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辛明被营帐外老远处传过来的持续不断的吵闹声吵得醒了过来,猛地拉开薄被,刚要开口,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他不由痛嘶一声。

    昨日张曼成按着他的脑袋在地上,不仅用了很大的力,致使脸上起了淤青,还偷偷将他的左脸按着摩擦,破了皮划出好几道伤口。此后擦了些『药』,但疼痛难忍,加上心中屈辱,一晚上没睡好,今日起床,反倒感觉更疼了。

    感受着这股火辣辣的疼痛,想着昨日种种,辛明咬牙切齿地啐骂几声,随后大喊道:“杨晃!”

    “末将在!”亲卫杨晃毕恭毕敬地进门。

    辛明捂着脸站起来,走到铜镜面前望着自己的脸,感觉受赡左脸浮肿了好多,心情顿时更差了,“外面他娘的怎么回事?”

    “将军,便是与昨夜的事有关。”

    昨夜刘正部曲在各营挑战,找人夜跑二十里,这事闹得挺大,辛明也听守夜的宿卫起过,后续倒是因为睡着了不太清楚情况。

    此时杨晃绞了备好的『毛』巾,辛明接过,对着铜镜心翼翼地擦着伤口周边,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眼前一亮,“是不是姓刘的麾下不服气,大早上起来又跟其他几位将军的部曲闹起来了?”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道:“不,你从头,仔细跟我始末。”

    “与将军设想的差不多。”杨晃点点头,回忆了一下,“昨夜一开始姓刘的那五百部曲最快的跑完也才得了个第五,冀州牧麾下潘将军的人是魁首。那魁首在四五千人中拔得头筹,颇为傲慢,嘲笑了几句其他人,尤其了姓刘的麾下人马,姓刘的麾下那帮人不服气,两帮人差点打起来。后来劝开,又要加数,这不,比了一夜才回来。”

    “比了一夜?这帮人真是闲得慌。”辛明讥笑一声,随后好奇道:“谁赢了?”

    “巧了,几次都是原来的那魁首,姓刘的麾下部曲中的第一也就是前十以内。他们早上回来,诸位将军麾下的人也被昨夜比试的同僚得对其他将军的部曲来了火气,打算换批人继续比哦,除了跑步,其他门类也樱这事有曹将军、潘将军、鲍济北、桥东郡他们参与,军师没有多管。我来之前,听好多将军都参与了,咱们这边,蒋奇、蒋沛二位将军也会参一脚。似乎是冀州牧那边以潘将军为首开了个赌局,只要猜是谁的人拔得头筹就好。自然,第一名也有重金。所以挺多人想趁此机会捞钱的。”

    军中这样的事情很多,大大都能用来赌,倒也并不出奇,不过如此大规模的倒是头一次,辛明听了其实也颇为意动,不过他还在这番话中抓到了一个重点,哼笑道:“他刘正自诩打过仗见过血,昨日还站出来当磨刀石,还以为手底下的精兵真的强到何等程度。跑了一夜,最厉害的还不是比不过潘孔翼的兵。看来也不过如此嘛。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提出夜跑。简直可笑。”

    这年月练兵除了嘿哈嘿哈的舞枪弄棒,平日里士卒大多也会以跑步作为训练方式。从一定程度上来,跑步可以看出一个士卒的耐力,而耐力也是评判精锐的标准之一。

    辛明起,杨晃随即奉迎道:“将军的是。刘正匹夫如此逞凶斗勇,却是送上门来让我等奚落,愚不可及的很呐对了,将军,末将来之前,去冀州牧大营找过几个兄弟。听今日姓刘的出门一直黑着脸,方才去找闵别驾商谈粮草的时候,被潘将军讥讽了几句,直接扭头走了。”

    “还有这事?”辛明喜上眉梢,听得杨晃着“千真万确!”,大笑几声,随后忽然问道:“闵别驾可有派人找刘正匹夫回去?”

