,轻声宽慰道:“那是我的家,我怎么可能不想回去?你安心在家等我吧,我今天中午就出发。”

    挂断卿子汀的电话后,童昱晴本想给白乔煊打通电话告别,但又怕他军务繁忙,便托白嘉茵晚上见到白乔煊的时候,再告诉他自己离开的事情。

    白嘉茵有些不乐意,可看到童昱晧哀求的眼神,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白嘉茵看着童昱晴的背影,突然问道:“昱晴姐,你真的不跟哥哥当面道别了吗?”

    童昱晴的脚步停住,转身笑道:“不必了,我心里想什么,他都明白。”

    晚间,白嘉茵来寻白乔煊,却被人拦在了门外,“白小姐,将军正在与人商议要事,请您稍等片刻。”

    白嘉茵点了点头,只听房内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把我调去北疆?”

    白嘉茵听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立即竖起了耳朵,仔细听哥哥的回复,“北疆是对你最好的安排。”

    “你说谎!我从未去过北疆,也不了解那里的军情。你就是为了支开我!”

    白乔煊似乎有些无奈,“既然你知道我的目的,就领命离开。对你对我,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我不!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有我,你是怕督军吗……”

    白乔煊被激怒,怒吼道:“焦珑!不要让我讨厌你!调任是主帅的决定,身为军人,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军令如山!”

    “乔……”

    “我要批复公文了,请你出去。”

    白嘉茵听到脚步声,连忙直起身来,正襟危坐。

    “砰”的一声后,白嘉茵看到了焦珑的真容,皮肤黝黑,五官硬朗,眉眼间尽是英气,也算是个美人。只可惜,不是哥哥喜欢的类型。

    白嘉茵进去后,叹道:“哥,你还真是处处留情啊……”

    “你听到了?”

    白嘉茵笑道:“你们那么大声音,楼外都听得见,更何况我还离得这么近?让我数数啊,从小到大,你身边有多少朵桃花?姳蔓、意悠、昱晴姐、姚瑶、卢希,现在又多了一个什么……焦珑,这就已经六个了,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

    白乔煊蹙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的妻子只有卢希好吗?”

    白嘉茵笑问道:“那昱晴姐也是乱七八糟的吗?”

    白乔煊眉头蹙得更紧,“你来寻我何事?就是为了说这些吗?我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有处理呢,你要是没事,闲得无聊,就找昱晧玩去,别在我这儿乱晃。”

    白嘉茵憋着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来是告诉你,昱晴姐走了,今天中午就启程回金都了。”

    白乔煊微收眼睑,淡淡地“哦”了一声。

    白嘉茵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的下文,叹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哥,昱晴姐走了,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

    白乔煊回道:“她来就是为了昱晧,如今昱晧的伤势有所好转,自然应该回去。我为什么要着急?”

    白嘉茵急道:“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怎么想从你这里听到一句实话就这么难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实话,你现在对昱晴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乔煊在心中长叹一声,妹妹还是不懂得隔墙有耳的道理,“她是我内兄的妻子,我要唤她一声二嫂。你的嫂嫂,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卢希。”

    白嘉茵虽然很想剖开他的心,看看里面到底都装着些什么东西,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妹妹走后,白乔煊放下纸笔,走到窗边,眺望着东方。

    他们做的,都是最理智的选择,理智的选择,就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童昱晴回来后,看到一大桌子的饭菜,叹道:“只你我二人用膳,你怎么做了这么多?我们哪里吃得完?”

    卿子汀笑道:“我一时高兴,便将每样菜做了两种口味。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也就七八道菜。”

    童昱晴这才发现,那些菜一边红如火,一边淡如水。

    书阙说道:“夫人,您不知道,那日听说您要回来,公子差点把整个金都都搬进府里,生怕您回来缺了什么。”

    卿子汀盯了书阙一眼,书阙识趣地退了下去,还带走了不识趣的觅岚。

    童昱晴笑道:“其实你不必如此费心,我又不是客人。”

    卿子汀听到童昱晴的这句“不是客人”,心中一喜,喜笑颜开地扶她入座,不停地问这道菜好不好吃,那道菜好不好吃。

    童昱晴一个接一个的“好吃”,让卿子汀的笑意从唇边融进眼中。童昱晴不经意间看到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柔情,羞涩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碗中。

    冬去春来,草长莺啼,卿子汀和童昱晴又回到了遥尘岛,重新过起与世无争的生活。童昱晴还有幸见到了童枫毅生前最喜欢的画家——余子墨。

    当她知道卿子汀和余子墨竟是故友时,惊喜地就快跳了起来,“子墨先生的墨宝千金难求,多少达官显贵想请他作画,都求而不得。当年我父亲就请不到他。没想到你与他竟有这么深的交情,能请他到遥尘岛上来。”

