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孔雀翎的姑娘忽然被身后的姑娘们推搡着过来,站在我面前红着一张俏脸,弯下身问道:“玉烟,我们教你跳孔雀舞好不好?”
    我嚼着槟榔,含糊不清地仰头道:“教……教唔……?”
    她点点头,脸更红了。
    后面的姑娘们都在低声笑着,时而窃窃私语,朝我这边看来的眼神满含着邀请,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我。
    我顿时有些飘飘然。看来我无论走到哪里,受欢迎的体质都没有变化,不过――
    男人也能跳姑娘的舞么?我出神地想着,吐出嘴里的槟榔渣,看向旁边的仲颜帖木儿,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他挑着眉看我,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于是我取下头巾,起身拍拍衣裳,任那些姑娘拉着到了她们跳舞的圈子里。
    头戴孔雀翎的姑娘朝我柔和地笑笑,被银腰带束着的腰身轻盈地舞动了起来。我笨拙地跟着那个姑娘学舞步,她一挽手,我也随之挽手;她轻轻地勾头,我也勾头。如此几下,也算是像模像样,能舞出几步。
    比着葫芦画瓢并不难,难的是我这男人的腰板跟姑娘的腰肢比柔软。
    旁边看热闹的百夷族男子纷纷嘲笑起我来,说我跳得不像孔雀,反而像笨鹅。
    仲颜帖木儿也随着他们笑,拿过一边的酒水就仰头灌下,眼里的深邃溢出几许迷蒙。由于个头高,他在一群清瘦的百夷族男子中显得尤其出众,英俊的侧脸在灯火下透出几分若有似无的诱惑。
    我僵硬地摆动着四肢,末了尴尬地喊道:“不成不成,个个都看我笑话,不跳了!”说罢一头扎进人堆里,拉起帖木儿就跑。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不过我已无暇顾及了。
    “……你呀,嗯……似乎玩得很高兴嘛。”仲颜帖木儿靠在竹制的供物台上,一边被动地接受着我胡乱的亲吻,一边调侃道。
    他的口中还有淡淡的酒香,我亲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深沉地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方才笨拙的样子被他收尽眼底,我有些郁闷,站在台子后窥了一眼那边还在欢笑的男男女女,摸着自己的腰道:“咳,还好。”
    说完,我下意识打量了一下他的腰。姑娘们只邀请我而不邀请仲颜帖木儿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他这过于英武的身形吧;说实在的,我倒觉得他比我更适合跳方才的舞,因为帖木儿虽然看起来魁梧,腰却细而柔韧,摆动起来一定有不输于那些姑娘的美丽。
    想到这里,我圈住他的腰道:“大汗,我方才学的舞,也教与你跳可好?”见他看我,我便认真地接着道:“练好了,腰肢就更为柔软,以后……”
    看到仲颜帖木儿微妙的神色,我适时地将下面的话咽进肚里,心里却在偷着乐。
    “玉烟!阿岩!”
    我从台子后探出头,只见是方才那个教我孔雀舞的姑娘,正气喘吁吁地顶着孔雀翎朝这里跑来。快到我身前时,她的双脚不小心绊到一块凸起的石头,随即哎哟一声倒了下来,满脸都是惊慌失措的神情。我忙过去将她扶起,关切地道:“没事吧?”
