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战事刚歇,朝廷兵马一路上关防得依旧十分严谨,见有这样一大队人马急匆匆在大路上奔驰,不免有守卫的兵丁上前过来阻拦盘问。

    秋仪之没有时间同他们多撕撸,能够凭快马速度甩脱的,便直接甩开;不能甩开的,便叫赵成孝用自己钦点的中郎将的身份,说是奉了圣旨,有重要机密任务需要办理,也就打发过去了。

    就这样,秋仪之一行人一路疾驰到潼关之下,距离自己在长江北岸登陆,过了只有两天时间,行动不可谓不速了。

    然而秋仪之却依旧不敢耽搁。

    他出入潼关不知多少次了,自然知道这里的规矩,又见麾下将士赶路已赶得疲惫不堪,便让他们就地休息,自己则同林叔寒、赵成孝一道,往关前去了。

    可行了没几步,便见前头一队兵士小跑过来,领头的乃是一个百户,冲着秋仪之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马?这样大张旗鼓跑到潼关下边,想要做什么?”

    秋仪之方要说话,赵成孝却闪在身前,将那百户推开一把,说道:“没看见我身上的官服么?我是皇上钦点的中郎将赵成孝,奉旨要去京城洛阳办事。”说着,便掏出自己的名帖,在那百户眼前一晃。

    那百户见赵成孝器宇轩昂,身上穿的又是地地道道的中郎将战袍,手上的名帖虽没有看清楚,却也不像是假的,于是赶紧打了个千,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将军海涵。”

    赵成孝懒得同他多说话,便道:“你是这关上的军官吧?既已知道了我等的身份,还不赶紧领我等进关!”

    那百户脸上露出谄媚的表情,说道:“好说,好说。将军也是凑巧,昨天上头下来命令,要封闭潼关,无论何人,想要过关必须有皇上的旨意。既然将军是奉旨过来办事,那想必必然带了皇上的旨意在身边。那就劳烦将军将圣旨请出来,容小的浊眼过目一下,小的就领将军过关。”

    “放屁!”秋仪之已耐不住性子,“这是什么规矩?你们潼关这么大的谱,过个关,居然还要劳动皇上下旨,疯了吗?”

    那百户听有人骂他,胸中立时火气,然而看见秋仪之神色坚定、毫不露怯,倒也不敢小觑,赶紧定了定神,说道:“这位还请稍安勿躁,这是上头下来的命令,小的芝麻绿豆大小的人物……”

    那百户还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秋仪之却是满腹狐疑:老皇帝郑荣已然驾崩,自己口中的“奉旨”便已是矫诏了,又哪里来的“必须凭圣旨才能过关”的圣旨?

    “难道是郑鑫用大行皇帝的名义下的旨意?”秋仪之几乎惊叫起来,“这可就糟糕了。既然郑鑫已派人过来假传过圣旨了,那自然也就有他的人已过关往洛阳去了,这样一来三殿下郑淼也就……”

    想到这里,秋仪之已是慌了,忙对那百户说道:“你闭嘴!我问你,你们这边掌总的是哪位将军?”

    那百户掌管潼关过关事宜,往来的客商哪个不走他的门路、不拍他的马屁,陡然被人当面呵斥,居然没有反应过来,随口答道:“是王将军,王世杰将军。”

    秋仪之一听这个名字,便知这个王世杰此人也是老幽燕道出身的将领,说道:“好,那你就叫王世杰过来,就说是秋仪之有事吩咐他。”

    这百户这才反应过来,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开口就想见王将军?昏头了么?”

    这个时候,秋仪之真后悔自己没有把皇帝的“金牌令箭”带出来,否则就能用此物指令潼关开门,又何须在此同他多废话。

    然而自己是非进关不可的,秋仪之只能咬着牙,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名帖、又讨来赵成孝的名帖,塞在那百户的手里,说道:“你交到王世杰那边就是了,他自然知道事情应该怎么做。”

    那百户也算认得几个字,见秋仪之的名帖上写着“山阴县令 秋仪之”几个字,不禁哑然失笑:“你这么大口气,我当是谁呢。原来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王将军居然想见就见,当自己是钦差大人么?见王将军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王将军现在忙得很,你要见,也得排队!”

    秋仪之刚要发怒,林叔寒却抢先说道:“排队就排队,你先引我们去!”

