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一脸懵逼地退出门来,这李秀才到底要干嘛?他还要像以前一样每日教她一个时辰?他就一点不怀疑自己如今的身份?

    她开始看不懂李秀才,抓抓脖子,感到头疼得很,现在一切都乱七八糟的。叶景见竹喧远远立在门外,觉得有些头疼。

    叶景将竹喧留在各家书童待的地方后,就朝着讲《诗》的教室走去。她本打算让竹喧也一起听课,可惜因为昨天的事情,她觉得还是暂时把他支开比较好。

    教室里坐着大约八九个学生,看模样都在十四五岁的年纪,也就比叶景大一点。倒是个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端的俊俏少年郎。

    她远远看到魏知非在角落里向他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真巧,小白兔你也在啊。”叶景在他旁边坐下,调笑道。

    魏知非鼓起腮帮,推了下她的肩膀,“你给我起的什么诨号!难听死了。”

    叶景忍不住戳戳他的腮帮,笑道:“我觉得好听,小白兔,还有多久上课?”

    “你不要叫我小白兔!”他一把打掉叶景的手,突然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今天是山长亲自授课,山长可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叶景望着魏知非一脸崇拜的表情,只想四十五度角迎风流泪,她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怎么又是他,真是太邪门了。

    她默默起身,就要偷偷溜走,却被魏知非一把拉住,“山长这就到了,你看外面!”

    叶景见路尽头一个白色的身影渐渐走来,只得认命地坐下来。他回头瞅一眼魏知非,见他已经化身小迷弟,两眼都在放光。

    “哎,山长到底是何来头?”她有些疑惑地开口,“你看起来很崇拜他?”

    魏知非收回视线,有些惊讶道:“你竟不知?山长可是飘逸潇洒、学富五车、不畏权贵,不与世俗……”

    “停停停!”叶景连忙打断他,“别拍马屁,说重点。”

    “我可没拍马屁!山长在清平十四年三元及第,刚出仕就被破格任命为尚书郎中,这可是尚书省从五品官职!”他突然凑到叶景耳边,低声道,“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年前他因不满梁王对逢家的处置,上书无果后,愤然辞官,后来就到咱们书院任职。”

    叶景摸着下巴,点点头,原来李秀才三年前竟是三元及第,自己还真是小看了他。

    “逢家是怎么回事?”叶景听到逢姓,便赶忙问道。

    魏知非左右看看,正要小声与她细说,便听到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道:“今天是第一讲,大家说说何为诗?”

    转眼便见李秀才已经站到讲台上,魏知非立马眼冒精光地看着他,不再理会叶景。

    叶景扶额,只得暂且按下心中疑问。她记得李秀才本名李寒生,倒真是清清冷冷如他的名字一般。

    正想着,魏知非突然小声叫着她的名字,她回过神来,就见全班人都瞅着他,“山长叫你起来作诗呢!”

    叶景愣愣地起身,神色间有些茫然,她刚才不小心走了下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恍惚有种高中开小差被老师抓包的窘然感。

    “以花为题作首七言。”他淡淡道。

    花?叶景愣了一下,脑子里蹦出好些写花的名句来。要不要随便说出一句吓死他们,她心中窃喜。不过她曾经看穿越小说时,最讨厌那些剽窃先人作品的情节。况且,每个人作品风格不同,这东扯一句这个人的,西扯一句那个人的,总是有点不合常理。若待以后再也找不出一首合意的诗,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叶景敛眉沉思,便听到窗外传来刷啦啦的声音,抬眼望去,正是那座小梅山。她轻轻开口,有些不大自信地道:“学生不会作诗,今日便以腊梅为题作一首,献丑了。”

    她说完便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事了空空倦凭栏,忽听风过小梅山。嗯……”

    叶景突然卡住,没办法,作为一个现代人,真的玩不来古代诗啊。她绞尽脑汁,忽地灵光一现,又蹦出两句,“凛冬花开霜雪至,岂知今日更芊芊。”

    吐出这两句,叶景松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作诗,内心无比忐忑。她总觉得自己在古文这方面还是不如他们,这也是为什么她第一节课便挑选自己最薄弱的课程来听。

    但见李秀才点点头,不紧不慢道:“嗯,倒是一个不同以往的立意,虽压了韵脚,可惜笔力不够,勉强算一首合规矩的诗。姑且算作打油诗吧。”

    教室四周隐隐传来窃笑的声音,叶景倒是对这个评价很是满意,能被称作合规矩就不错了,她知道自己不是作诗的料。哼,作诗比不过你们,老子算数吓死你们。

    待钟敲过三次,叶景已经饿的肚鸣不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云深书院一节课就是两个时辰,她一下有些不大习惯。

    吃着竹喧带来的午饭,叶景疲惫地问道:“竹喧你只带了我一个人的饭?你的呢?”