    那姑娘颇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在我面前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身后拿出一物递到我手上,敛着裙裾飞快地跑了。
    我低头一看,那是一个绣着蓝莲花的丝质筒帕。
    我顿时懵了。筒帕对于百夷族人来说,不但是出门时携带的必需品,也是青年男女表达爱意的信物,那姑娘给我这个,意思是……意思是……
    回过头时,仲颜帖木儿果然一脸不悦。“阿岩……”我讷讷地开口道。
    “尚书大人真是魅力不减呐。”他上下打量着我,抱起肩道,“明明三十好几了,再晚几年都是当爷爷的年纪,居然还会有姑娘稀罕。”
    我也一脸惆怅。
    难为有姑娘肯相中我这把老骨头……
    不知为何,我又想起了当年在高丽被善花公主看上的往事,不由得唏嘘了一番。
    抬起头时,仲颜帖木儿已经没了踪影。
    我了然地从这歌舞晚会退出,从江边一直走到我们在竹楼里的家。
    清凉的竹楼里,几盏灯火摆在桌柜上,依稀照出了周围的景物。敖敦正蹲在架子上吃肉,仲颜帖木儿坐在旁边看着它。
    敖敦自始至终都陪着我们,只不过它不是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再加上年纪大了,这些日子大病小病不断,胃口也不是很好,见它难得地吃下这么多东西,我着实欣慰了一番。悄悄上去抱住仲颜帖木儿,我凑到他耳边道:“阿岩。”
    他不理我。
    我轻声叹气:“那姑娘固然漂亮,我一个断袖又怎么会对她有企图?我可不想给琼儿找个娘。”
    仲颜帖木儿沉默了半晌,语气不善地道:“你儿子的爹已经够多了,再来个娘,岂不更好?”我咂舌道:“这叫什么话……”
    眼看话头就要被他带到江州的燕柳和闵兰身上,我忙给一边的蠢鸟使了个眼色,一手探进他的衣襟摸索起来。敖敦识趣地叼住它口中的肉飞了出去,我便就势将帖木儿压在竹榻上,在那昏暗的灯火中凝视着他。
    他只迟疑了一下,便勾下我的头,与我热烈地相吻起来。
    在这里,他不是大汗,只是我的阿岩。在情与爱之事上,他也和普通人一样,仅想要个一对一的感情,没有任何第三者的插足,只有我们两人。
    可这看似轻易的事,对我们来说,太难。
    仲颜帖木儿不可能会为我放弃他的草原,他的责任;他需要王妃和子嗣,我也同样不能为他放弃我身在江州的那些爱人。
    我们的时间,只有这几个月而已。
    而现下,我们分明已经没有时间了,为何还要为这些小事怄气?
    “阿岩……可以吗……”我抽出一丝神志来询问他,忍住自己已经过于汹涌的欲望,缓慢地抬起他的腿,尽力地为他扩张起来。
    仲颜帖木儿看着挤在他两腿间的我,许久,幽幽地叹了口气。“算了,就凭你这小身板……”
    闻言,我黯然地抬起身,却陡然被他按住,下一刻就被他抵在了身下。
    他处在上方看着我,未被灯火照到的神色看不真切。他将我的腰卡在两腿之间,那昂头的巨物抵在我的小腹上,然后略显犹豫地伸出手,动作极为粗笨地为自己扩张起来。
    “为了不累坏你,还是……我来吧……”
    当他终于稳着自己的身体坐下来、与我结合的那一刻,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炙烫的肉壁包裹着分身的感觉太过强烈,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有丢盔卸甲的冲动。仲颜帖木儿英挺的眉皱得紧紧的,在我腹上摩挲的物什也有萎靡的迹象,想必是不知道该怎么律动,动了几下都不得要领,反而使那处受了不小的伤。我抓住他撑在一边的手,轻声道:“……会吗?”
