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萍少有的声音吓人。香雪在一愣后,不卑不亢的站在院子里,此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那绒花般的雪片,层层叠叠的落在衣服上,她没感觉到冷,她把自己的思绪又理一遍,白剑南在害她这件事上,终摆脱不了嫌疑,那个人言辞慷慨,正义凛然,可天下最不缺少的就是伪君子,要不那堂堂的白大少爷,竟会干教书先生的营生。

    她忽然又想起了颂芝那张精致的脸,她自问,如果自己是一个男人,会不会也甘于沉迷,答案把她吓了一跳,女儿身自己尚不能自拔,那男人更不用说,她发誓,即便没有私仇,为了蓝府的风气,她也得管上一管,在用这样的理由安慰后,她不自觉的羞红了脸。

    钰萍本意是吓她一下,不料想这丫头又不按常理出牌,看她站在外面的情势,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气概。

    “罢了,方法再不当,都抵不过那片赤诚之心,还是让她回屋吧。”

    钰萍这样想着,却嘴上毫不显露,说:

    “滚回来,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还得付医药费。

    “二少奶奶,你实话实说,大少奶奶是不是一个坏女人,我觉得与公公有私,在我们村子里,就是个品行不良的女人。”

    “当然,她不坏,难道是我坏?”

    香雪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会伤及无辜,那两个一个是她的仇人,一个又是不善良的女人,正好一箭双雕,既利于公又利于私,她对钰萍诚恳道:

    “你发现没发现,那大少奶奶一个微妙表情,就是听到白老师脚步声后的表情,又紧张又欣喜,她对他有意。”

    “千人骑万人骑的臭不要脸,凡是个男人,她都能想着去勾引,蓝家祖上不知造了什么孽!”

    “既然是,她对他有意,我们不妨凑成这一对牛郎织女,最好再来个鹊桥相会。”

    钰萍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香雪做了一个附耳贴的动作,只见那钰萍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颂芝不明白,钰萍那个女人是突然开了窍,还是脑瓜越来越傻了,竟然把娘家哥哥,从上海带回来的西洋手表给了她,昨日又把远嫁姐姐回来省亲时,给她的留声机,拿来送她,这东西洛城有是有,可就是没有外面的精致大气,凡是用钱能买到的东西,她都不稀罕,可这是田钰萍用来讨好的东西,有着别样的意义。

    经过这二轮贵礼轰炸,再加上她说话也越来越顺耳,不像以前不是话有所指,就是阴阳怪气。她应该是终于长心,也长大了,在这蓝府里,只要她有给老爷吹枕边风的能力,就是那蓝宏博,也不能拿她娘几个怎么样,之所以他还能在外面,耀武扬威的管着蓝家的产业,那是因为蓝家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上学的上学,病秧子的病秧子,他就钻了这个空子,另一方面,她也有她的私心,待儿子成人,他从他手里接过的是一个运营齐整的摊子。

    她也想过,那田钰萍会不会肚子里藏着什么诡计,但左看右瞧,来回琢磨,也想不到那个女人,能有那样的心计,以前是有几个能干懂事的丫头,在边上出谋划策,,可如今的这个,瞧那日冒失莽撞的样,绝不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她又拿语言试探说:

    “钰萍,蓝家的产业,迟早都是书旺的,还求妹妹不要忘了,来日给我的孩子们留口饭吃。”

    “大嫂,宏博只是替大哥代管,那古代的皇帝都是立长不立幼,更何况,书尚三兄弟要不了几年就成人,好从他爷爷手里接过产业,您放心,蓝家以后就是书尚说了算,还求大嫂给书旺留个分号掌柜做做。”

    钰萍的谦虚,让她有些感动,如果她能早日表明她的诚心,她也不会为自己娘几个的处境日夜难安,以前她可是仗着自己夫君能干,不知耍了多少威风,也许她终于尝到了苦头,也终于清楚,自己夫君的威武,也是老爷一句话给的。

    颂芝想明白了,既然人家肯示弱,她再为难,就有点小家子气了,趁势拉拢一下,妯娌和睦,让宏博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的儿子鞍前马后,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大嫂,那首《圣母颂》,我觉得还不错,虽对西洋乐不懂,可感觉就是好。”

    “谢谢你,钰萍,没想到,它还真是一个好玩意,我寂寞时听它,伤心难过时听它,那《夜上海》,真是百听不厌呢!”

    “大嫂,那还可以录音呢?空白的片子可以记录我们自己的声音,到时我们就和那些歌星,音乐家一样,我又托哥哥给我捎了一个,前日无聊,录下了对宏博的怨与恨,及他对我娘俩的亏欠,把每次电话里说不完的都说了。”

    颂芝不觉心酸,自己从根上,还是不及傻里傻气的钰萍,宏博虽一年四季着不了几次家,可毕竟他平安着,健康着,不像她们家那位,早些年在外面沾花惹草,与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有了几个孩子后,心虽是收了,又落下了这半死不活的毛病,这几年竟连床也下不了,她都搞不清楚,怎么就这样瘫了呢!

    “二少奶奶,你不要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到时她狗咬吕洞宾怎么办?”

    香雪像模像样的劝自家主子。颂芝听了不予理会,瞧她说这不上台面的话,就知道是有嘴无脑的家伙。

    她现在是没有什么话对丈夫说了,他那神志不清的样,说也是白说。

    “人生如果还能重来,她会重新选择,什么门第,什么郎才女貌,都顶不上一个真心喜欢,和两厢情愿,如果那白剑南出身普通人家,如果她没有孩子,她定会义无反顾。”

    颂芝的心不能平静了,她心里太憋屈了,娘家人不知道她的苦衷,认为她私通公公,就是不甘寂寞,道德败坏,其实她做的,总有人懂,三个孩子定有一日也会懂。对蓝家的怨,对蓝家的恨,以及对姓白的的那点真心,一并诉说了,这里不害怕人心叵测,不害怕什么道德礼仪,就选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自己把自己锁起来,慢慢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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