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通往雁门关的官道上,一道隐藏在暗红长袍中的身影疾驰而过。座下的流云驹口鼻中喘着粗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出白练。

    马上的红袍女子抬头看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内心更加焦急几分,流云驹速度已经被催到了极致。此处离第九军团还有三百余里。

    “不中用的东西。”她暗骂了一句,松开缰绳,从马背上跃下,运起轻功快速掠行,速度比流云驹还要快上几分。

    和晴在与景歌分开后,回到了邯郸城,她是西凉的大护法,平日里掌管诸多事务,部下门徒众多。

    她将要远行离开,不得不把一些要事向下属交代清楚。待到处理妥当,终究是花费了好些时日。

    而后她来到丞相府,向诸葛阴辞别。凉王和公主殿下都不在邯郸城中,百官都由诸葛丞相统御。她身居高位,要离开很长一段时日自然是要亲自向丞相大人禀报的。

    “诸葛先生,我要离开西凉一段时日。”她很敬重诸葛阴,不曾在他面前以本座自称。

    “哦?所为何故?”诸葛阴问道。

    “我欲去云游天下,寻访名山大川,拜谒能人异士。只是其间缘由,不便与先生细说。”和晴答道,她自然不能把公主的秘密说出来。

    “护法不说,吾亦已知晓。”诸葛阴轻摇羽扇笑道,他神机妙算,如何猜不透其中缘由。

    “唉!公主殿下与我那三弟相处甚久,情愫暗生实属正常,只盼别误了大业才好。”他轻叹一句。

    “想来殿下自有分寸。”和晴见诸葛阴已经看破,也不必掩饰,只这样说道。

    至于那小妮子是不是真有分寸,鬼才知道呢。动情之时,她可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她心里嘀咕着。

    “若是如此,护法自去,西凉之事,无需忧虑。”诸葛阴拱手道,同意她离开。

    “禀丞相,军中来报。”诸葛阴话音刚落,一信使小跑进来,呈上戳有军部封章的报表。

    和晴正欲离去,忽见诸葛阴刚拆开来信,当即脸色大变,于是便停下了脚步。

    “无知小儿,害我西凉大军。”诸葛阴惊怒交加,失声叫道。

    “诸葛先生,可是有什么坏消息传来吗?”和晴不解问道,她看了一眼诸葛阴手中的信报。

    这只是寻常的军部信封,用来传递日常军务调动和防务等讯息。倘若是有兵败遇袭等重大军情,应当加盖紧急印记,极速传递。

    诸葛阴把手中信报递给和晴,她是西凉大护法,地位尊崇,自然也是有资格查看军报的。

    和晴看完后,心中困惑更浓。一向料事如神从容淡定的丞相大人为何会如此失态?难道是在担心他那三弟的安危吗?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这信报有何不妥吗?拓跋统领不过是以景青之子为诱饵,意图趁西北边军出关救援之际暗袭而已。纵然无功,亦不至于有什么严重后果呀。”和晴奇怪道,对那个人围而不杀,也不失为妙计。

    身为西凉统领,尝试破开雁门关是理所应当的事,所作所为并无丝毫不对的地方。

    “雁门关防卫森严,杨威生性谨慎,又智勇双全。岂是这等拙劣伎俩便能破开的。”诸葛阴说道。

    也是,二十年来西凉军始终未能寸进,怎会这么轻易就能攻陷呢。

    “虽是如此,但拓跋统领尝试一番,也未尝不可呀。”和晴说道,他统帅三军,坐镇关外,本应如此。

    “攻袭之举,并无不妥。可你看这图表,他急功近利,自认为真有机会破开雁门关。将大军分屯于雁门关两翼,以图快速跟进。”诸葛阴指着报表说道。

    “若是真能破开雁门关,那自然是好的。可倘若无果,这两处皆是不适合长久驻扎的地势。他必然会命人拔寨后撤,雁门关只需要派兵追击,我西凉大军必败。”诸葛阴痛心疾首地说道。

    和晴沉默片刻,还是不太相信诸葛阴所说的,仅凭一份报表便断定西凉大军兵败,太过匪夷所思。

    “拓跋统领未必就不能成功趁机攻入雁门关了。”和晴小声说道,这份报表的日期是三日之前。算算时间,那小子应该是在今日抵达数百里外的雁门关。

    “哼,只怕我那三弟如今已平安回到雁门关内,点起兵马,静候他命令大军拔营后撤了。”诸葛阴冷哼一声,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可。

    此时已过饷午,雁门关离邯郸将近千里之遥,即便是加急快报传到那里也是午夜时分了。

    “西北军向来不敢出关与我军交战,即便真如先生所料,他们也不一定会出关偷袭吧。”和晴说道。

    “料想那拓跋常此时心思定如同你一般,以为西北军不敢出关,麻痹大意,不设防备。却不知骄兵必败的道理。”诸葛阴摇头道。

    和晴闻言,心中一震,果是如此,西凉军和大秦对峙已久,大秦从不应战,想必上下将士都被骄傲所充斥。

    “杨威生性谨慎,行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是以往确实不用太过担心,可如今,我那三弟也在关内。他必定不会错失此机。”诸葛阴叹了一口气。