    他别扭地点点头,仍是胡乱地动着;我轻轻一挺腰,便使自己的物什又滑到了更深的地方,与那温热柔软的肠道相磨,激起一阵不小的战栗。待到我找准那一点重重地顶上去时,他的喉间溢出了一丝沙哑的低吟,富有弹性的胸肌竟在灯火下动了动。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咬上他的肩头,手也轻轻地抚弄起他胸前的敏感来。
    有他主动这一次,我想,已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
    “大汗,我可不怕累。”低低地笑出来后,我便将他掼到身子底下,托着他结实的臀瓣律动了起来。
    他的脑袋向后轻仰着,紧致的胸肌上溢出一些细密的汗水,慢慢地顺着形状分明的腹肌,滴落到那亲吻着我的肚皮的巨物上;他的眉毛时而松动时而蹙起,极欢愉又极痛苦的模样让我心中微悸。我在他的胸肌上反复吮咬着,随即抬身,与他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让他的分身夹在两人的腰身间磨动;快感顺着脊椎蔓延开来,紧裹着分身的热物开始微微地抽搐,分明是释放的前兆。
    最后一刻,我将他抵在墙上,在最深的地方洒下了自己的精华;他也缩紧了身后的甬道,前方的物什射出一汩汩浓稠的白液。
    释放出来后,我们许久都没有说话。
    抬手拭干他蜜色的胸膛上淋漓的汗水,慢慢地从他身体里退出来时,他低头给了我一吻。
    就和那日在鲁雅尔山上救我的时候一样,极轻极淡的亲吻。透过他的眼神,我看出了他的心意,他的心情;而他也看出了我的。
    似乎在两人的心底都有这么一个预感――
    离分别的那一刻,已经不远了。
    ……
    我们一同睡了个香甜的好觉。
    没有梦,也没有梦谶。
    然而第二日,该来的还是来了。
    “尚书大人!”御史打扮的人来到百夷族居住的竹楼巷子,反复打听后找到了我的居处,半跪在楼下湿润的土地上等着见我。我扶着竹栏,许久都一语未发。
    即使我住在这个隐蔽的西南角落,也终究逃不过被找到的命运。
    是林照溪叫我回去的么?过了这么久,他终于想起能利用我的地方了。
    我苦笑着接过御史手中的物件。照例是一封薄薄的信,没有金边,没有公印,我平静地把它打开来,读着上面的字:
    叔,闵京快死了。
    是灵图的笔迹。
    我一遍遍地读着这几个字,手也在不可遏制地颤抖着;直到仲颜帖木儿劈手将它夺过去,才恍然回神,慢慢地平静下来。
    仲颜帖木儿看了这句话后,原本柔和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放下信,走到我身边,陪我看着巷子那头的风景。敖敦飞过来落在他的肩上,而他身姿挺拔地站着,随意的姿态不失威仪,俨然又是当初我所见的、草原上的英雄汗王。
    “该走了吧?”他问我。
    “――该走了。”我答道。
    分道扬镳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穿上汉人的衣裳,他穿上瓦剌的服饰,两人各自牵着马,告别了这个居住已久的江边部落。来送我的人中,并没有当初赠我筒帕的姑娘。我看着那精致的筒帕,叹息着将它抛向大江,任它在闪烁着金光的江水中流向了远方。
    敖敦在我头顶的天空上低飞着,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对我的不舍。
    仲颜帖木儿调转马头,朝向了北。
    而我的马头,向东。
    我的大汗,属于他的草原;而我,属于自己有妻有子的桃花源。
    “再见。”他说。
    “再见。”我道。
    他擎着鹰,越过黄沙,去北方需要他的草原。
    而我,还要去那个缘分未尽的宫廷。
    这便是我和拥有着汉人血统的绰罗斯氏汗王――仲颜帖木儿的结局。
    ☆、101
    披星戴月地赶路时,我心中实是很淡然的。
    生离死别的事情,我向来遭遇得不少,除却一开始的战栗和悲戚,能流下的泪早已所剩无几。
    我从马背上下来,沉默着打量这座阔别已久的城池,等待着那些官员从宫里高大的石阶上走下来,将我迎进那个曾无数次想过逃离的地方。
    慢慢地,那些身着红袍的人便近了。来迎我的一干宦官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我的眼帘。熟悉的妖异眉眼,熟悉的黑色蔻丹,熟悉的大太监服。我看着他怔怔地开口道:“……苗公公。”
    “尚书大人~”苗恩捏着他的兰花指,眼睛勾魂似的朝我瞥着,半是调侃半是冷淡的语气一如当初,“您可算是回来啦~”
    我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确认下来――他是真的苗恩无误。
    真的苗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照溪没有找他麻烦吗?假苗恩呢?