    说罢,他又在秋仪之耳边低语道:“好歹能到这个王将军的衙门里头,到时候我们一闹,让王世杰知道秋大人的身份,事情就好办了。”

    秋仪之点点头算是同意,便又对那百户说道:“也好,你这就领我们去见王世杰将军好了。”

    秋仪之、赵成孝毕竟也是一本正经由朝廷任命的文武官员,那百户虽然心中有所不满,却也不敢得罪得过甚了,见有台阶便立即往下爬,往林叔寒身上看了一眼说道:“这位是师爷吧?到底是读书人,说话就是有分寸。好了,几位这就跟我走吧。”

    如此这般,秋仪之、林叔寒、赵成孝及尉迟良鸿几人,便跟着那百户,往潼关方向走去。

    过不一会儿,绕过一段高墙,便到了潼关守关将领衙门跟前,却不料衙门前头的小广场上,已密密匝匝围满了人,看这群人的相貌衣着,似乎都是等着过关的商贾。

    秋仪之是个聪明人,见到这样场面,便已猜出一定是潼关骤然闭关,这群商贾门没法过关,因此才聚到守关将军衙门前讨要说法的。

    果然听那百户说道:“瞧见了吧?这些都是等着过关的人,王将军一个一个应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打发完呢。”

    秋仪之过来的诉求,同这些商人其实没什么两样,却比他们着急了一万倍,从那百户手里夺过两份名帖,高声叫了声“走”,便领着赵成孝和尉迟良鸿往人群里面挤。

    他这一挤可不得了,原本还略有秩序的队伍,一下混乱起来,几个等得心浮气躁的商人立即骂骂咧咧起来:“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啊?老子都过来三个时辰了,连守关将的面都没看到呢!”

    秋仪之正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根本懒得同他们多解释,立即抽出腰间宝刀,高呼道:“官府办事,闲杂人等闪开,若是误伤概不负责!”

    商人本就身份地位低下,见秋仪之等人气势汹汹、言之凿凿,竟自觉自愿地闪开了一条通道,任由秋仪之等人从容穿过人群,走到府衙门前。

    府衙门口,有个穿着检校服色的军官负责接应众人,见秋仪之在护卫之下挤上前来,吃不准他是什么路数,伸手挡在秋仪之胸前,问道:“来者何人?请通报姓名。”

    此人长得五短身材,却是极为敦实,脸上一部络腮胡须,瞪起眼睛、努起嘴巴说话,还真是颇为吓人。

    可秋仪之哪会被他吓到,说道:“你别问我是何人,我奉了皇命,要通过潼关,进京办理要务……”

    那检校官一听来由,立即将秋仪之的话打断:“既奉了皇差,必然有圣旨在身,你取来我看,立即就能放你们过关。”

    秋仪之答道:“我等走得早,奉的又是皇上的口谕,没有随身带了圣旨。你先放我过去,待我将差使办完,再来补你的手续不迟。”

    那检校显然是被堵塞在衙门口吵嚷着要过关的商人们惹烦了,不假思索地直接拒绝道:“不行,没有圣旨谁也不能进去。你们既有紧急事情要办,不如这就返回江南,请了圣旨之后再来过关。回去吧!”

    秋仪之听了这话,立即发了急——老皇上已死了,新皇帝还没着落,到哪里去请圣旨去?

    秋仪之一时脑热,刚刚放回刀鞘的宝刀又被他抽了出来,横架在那检校官的脖子上,呵斥道:“你放不放我过关?不放就当场宰了你!”

    那检校身后的几个兵丁忙抽出佩刀就要过来解救长官。而秋仪之身旁的赵成孝、尉迟良鸿见状,也立即快步冲杀出去,眨眼之间便将那几个兵丁打倒在地,夺走了兵刃。

    那检校官倒也颇有几分骨气,刀架在脖子上却丝毫没有害怕,呵斥道:“你动手好了,老子是奉旨办事。若是放你走,那就犯了抗旨欺君之罪,一样是死,有什么两样?你动手好了!”

    秋仪之听了,忽然咧嘴一笑:“有种!有种!我在衙门前头顶撞官军,已是犯了大罪了,按律应当立即捉拿下狱。可惜你这几个人不中用,不是我的对手。你赶紧进门去,去见王世杰将军,召集大队人马来抓我们,我们不走,就在这里候着。”说罢,秋仪之便将宝刀从那检校官脖子上卸了下来。

    “违令过关的,从来只有偷偷摸摸的,哪有大张旗鼓反而要求朝廷调集大军的?”那检校想到这里,顿时愣了,觉得秋仪之行动诡异、难以捉摸,不管怎样,只有先将他控制起来,在细细询问才是唯一正确的办法。

    于是他咬牙道:“好,好,你等着,我这就领兵回来抓你。”

    他刚要转身进衙门,眼角却瞥见无数商人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脸上顿时一红,喝道:“滚,都给老子滚回去!老子要抓人了,刀枪无眼,小心溅你们一身血!”

    那群商人听见官府要大动干戈,立时慌了,一哄而散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这检校长得虽然粗鲁,却是个粗中有细的角色,故意斥退众人,也要腾出空档来施展手段。因此他见商人们全作鸟兽散,倒也高兴,嘴角一扬,呼喊着几个被打倒在地的兵士,推开大门就要进去叫人。

    秋仪之却把他叫住,说道:“你拿好我的名帖,去给衙门里头的王世杰瞧瞧,免得他骂你大惊小怪、办事荒唐。”

    那检校听秋仪之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忙伸手取过秋仪之的名帖,扫了一眼,也不知看没看清上面写的字,便进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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