    “小的已经吃过,现在只需服侍少爷。”他回答时依旧平静无波。

    “哎,真好,我都快饿死了。”小声嘀咕着,叶景装作不经意地接着道,“我刚才在课上遇着魏知非,他十分崇拜山长,说当初山长不满梁王对逢家的处置,愤然辞官,魏知非就觉得山长一身傲骨,一见到他就两眼发光。”

    她低头戳着饭,悄咪咪用余光打量着竹喧,“你说,这逢家到底所犯何事,又遭受怎样处置?”

    竹喧身子好似变得有些紧绷,却是面不改色道:“小的不敢妄议朝政,此事亦是不大清楚。”

    “奥。”叶景在嘴里塞下口饭,“就咱们两个人而已,我不是告诉过你,不用这么拘礼吗?你现在好歹是我的伴读。”

    “少爷折煞小的了,小的不过一个仆从。”他虽然这样说着,却不见半点奴性,反倒显得彬彬有礼。

    叶景有些无奈,摆摆手道:“好吧好吧,你爱咋地咋地吧。”

    竹喧好似笑了一下,如最轻的春风拂过,淡的让人看不分明。

    下午的时候,叶景正要找魏知非仔细问问逢家的事情,还未动身呢,便被他找上门来,他拉着她就朝小梅山跑去,边跑边气喘吁吁道:“你今天作的诗我很喜欢,咱们去小梅山玩。”

    站在梅林里,叶景大喘着气道:“累死我了,小白兔你跑的真是比兔子还快,让我歇会。”她说着,脸色通红地一屁股坐在树下。

    “我若走的慢了,还未说几句话便又到上课的时间。”他红着脸,有些气喘道,“这真是个好去处,站在树下,身心舒畅。”

    “那你给我说说那逢家的事,到底因为什么?”叶景问。

    魏知非在他旁边坐下,懒懒靠在树上,“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只偷偷听我爹提过几次。好像因为在国葬期给小儿子举办婚礼冲喜,被梁王满门处死。”

    “这不至于满门处死吧!”叶景有些惊讶,“况且,怎么可能没脑子到在国葬期举办婚礼?”

    “所以啊,我偷听我爹说,”魏知非顿了一下,低声道,“说是梁王故意罗织罪名,因为逢家有那位……不臣的证据。”

    叶景皱眉,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快要超出她的掌控了。

    “梁王难道真的……”叶景不大确定道。

    魏知非张张口,有些迟疑道:“我也不知道,这事情你爹跟我爹知道的应该清楚些。”

    叶景也知道,董靖山肯定知道不少事情,可是她也不能直接去问啊,有些苦恼地抓抓头发,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些宫闱秘事,咱们寻常人家有几人清楚的知道?”魏知非颇无奈地说,“不过是些真真假假的捕风捉影罢了。”

    “你小小年纪,怎地这般感春伤怀,走,上课去!”叶景想不通索性就不想它,如今充实自己是最重要的。

    这几日,叶景每日待在书院读书,和魏知非、沈应瘦混的熟了,还相约去喝茶赏月,好不恣意。

    “阿景,可要随我一起去听《春秋》。”身后传来一个如暖玉一般的声音。

    这是叶景在《春秋》课上认识的谢瑾,他父亲是尚书左仆射,相当于大殷的左丞相。

    那天,李秀才给她开完小灶后,命她这几日去听《春秋》,因她是半路蹭课,班里人对她很是排斥,唯有谢瑾,真真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对她又体贴,又有礼,这让叶景如沐春风,那颗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的少女心,竟然有些萌动,简直太戳她的点。

    从那之后,她甚至丢掉竹喧,粘着谢瑾给她补课,两人这些日子走的便近了。

    且说竹喧,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周到贴心,自从那日玉佩事件之后,他就没什么其他的动静。逢家当年的事情,叶景也搜集到不少情报,可惜五花八门可信度不高,但所有信息都指向梁王,叶景脑子里不禁勾勒出一场忍辱复仇的大戏。

    叶景只觉得自己力量太过渺小,根本做不成任何事情,她瞅着谢瑾,突然茅塞顿开,“这一学院的贵公子,不好好利用,不,是合作,岂不是太浪费?看来每门课都得去好好‘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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