    心中隐隐觉得,我不在的日子,一定发生了许多大事。
    我远远地望着那座闪着金光的宫殿,下意识道:“皇上他……”苗恩打断我接下来的话,冷笑一声道:“尚书大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罢袖一挥,带领着那群太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分明从他的话中听到一股盛怒之下的寒意,嘴巴张了张,终是没说出什么来,目送着他走远了。
    灵图站在那些官员的最首,依他的官袍来看,已是在朝中坐到了不错的位子。他看了我许久,却是什么也没说,半晌只是道:“叔,去看看闵京吧。”
    ……
    方到京城,我甚至没来得及梳洗、没来得及换上官袍,就风尘仆仆地一脚踏入了闵京的寝宫。
    开朝以来,能够自由出入皇帝寝宫的臣子,怕是只有我一个了。
    给我这个特权的人,此时正盘腿坐在他宽大的龙床上,身上松散地披挂着亵衣,侧着身子垂头浅浅地睡着。外边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金纹窗落在他斑白的鬓角上,温暖而寥落,仿佛一直伴着他寂静了百年。
    听到来者的脚步,他慢慢睁开了一双凤眼,似是难以置信般看着站在门口的我,喜悦而疲惫的声音也随即响起来:“蓝爱卿,你回来了……”
    我走过去匍匐在他脚下,俯首道:“皇上。”
    我感到他吃力地挪着身子到了床边,一双枯瘦的脚从上面落下来,落在我的眼前;他用同样的枯瘦的手捧住我的脸颊,仔细地摸索了一番,随即扬起手,不轻不重地给了我一巴掌。“朕给你送去的那么多信,你为何一封未回?咳咳……”他满脸怒意地看着我,下一刻却狼狈地弯身咳嗽起来,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
    “臣知罪。”我平静地道。
    直到这时,我才真切地发现了――
    他已是真正的苍老不堪。
    明明应是壮年,却彻头彻尾地老了。
    我仍是低着头,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的皱纹,不去看他的白头,努力使自己的心不再因他而泛起波澜,去想那江州桃花源的安乐美好。“……罢,朕不怪你。”许久,闵京终于开了口。他将那双如同松树皮的脚抬上去,在身边留出一处空地,拍了拍道:“上来陪陪朕吧。”
    “臣方才归京,身上携有风沙,恐污了圣上龙榻……”
    “叫你上来就上来!”
    吼出这一句,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我忙脱了靴子上床,为他轻轻地抚着背,随即携着他躺下来,就像以往还浓情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般,将他轻轻揽在自己的怀里。
    触手之处,尽是一片嶙峋瘦骨。
    灵图说,他快死了。
    这个快,是指到什么时候?
    闵京并未闭上眼睛,而是把虚弱的目光流连在我身上。我抚摸着他的手臂、腰间以及小腹。他身上原本紧致的肌肉早已松弛,未到不惑之年就如花甲老叟;可那一双凤眼却依然如同许多年前我们初见时那般,漆黑而明亮,带着隐隐的高傲,仿佛就应是天生的王者。
    他没有问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我也同样没有问他。
    他阖上眼抵在我的肩头,斑白发丝间的温暖摩挲在我的脖颈上,仿佛我们依然是一对亲密眷侣。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是宁静的,他也是宁静的。
    这种宁静给我一种错觉。
    仿佛再过不久,他就要保持着这个姿势,沉沉地在我面前睡去了。
    ……
    我深知闵京已经病入膏肓。
    可这里却没有能救他的人。
    一个也没有。
    我从熟睡的帝王边抬起身,为他轻轻盖上被,对门外候着的人道:“……苗恩,以前我问过你,若是皇上不在了,你会如何?”
    他并未言语。“……现在的答案也和以前一样么?”我自言自语地说着,继而苦涩地笑了一下。抬手抚摸着闵京眼角的细纹,我叹口气便下了床榻,抬脚一步步地走出去。
    我已不敢再在这里逗留,不敢再看这样的闵京。经过苗恩身边的时候,他忽然道:“当然不一样了~”
    我一愣,意识到他是回答我方才的问话,于是便回头看他。“我得好好活着~”苗恩看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似是不经意般举在眼前说道,“若是我也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记得他?还有谁能为他……守陵?”