    卿子汀微微笑道:“我与子墨先生其实只有几面之缘,算不上深交。能被先生视作知己,也是我三生有幸。”

    童昱晴回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和先生都是世外高人,即使萍水相逢,也能一见如故。”

    童昱晴对余子墨的到来满怀热情,可余子墨似乎很不愿意见到她。那种厌烦毫不掩藏,连卿子汀都能感觉到。童昱晴最善察言观色,又如何感觉不到?她便寻了个机会避了出来,让余子墨与卿子汀单独叙话。

    童昱晴走后,余子墨说道:“此女身处遥尘岛,此岛虽名为遥尘,却离凡尘不远了。贤弟本为世外高仙客,为何会沾染这种俗世之人?难道真的是为嫡母、长兄所扰?”

    卿子汀为余子墨奉上一杯茶,缓缓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而且子汀相信,心中所爱,会与子汀心意相通,绝非先生口中的俗世之人。”

    余子墨在心中长叹一声,看着童昱晴离开的方向,悠悠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痴了。”

    卿子汀一时觉得他此话别有深意,一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不由为自己的多虑摇头苦笑。

    余子墨提起自己这些年在外的见闻,卿子汀也不再深思他那句话的意思,两人畅谈许久,直到书阙进来备膳。

    余子墨起身拂了拂衣袂,说道:“今日已经叨扰多时,愚兄就不多打扰了。你们慢用。”

    卿子汀忙拦住他,“哪里有让客人饿着肚子离开的道理?先生还是用过膳后再走吧。”

    余子墨摇了摇头,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我们有缘再会。”

    说着余子墨加快步伐,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先生今日这是怎……”

    还没等卿子汀说出心中的疑问,刚刚消失的余子墨又回来了,“子汀,珍重!”

    话音未落,他再次消失在卿子汀的视线里,卿子汀更觉奇怪,“书阙,你有没有觉得,先生今日哪里不对劲?”

    书阙点点头又摇摇头,“今日先生的举止是有些奇怪,可书阙愚钝,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卿子汀暗叹一声,“也罢。先生既然没有明说,就代表我不该知道。我也没有必要做太多探究。若娮在哪里?”

    书阙回道:“夫人在饮水阁。”

    卿子汀赶到饮水阁,安慰童昱晴,“今日是我不好。我没有提前告知先生,你在岛上,惹得他不悦,对你有所怠慢。你不要见怪。”

    童昱晴嫣然一笑,“你不必宽慰我。子墨先生是脱俗之人,像我这样的人,自然入不了他的眼。我没有生气,也不会怪他。”

    卿子汀从背后揽住她,“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自己。别人不懂你,我懂。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家族,你一定不会沾染那些惹人心烦的世俗之事。”

    他身上的温度渐渐从童昱晴后背爬到她的脸上,童昱晴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卿子汀这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放开她,一双手却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我去备膳……”

    童昱晴的心安定下来,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书阙不是已经备好午膳了吗?”

    卿子汀脚步一顿,用力深呼吸后,平静了下来,说道:“那我们去用膳吧。”

    春风几度,庭院中再一次呈现出紫蒸霞蔚的景象,童昱晴时常坐在紫藤秋千上,欣赏对面随风飘舞的紫铃,偶尔也会采一些紫藤花,和卿子汀一起做紫藤糕或紫藤饼。

    这日,童昱晴又登上梯子,准备采摘紫藤花,可还没等她看清花色,就听到“咔嚓”一声,还好她有轻功底子在,就在快摔到地上的前一刻,她借力让自己平安地落在一旁的长椅上。童昱晴倒是平安无恙,可守在下面的卿子汀却为了接童昱晴,摔倒在地,疼得脸色发青。

    童昱晴连忙过去扶他起身,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卿子汀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是腰……书阙……书阙!”

    童昱晴边说边把他背了起来,“你忘了?书阙和觅岚去给你买药了,我先送你回房躺下吧。”

    童昱晴放下卿子汀后,立即跑去找药箱,看到里面有几十张膏药,不知道哪一张才是治跌打损伤的,只能问卿子汀。

    卿子汀咬着牙回道:“最左边的最下面……”

    童昱晴飞快地抽出一张膏药,却突然想起贴膏药是要脱衣服的,顿时手足无措。卿子汀也想到了这一点,艰难地说道:“你把膏药递给我,我自己来贴。”

    童昱晴把膏药递给卿子汀后就转过身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半晌后问道:“贴好了呢?”