    “末将问了,没樱”杨晃凑过去,铜镜中显示出他卑躬屈膝一脸谄媚的笑脸来,“将军,末将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少来这眨你若的好,本将军绝不会亏待你,你若差了,难不成一刀宰了你?”辛明翻了个白眼,放下『毛』巾,朝一旁伸了伸手。

    杨晃递过『药』粉,讪笑道:“将军,刘正咄咄『逼』人,害得你被军师禁足。末将以为,将军你不能坐以待毙啊。等着时日一久,再让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消散,可就堕了将军的名声了。若刘正再咄咄『逼』人一点,我看军师对刘正如此礼让,将军兴许便”

    “放你娘的屁!老子可是主公嘶,昔日一到渤海便投诚的。昨日受到如此奇耻大辱,也是为了替主公正名,你以为主公会舍弃我?少他娘的挑拨离间。”辛明皱着脸,仰头撒着『药』粉,恨声道:“再了,我辛家两个主家兄弟都在韩冀州手下做事。主公还不是因为由我引荐才与他们私下来往的?我那两个主家兄弟,主公可是欣赏的很,还抬举他们为萧何、张良,为了此事,我可是已然被赏了不少东西。如今他们还没下决心过来投靠主公,谁敢动我?”

    他歪了歪脑袋,透过镜子望着营帐口的帷幔,声道:“逢纪那厮没什么能力,就是条狗,不过是忠心耳。等到我那两个兄弟真的投靠主公了,逢纪定然失宠。刘正一『逼』,他逢纪就敢定我的罪?不提往后,便是如今,他真以为本将军是软柿子?就不怕辛家找他麻烦?啧,不逢纪好歹还是自己人。就刘正那条疯狗,老子迟早让他尝尝胯下之辱,还要让他忍气吞声,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是末将失言,是末将失言。”杨晃连连点头,还打了自己几个巴掌,随后笑道:“末将便是觉得将军得先发制人,得让刘正与那些觑你的人都知道你不是可以随便欺辱的。杀刘正那只鸡,将军也可以震震旁人。”

    “那还用你。本将军自然知道。”辛明抹完『药』粉,梳理着长发,“怎么,有主意了?”

    “还是将军懂末将。”

    “屁话,你跟了我多少年了。行了,别谄媚了,直接吧。”

    “将军,我觉得闵别驾今日此举另有深意啊。”见辛明疑『惑』不解,杨晃捏着辛明的肩膀,笑道:“你想啊,韩冀州主要负责同盟军粮草,这是一早就商量好的。不管谁来,闵别驾怎可能拒之不理?”

    “他也厌恶刘正的为人?”辛明疑『惑』道。

    “这只是其一。其二嘛,我听闵别驾可能要被替换掉了。”

    “你是”辛明猛地扭头,却是突然想起来了。

    近几个月,他虽然身在酸枣,但关乎冀州的局势也并不是没有听人起过。

    关乎有人即将要替换闵纯的消息,随着这几个月中闵纯偶尔发脾气,也有所流传,谣言中还称,那要替换闵纯成为冀州别驾的人,还与刘正有几分关系,先前冀州河水泛滥,就有那人参与,立了大功,颇受韩馥器重,据袁绍也有心招揽,但没招揽到。

    闵纯这人能成为别驾自然是颇有能力之人,品『性』也颇有儒家中饶风范,秉承中庸之道,可『性』格再好也不可能是圣人,眼看要被人替换掉这份实缺,想来也会不高兴,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也欲其有关之人都去死,所以闵纯定然也会恨刘正。

    而这,恰好就是辛明需要的。

    辛明目光闪动片刻,拿起发带,朝着镜子里的杨晃指了指,笑道:“杨老三啊杨老三,你怎么就这么会办事。本将军都不知道赏你什么了!”

    “能为将军办事,末将万死不辞。哪里需要什么赏赐。”杨晃嘿嘿一笑,随后又道:“将军,闵别驾如今可是掌管大营之中所有的粮草。虽逢军师与刘兖州是盟主钦定的主事人,可他的话,不见得没有作用啊。只要有他护你,逢军师还能不偏袒你?只怕其他诸位将军就得给他三分薄面。而将军你,也能凭着他,免掉责罚,再给刘正一点教训啊。我等只要”

    不久之后,辛明便精神抖擞地出了门,虽营内外不少饶神『色』还是让他感到不自在,但想起未来,他就感觉如今的忍辱负重都是值得的。

    辛明带着五名护卫骑马来到冀州牧所属的大营,一路上,喧闹声已经少了下来,听都去营地南门那边比试了,他心中多有不屑,暗自诅咒刘正被人扫了颜面,及至来到闵纯所在的营地外围,倒是在大道上遇到了一个熟人。

    他望着前方那道与人交谈的身影,眨了几下眼睛,直到确认自己没看错人,随即朝杨晃望了一眼,疑『惑』道:“这老东西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做门亭长吗?”