    他倚在门边朝里面看去,原本随意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悲戚起来,然后蹲下身,用那涂满黑色蔻丹的手捂住了脸颊。我看到有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淌了下来,滴落到镶金的槛上。
    我走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却将我打开,仍是蹲在地上默默地流泪。
    这下我便是确认了――闵京是真的已经时日无多,而不只是病入膏肓那么简单。
    ……
    我在宫里走着,想去礼部看一看;又突然想起自己那身在储秀宫的妹子,心底生出几分思念,也想去看一看她。
    不过那后妃居住之地,可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我抬眼望望那边秀气的宫殿群,涩然一笑便抬脚继续走,谁知身边微风一凛,忽然被个温软的身子自后背贴了上来。“你回来了?”他贴在我的耳际低低地笑着,手也自背后绕到了我的胸前,“还不到三年就回来了,呵呵……”
    我平静地推开他,转身与他对视着。“你师傅死了。”我看着他清亮的眼睛,把目光挪到别处,“在云南。”
    “师傅?”他挑起眉,一脸疑惑的样子。
    “血螨蛊师。”
    他支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不以为意道:“哦,死就死了吧。”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只见他神色悠闲,好似真的全然不在意一般;下一刻就欺身上来,柔软的唇正把我堵个结实,手指也绵软地在我腰背间挑逗起来。“想不想我?”他的笑始终含有几分诱,眼里的那一汪水也泛起波光,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我制住他的双肩,退后一步道:“林阁老请自重。”
    “林阁老?”他轻声笑了笑,再次迎上来,与我鼻尖相抵,一字一顿道,“我很快就不是了。”
    我的脊背倏然一僵。
    “我呀,马上就要做皇帝了。”他握住我放在他双肩上的手,眯起眼睛看着我道,“你呀,也很快就不是尚书了。”
    说罢,他故作神秘地环顾一下四周,伏在我耳边悄悄地道:“你马上就会成为我的皇贵妃。”
    不远处的假山后忽然传来一些o的动静,像是人的脚步声。我撇撇嘴,仍是与他保持着距离,扯出一个近乎于嘲讽的微笑:“……为什么不是皇后?”
    “对啊……为什么不是皇后……”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低笑一声,勾着我的脖子就亲吻起来,容不得我抗拒半分;末了咬着我的下唇,在唇齿厮磨间狡黠地笑道,“因为皇后是你妹妹。”
    然后他放开我,背着手悠闲地踏着青石路走了。
    我木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许久,远处模模糊糊地飘来两个声音。“是哥哥吗?”一抹海棠色的艳丽身影自殿后的林间飘然行过来,与林照溪并肩站在一起。
    “嗯,是你哥哥……”
    林照溪说着,之前挑逗我的手揽上了雅歌的腰间,而雅歌半靠在他怀里,两人就像一对匹配的佳人一般,在这如画的风景中渐行渐远。
    我擦擦嘴唇,对着一旁的假山道:“别再躲了,出来吧。”
    假山后又是o地响了一阵,一只雪白的靴子从中探出来,然后是一个脑袋。白修静有些尴尬地走到我面前,束起的长发更显拘束;这么久没见,他许是已经忘记了面对我的方式。见我不说话,他支吾了半晌便问道:“你还会走吗?”
    想起自己和林照溪的那个赌约,我有些微妙的不太舒服,于是没有回答,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
    “那走的时候,能带上我吗?”他见我不语,拉住我的衣袖有些着急地道。我摇摇头,不动声色地与他分开,看着他道:“我并不止一个妻子……你应当很清楚这一点。”
    他一愣,随即慢慢地放了手,自嘲般笑了起来:
    “……就算是其中之一也不行么?”