    卿子汀又艰难地回道:“衣服还没脱下来。”

    童昱晴想到他腰上有伤,脱衣服一定很费力,又想到他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她若再顾忌那么多,似乎太不近人情,便回去帮他褪去外衣。

    卿子汀本想拒绝,但想到童昱晴都已抛开男女之别,自己再拒绝,只怕太过矫情,便安安静静地配合着她抬手抬身。

    童昱晴指尖所及之处,都仿佛被烈火燃烧,不过童昱晴的指尖也同样滚烫,所以她感受不到指尖那端的炽热。

    童昱晴的速度极快,很快就给卿子汀贴好了膏药,盖上了被子。

    “那个……你要不要喝水?”

    卿子汀低低“嗯”了一声,童昱晴不敢看他,扭着头把水递给他,等她接回水杯后,又道:“我去把那架断了的梯子丢掉。你先休息吧。”

    童昱晴出来后,大口攫取着新鲜空气,努力抚平自己如鹿撞般的心……

    天边夜幕已沉,可觅岚却毫无睡意,一直望着窗边,似乎在等人。不多时一道人影就闪了出来,开口就骂,“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没摔到夫人,倒把公子给摔伤了。若是让督军知道,我们两个出的主意把公子伤了,非得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觅岚本来也心怀愧疚,但被书阙这么一激,反而理直气壮了起来,“你也说了,是我们两个搞的鬼。你不是也没想到夫人有轻功底子吗?你不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吗?你还有脸来怪我?”

    书阙哭丧着脸,“怎么办呐……督军吩咐的事情没办成,反倒给搞砸了……”

    觅岚说道:“好在公子只是扭伤了腰,没有性命之忧。督军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

    书阙的脸要多苦就有多苦,“那是你还不了解督军,不知道督军有多疼爱公子。以前在督军府时,公子就算掉了一根眉毛,督军都会问罪,更何况还是腰伤?你快想想该怎么向督军交差吧,否则你我的小命都难保!”

    觅岚的脸皱成一团,“这么可怕吗……不如我们直接去求求公子和夫人吧,求他们在督军面前为我们求求情。”

    书阙愁道:“他们若是问起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怎么开口啊?要去你去,我是没有这个脸。”

    觅岚嗔道:“命都要没有了,还要脸做什么?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不管你了。”

    “哎……”书阙犹犹豫豫了半天,方说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小姑奶奶……”

    觅岚刚打开门,就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地叫道:“夫……夫人……”

    童昱晴笑靥如花,“这么晚了,你们是要去哪儿啊?”

    虽然童昱晴满面笑容,但却让书阙和觅岚吓出一身冷汗。

    童昱晴笑着走了进来,“今日我收拾梯子时,发现它是被人故意割出一道裂痕。子汀的药原本好好地收在药箱里,今早说不见,就不见了。买药一个人去还不行,非要两个人一起去。买回来的还不是防治寒疾的药,而是治跌打损伤的药。你们两个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未卜先知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书阙本就心虚,被童昱晴这么一吓,更是胆战心惊,跪在地上求饶,“夫人恕罪,夫人恕罪,这一切都是督军命我们做的,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本来不是想让公子受伤的,而是想让你……”

    书阙惊觉这话怎么说都不对,只能不停地磕头……

    童昱晴方才也只听到了后半段,不知道这竟是卢天胜的命令,可她又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卢天胜,他竟想要自己从高处摔下来,遂问道:“督军为什么要让你们这么做?”

    无论是书阙的担心,还是童昱晴的蠢笨,觅岚都看不下去了,她拉起童昱晴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夫人,你做别的事情都挺开窍的,怎么一到男女之事,脑子就不够用了呢?我们做的还不够明显吗?今天本来是想让公子英雄救美的,没想到救美不成,倒把公子给伤到了,你说我们能不着急吗?”

    童昱晴的面色刷的一下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觅岚也不管她是什么脸色,继续说道:“金都那边传信说,三少奶奶都已经有身孕了。你和公子成亲要比他们早得多,督军是想要孙儿了。可公子那个脾气,他又不能直接跟他说。这种事情,更不能由他这个公公与你这个儿媳说。他就只能吩咐我和书阙,想想办法了。夫人,不是我说你,你的孝期已经过去快一年了,是不是也该考虑和公子圆房了?你不能让公子当一辈子的柳下惠吧?”

    童昱晴感觉自己的脸就快被烤熟了,却想不出一句能反驳觅岚的话,两人说着话,就已经走到了寝房门前,觅岚说道:“夫人,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进去吧。”

    童昱晴慌乱地摇着头,说道:“觅岚,你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好不好?”

    觅岚不耐烦地说道:“还想什么呀?你和公子行过大礼,拜过天地,是正正经经的夫妻。以前念你在孝期,督军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还想怎样?”

    童昱晴死死握住门框,哀求道:“觅岚,觅岚,我不是想逃避,你就容我一些时间吧……”

    觅岚推不动她,只能作罢,冷着脸问道:“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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