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洗涮完毕,吃过早饭,钱书生就从家里出发了,他要去云雾山茶坊。一路上,天空清亮亮的,他心情舒畅,走起山路来,也像轻飘飘的。

    钱书生的脸上一直挂着笑,背着画作,就像背着一件心爱的宝物。人的心情一好,看什么都是舒舒服服的。野花肆意地开着,青草满坡地野蛮地生长着……他在细长弯曲的山路上前行,步履轻松。这翻山越岭的,他也就不在话下了。

    大约上午十一点多钟的样子,钱书生到了南颐县城,他是专程给农庐送画来的。

    走在街上,有玩猴的,看把戏的,尽管热热闹闹,但他无暇顾及,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希望尽快赶到农庐的茶坊,以了自己多年的心愿。不知不觉中他进了“云雾山茶坊”的大厅里面。

    农庐见钱书生进店,连忙起身迎接:“是钱书生啊,快请坐!”

    钱书生说,“你俩都在啊,好,好。”

    落座后,彼此寒暄。这时,巫青泡了一壶天心毛峰,递上茶杯说:“钱书生,请喝茶!”

    农庐说:“路上辛苦了。”

    钱书生口渴,连忙喝了几口茶,说道:“还好。”

    紧接着,他神兮兮地说:“你们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农庐和巫青不明白,俩人就直摇头。

    农庐见外表包裹着一个长长硬质的圆筒,所以不明就里,问道:“钱书生,这是什么东西啊?”

    钱书生只是笑笑,没有直接回答。

    这时,钱书生来到一张大桌子上,从圆筒中取出画,不紧不慢,小心翼翼地,随着宣纸在木桌上慢慢打开,一幅山水画就展现在眼前,让人眼前一亮。

    钱书生的眼睛一直未离开那宽幅的画面,对着画作说:“这幅画叫《天心茶仙图》。”

    农庐夫妻连忙围了过来,一看,发出一阵赞叹,好画,好画!

    原来,钱书生自愿上茶山就是为了创作做准备的,包括数次要求去农家大院。农庐终于明白了,说道:“先生真是一个有心人,做事这么讲究。”

    钱书生笑了笑,指着画作说:“这不,都是为了它。”

    只见那画的上方,仙女手持灵芽、脚踏白云而来,群峰绵延,苍松翠柏,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画面蔚为壮观。

    画的下方,突出部分就是天心岩茶山,和一条绚烂的大花谷,尤其是那棵千年古茶树立于涧溪之间,威威生风。

    茶山环绕的青龙潭,瀑布画面极富冲击力,雾气如梦如幻,恍若仙境;画的右下方有一亭子,亭子里面三人正在品茶,其中一位是神农氏,一茶童在溪边舀水,灵猴在嬉戏,绿树、竹林、溪流相间,花草繁茂。

    画的左下方为留白处,雾蒙蒙的,山脚下有一条小河蜿蜒而过,流向深山峡谷,河上一小木舟上载着一人在划船,正欲随清幽幽的河水而去。

    画中,一山下有一村落,坐落在巨石之上,无疑是龙岩村,若仔细瞧,农家大院隐约可见。这是一幅典型的富有荆山韵味的山水画作。

    在画的左上角,钱书生题有一首小诗:

    古树存千载,

    天心采神茶。

    莫道荆山远,

    一韵到仙家。

    他们立于画前,在水墨酣畅、浓淡泼洒之间,仿佛走进了透着墨香的茶画世界里,又像飘入世外桃源之中。

    农庐盯着画作说:“这要劳多大的神啊!”

    巫青感慨道:“这真是费心费工啊!”

    钱书生满意地笑了,说:“还好,还好,我是乐在其中。”这也实现了他多年的夙愿。

    农庐小心地把画收起来,笑着说道:“这么好的画,我要找高手装裱好,挂起来。”

    钱书生说:“那感情好。”

    钱书生为了创作《天心茶仙图》,从采风、写生、构思到草稿,最后成画,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在构思阶段,他常常冥思苦想,数易其稿,为了艺术地再现天心茶的神韵,他熬尽心血,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在正式作画期间,他把自己关进画室里,常常挑灯夜战,每一笔,每一划,每一滴墨水,每一种色彩,每一个小小的构图,都饱含了他丰富的情感和无限的思绪。这些都深深烙印在画中了。

    随后,他们自然讲起茶事。这时,农庐正讲到做青,他认为,“看青做青”,“看天做青”,好像是秘诀,其实有它工艺上的道理。这里面不但要会看,而且要会做。看是究其理,做是促其变,有时真需把茶青做得“死去活来”。

    钱书生听到这里,一个劲地笑,稍后说:“画画也是这个理,需要反复揣摩,有时也是要死去活来的。”

    大家一乐,随之都笑了。

    农庐放下茶杯,兴致更高了:讲白了,就是要会促进青叶变化,又要抑制青叶变化,“见好就收”。所以说茶有“活性”嘛,这个“活性”就靠一双好手艺了。十多个钟头的辛苦活,来不得半点马虎。要形成这种变化,有的人一辈子也没学到家。

    钱书生直点头,喝了口茶,然后说道:“讲的好,画画的技艺也是这个样子,有的人也是一辈子没有搞到点子上去。”

    大家点头称是。

    农庐从未像今天这样放得开,他转到焙茶上来,完全是在现身说法:焙茶的功夫也很“深”,要因茶用火、定时,还要据茶变化调火、改时,完全靠一双手来感觉(那时试温没有温度计)。

    农庐认为,虽有大体标准,又因人的手感而异,讲起来易,做起来难,需要耐心、反复琢磨才行。

    巫青接下来说:制茶的每个环节都有难度,都有诀窍,高明制茶师,不光是勤劳认真,关键在于好悟性。既要善于“观颜察色”,还要灵活运用、变换手法。

    钱书生似有所悟:你们说的是啊,制茶跟作画同出一辙。

    不久,《天心茶仙图》就挂在了云雾山茶坊大厅显眼处,正对着店门,茶客一进门就能一饱眼福。

    之后,大家都知道白鹤观镇有位画家尤善山水,名叫钱圣金。

    这天,秦玉河来到云雾山茶坊,站在画前仔细端详,发出一阵赞叹,伸出大拇指,说道:“了不起!”

    农庐说:“是啊,钱书生花费了不少心血。”

    秦玉河指着画上的一个人物问:“这个古人,他画的是谁?”

    农庐笑着说:“据钱书生讲,那是我们茶人的祖师爷神农氏啊。”

    秦玉河“哦”了一声,随后说,“钱书生是有大学问的人啊。”

    农庐一乐,说道:“可不,他的学问就在这画里了。”

    秦玉河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亲切,也越看越震撼,画里面的场景,对于他而言,既熟悉又亲切,他看的很投入,指着画上的一座房子说:“农庐,你看,这不是你家吗?”

    农庐说:“是的,钱书生为了画画,还专门去过我家老屋呢。”

    秦玉河点头称赞,连声说“了得,了得。”

    此时,他的眼光正被画中的一条小河所吸引,沿着河流的流向而动。

    秦玉河不时用手比划着,与农庐交流心得,谈感受。一幅画,就像一座桥梁,勾连起彼此的往事和情感。这也许就是艺术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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