    ……
    我转过身,抬头遥望着眼前那堵青灰的墙。
    忽然觉得,这墙似乎高了点。
    高到,让人插翅难逃。
    作者有话要说:
    ☆、102
    作者有话要说:  oqi 生日快乐~
    我日日伴着闵京。
    夜夜伴着他。
    看着他身上生命的迹象,在我眼前一点点流失。
    起初,龙床之侧还有御医在;后来,连御医也没有了。林照溪巴不得闵京早死,自然不会给他一点苟活的余地,偶尔在早朝时看到他,那双原本清纯的眼里也闪着阴毒的光芒。
    下朝后,我守在宫内,苗恩守在宫外。
    我握着闵京的手,闵京疲惫地倚着我的肩。两个人相对无言,如同一对垂暮老人般缱绻在一起。
    我看着如今的他,就像看着当初的燕柳;只不过燕柳尚能化险为夷,而他已经彻底没了希望。
    我在等待着告别的那一日。
    也只等这么等着。
    ……
    而那一日,终是很快地来了。
    窗外仍是殷红的夕阳,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闵京口齿不清地说起了胡话;侧耳仔细听听,其中还夹杂着我的名姓。于是我握紧他的手,在他耳旁低声道:“皇上,臣在。”
    他依旧模糊地嚷嚷着,苍白的脸上渗出涔涔虚汗,干枯的唇里吐出的话句句令我心惊,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扼住了我的咽喉。“闵京……”我唤他。
    他睁开了眼。
    那一双眼睛是那样清明,仿佛还是当初风华绝代的模样;双颊也带着红晕,似是从来没有遭受过病痛的折磨。
    而我的心,已经彻底凉了。
    ――回,光,返,照。
    苗恩从外面跑进来,看到闵京这般神态,顿时愣在了一旁。
    闵京看着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我。
    我迟疑了许久,按捺住心中的苦涩,凑过去吻吻他的唇,继而问道:“……皇上,您的心里,可曾真的有过臣?”
    闵京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脸颊,随即笑了。
    他示意我俯下身,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低低地,却十分清晰。
    然后,他的手垂了下去。
    苗恩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龙榻前。
    ……
    我站起身恍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殷红的夕阳,殷红的血。
    “皇上驾崩啦!”
    “皇上――驾崩啦――”
    我跪在他的龙榻前,将脸埋在他僵硬冰冷的手心里,双肩颤抖,许久不曾起身。
    我的帝王啊,你是度过了怎样憾恨而寥落的一生。
    闵京冰冷的身体躺在我面前,我轻轻地抱住他;可他却无法像燕柳一样,在我怀中醒过来。于是我也闭起眼睛,想象着他是睡去了,而我也是伴着他入眠而已。
    当深蓝的夜色逐渐洗去黄昏的颓态时,我听到身边响起一个没有情绪的声音:“……你哭了么?”