    他不曾料到拓跋常发现了景歌的行踪,并且定下这般拙劣计谋,更不曾想到他会让军队驻扎在那种兵家大忌之地。

    “我西凉于他有恩,他应当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不见得会率军袭击我西凉吧?”和晴寻思片刻说道,她和景歌相处数日,觉得他并非薄情寡义的人。

    “我那三弟重情重义不假,换做平时,他定会思考再三,说不定便放过这次机会了。然而此时恰好帝都那边计划实施,齐国对大秦宣战。”

    “他担心烽火一旦燃起,大秦首尾不能相顾。我们西凉会趁机强攻雁门关,到时西北军必定会遭受重创。西北军乃是他父亲一生的心血,也是留给他的遗产。你说他如何会眼睁睁看着西北军陷入危境之中。断然会趁机败退我西凉大军,以保雁门关平安。”诸葛阴沉声说道,他料定景歌不会错失此机,明日这个时候,应当会收到第九军团大败的急报。

    “我立刻火速赶往雁门关,通知拓跋统领严加防范。”和晴说道,不敢再耽搁片刻,急速出了丞相府,沿着官道每百里换一匹流云驹,希望能赶得及。

    诸葛阴把羽扇拢在身前,摇着头长叹,“唉,果真是纵虎归山啊。三弟啊三弟,你这才回去多久。”

    他心中知晓即便和晴极速赶往也已经来不及,当下唤来令使:传令第七军团统领宇延,命其火速率军开赴雁门关外驻守,沿途重新收编败退士卒,未有军令,不可擅自与大秦军队交战。

    “他们退走之际,你为何不率军紧随其后追击?”第九军团中军帐内拓跋常厉声问道,身前跪倒的正是今日伏兵雁门关的将领。

    “末将未曾得令,再加上重整军队后他们已经退远了。”那员将领回答道。

    “废物。”拓跋常骂了一句,数万大军在那里,竟然毫无反应就让西北军退回了雁门关,简直是耻辱。

    “统领息怒,也怪不得他,谁能料到那景青之子如此狡诈,会先袭击了我们伏军再退走。”范先生说道,他没有预料到这一出。

    拓跋常冷哼一声,怒气消了些许。原先还指望这趁机攻破雁门关,如今看来,倒是白费了这许多工夫。

    “如今还是先下令前线士卒后撤与中军会合的好,前军驻地地势太过低洼,会积雨雪,且不便挪移,不是久驻之地。”范先生说道,先前让军队驻扎在那里候命只是因为那里较为隐蔽,距离雁门关距离够近,便于支援先锋突袭部队。

    “嗯,传令下去,左右两军后撤回原驻营地。”拓跋常缓了一下点头下令道。

    “拓跋统领,请让前线士卒后撤之时先整理好阵容,严加防范,分拨后撤,以防关内贼子趁机偷袭。”有一个幕僚说道。

    他有些担心,西凉驻军之地实在是太过危险,势处低坡,倘若大秦骑兵紧后越过坡顶,居高而下,俯冲之势难以阻挡。

    “不需如此麻烦,西北军日夜忧惧我们西凉大军,根本不敢出关。分拨后撤,要多费上许多时日工夫,如今正值隆冬之际,指不定哪日就会下大雪,白白苦了那些将士。”范先生摆手说道,西北军龟缩在关内,如何敢出来。

    “在下已经看过天时,近日无雪。”那幕僚小声说道。

    范先生冷冷看了他一眼,军中幕僚以他为首,而现在这样竟然提出与自己不同的意见,想要盖过自己么?

    “哦?你还会看天时?”范先生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

    “在下...在下略知一二...”那幕僚有些结巴地答道,他姓徐名哲,初出茅庐未久,尚未建功。故此有些紧张,一紧张,说话就不利索。

    “既会看天时,何不去那当一个观天师,为黎民百姓祈福求雨,反倒是来这里做起了幕僚?”范先生打断他说道,在场的人一阵哄笑。

    “在下...在下...想...在...军中给百姓谋福利可能会...会更好些。”他低声说道,哄笑声把他的话语掩盖了过去,无人听见。

    “好了,料想秦国贼子也无胆量再出关,不必忧虑。”拓跋常摆手道。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和晴弃了马在官道上飞掠。她身为绝顶强者,短距离内腾挪转移自然是快得超乎想象。可长距离地赶路却是比流云驹快不了多少,体能内力的消耗倒是不小。

    “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偷了走了我家公主殿下的心不算数,还要祸害西凉,真是卑鄙无耻下流贱格,要是哪天殿下不再惦记你了,本座第一个掐死你。”

    和晴渐渐渐渐疲累,心中怨气顿时,越想越气,忍不住咒骂起来。

    要不是那个家伙,本座大半夜的在这里傻跑什么呀,真是气死人了。一路上黑乎乎,人影都没一个,怪阴森的,会不会有鬼呀!想到这里,心中微微发毛,脚下更快了几分。

    她修为高强,天下少有敌手,此刻却是如胆小的少女那般,怕起鬼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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