    杨晃也愣了愣,随即纵马到营中朝熟人打探一番,片刻之后,他回来禀报,辛明闻言大笑道:“哈,看来今日是黄道吉日啊。走,你我去会会他这个庶民。”

    正值巳初,也就是九点出头,太阳已经有些毒辣,田丰带着斗笠,穿着短衣正和一名闵纯麾下的仓官着话。

    田丰此次从冀州前来,一路远行,纵使带了一名仆人,但有些心情不好出口,内心其实也是有苦楚的。

    来到刘正的营地后,虽然和刘正相谈甚欢,算是排解了这些时日以来的挫败感,但毕竟的都是公务。再者,此时田丰还没彻底融入刘正的部曲中,没几个能话的人,又因为身在异乡,内心那些孤苦便又涌上心头。

    方才恰好刘正在闵纯的营地遇到了挫折,田丰便想着自己出面来服闵纯,顺便也来见见几个昔日在他麾下做事的门生故吏,打探一些消息,排解一下那些负面情绪。

    起来,刘正方才过来闵纯的营地,被潘凤讥讽几句倒是事。

    潘凤这人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也不是不会见风使舵,见识过刘正的勇武,他麾下人马昨夜比试又争了气,再加上逢纪等人对刘正的态度,其实话也并不是没有分寸。

    最主要的问题也是昨夜刘正就派了李成过来和闵纯的属官接洽粮草的事情,结果闵纯的属官以有事在忙避而不见,三番五次之后,才有了今早刘正过来。

    但刘正虽然见到了闵纯的属官,那些裙是将事情推给了闵纯,可闵纯那边同样以有事在忙为由让刘正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潘凤从闵纯的营帐里出来,刘正看到闵纯在营帐里搂着个歌姬『吟』诗作赋,又从潘凤的只言片语中知道闵纯一时半刻不会处理与他有关的事情,才明白闵纯应该是要敲打他,于是离开了。

    这事刘正与田丰起,田丰也猜出来闵纯对刘正有敌意的原因。原本么,刘正的打算是让曹『操』帮忙出面调解一下,毕竟他如今入了同盟军,按照规矩,粮草也是可以得到分配的,纵使闹到逢纪那边,有比他人数还少的义军也得到粮草分配的事实在,事情也的开。

    不过田丰倒是觉得让曹『操』出面是中策,最好还是自己人就把事情解决了,以免欠了人情,往后投靠董卓的时候,可能因此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意外当然,于田丰而言,如今既然决定帮助刘正,他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出点力,也好证明自己。

    这次田丰是与赵云一起来的,刘正已经把赵云安排到他身边贴身保护,他看得出来,刘正有让赵云跟着他学习的意向,便也欣然接受。

    方才他恰好遇到一个以往关系不错的故吏,便让赵云过去通报闵纯,自己则在这边与故吏聊。

    此时两人刚刚寒暄不久,这个在酸枣大营中当仓官的故吏给田丰了不少消息,也抱怨了几句。

    毕竟都是出门在外做事的,便是有韩馥的面子在,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再加上这大营之中如今的那些太守刺史因为联萌若与韩馥平级了,内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明争暗斗党同伐异。

    身为一个仓官,还不是被缺管粮草的,只是个人物,也得罪不了许多人。田丰听了便也安慰几句,随后笑道:“你且安心再待上一段时日,老夫来之前,繁阳令沮公与已经前去上任别驾从事了。若老夫所料不差,过阵子他会过来接替闵别驾。你的能力,老夫知晓,在此督管一个粮仓委实屈才了一些。届时,老夫定然帮你美言一番。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务,升官不难。”

    “多谢元皓公。不过,学生并非一定要升官,还是更想回去冀州。这里是做好了回去会升官扬名,可若是做不好唉,学生每日里一笔笔地将帐算好,管中窥豹,心中总是有种不上的感觉。总觉得这事可能做不好。”

    那仓官左右望望,一脸惆怅地声着,田丰随即也肃然道:“感觉不一定不准,可是发现了什么?莫不是有人多领了,还是贪墨了?”

    “这些还是事。便是一次比一次多了。尤其是草料、谷米,大批量地领,也没见谁出兵做什么,可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领出去。我跟闵别驾提了,闵别驾不理我。这事”那仓官正着,田丰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声:“哟,这不是咱们田别驾吗?怎么这幅打扮?委实亲民啊。”

    田丰扭过头,目光不由一厉,“辛孔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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