    我睁开眼睛,苗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地上的血迹已被尽数清洗干净,闵京的尸体也早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我的身旁。眼前的人端着灯盏,身着华美的常服,正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伸手摩挲了一下身边床榻上冰冷的温度,平静地对着他道:“没有。”
    “……真是薄情啊。”他嗤了一声,一脸的不以为然,“可以为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伶人哭泣,却不肯为爱自己的帝王流一滴眼泪。”
    我的嘴唇嗫嚅了一下,道:“你不懂。”
    “是啊,我不懂。”他伸手挽挽自己颈边的发,“我也不需要懂。”
    然后他站起身,将手中的灯盏推到一旁,径直朝我走来。他把我推倒在不久前才葬送了闵京生命的龙榻上,双手搭在我的胸前,暧昧地伏在我耳边呵着气,系得松散的衣裳已经滑落下来,露出半边圆润的肩头。
    我如同木偶般任他摆弄着,只去看那在灯火中映照着两人身影的床柱。“专心一点嘛……”他用上了撒娇的口气,柔软的手在我下腹慢慢地揉捏,自己腿间的物什也磨在我的腿根处,分明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我抬手去推他,他的动作却愈发强硬;我几乎能感到那正在蠕动的艳红,已经隔着薄薄的衣料将我的物什吞入了一点进去。
    这时,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太监宫女的脚步声,寝宫里骤然亮堂起来。林照溪一愣,随即从我身上滚落下来,拿起一旁的衣裳遮住了身体。
    “义兄。”
    雅歌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身边伴着两个宫女,身后还跟着一脸泪痕的小歌白。
    林照溪幽幽地看着她道:“蓝贵妃呀蓝贵妃,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雅歌的脸上并无一丝讶异,只是轻笑道:“以后的日子多得是,何必急于这一时?”说着,她一步步走到我们面前来。
    歌白先她一步扑过来,一头扎在我怀里,抬起小脸啜泣道:“舅舅,那些人都在说……父皇……父皇他……”
    雅歌一把将他从我怀里拉出来,面无表情地抬指敲敲他的额头,十分严厉地道:“男儿家总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你父皇就算是去了,你也是他唯一的皇子,还会叫你陪葬不成?桂香,把大皇子送回去。”
    她身边的宫女应了一声,拉扯着歌白走了。
    雅歌打量了一番衣衫不整的我们,忽然笑道:“哥,你知道么?其实闵京是我害死的。是我下了一种溃肠烂肚的无解之毒,把他害死的。”
    我一愣,随即看向林照溪。
    林照溪挑了下眉,似是无奈般对我道:“我当初答应你,只要你不回来就不会对闵京下手;怎么,你还怀疑到我头上了不成?”
    我心中骇然,难以置信地看着雅歌。
    她气定神闲地接着道:“不光闵京是我害死的,当年害死季皇后的人,也是我。”
    “……哥,你不要怪我。我在后宫里的这么些年,唯一的心愿便是当上皇后。可季皇后在世,我当不成,便只有设计杀了她;谁知她死了之后,我还是当不成。既然闵京不愿让我当皇后,那还留着他何用?”雅歌说着,用脉脉的眼神看向林照溪,“只有义兄,只有林清琪才能满足我这个愿望。”
    我怔怔道:“你和他早就……”
    下面的话我吞吞吐吐,终是问不出口。
    “早就什么?除了皇上,我也只是和伺候他的宋灵图有过那一次罢了。”雅歌适时地打断我的猜想,失笑道,“我和林清琪只是结为义兄妹而已。我答应予他方便,他答应帝业终成之时予我后位,除此之外,我们并无其他牵连。”
    我看林照溪,他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对雅歌的话做出什么表示。见我沉默,他便撑着半裸的身子挪过来,黑发都落到我的肩头上,略有幽怨地道:“你不相信么?我对你可是守身如玉……”
    我推开他,深吸一口气对眼前的女子道:“雅雅,我真后悔当初送你入宫。”
    “后悔?我也后悔。”雅歌那张柔弱的脸上居然浮出了一层阴霾,“哥,你太碍事了,我应该一早就解决掉你。”
    一股寒意自心中油然而生,我的视野有些模糊,看着她伶俐的嘴巴吐出一连串凌厉的字句:“若是没有你,闵兰早就可以娶我为妃,我用得着在这污秽的后宫里勾心斗角么?!”
    在这时,我才迟钝地意识到――
    她对我的恨,竟是真的。
    “蓝雅歌。”林照溪一边理着自己散落的头发,一边披着衣裳起身道,“安安分分地拿着凤印做你的皇后去吧。”
    他走到雅歌身边,侧过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威胁道:“如果你敢对他做什么,我敢保证你和你的野种,尸骨无存。”
    ……
    ……
    清晨,我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看着脚下陷在薄雾里的京城,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京城内的寺观不疾不徐地击着钟,各地亲王郡王都携着他们的王妃赶来,和文武百官一起在宫阙哭临。
    我慢慢地走着,入眼尽是大片大片的缟素。
    我携礼部和内阁、翰林官集议,亲自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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