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光源氏重生 作者:

    〖源氏物语〗光源氏重生第7部分阅读

    〖源氏物语〗光源氏重生 作者:

    〖源氏物语〗光源氏重生第7部分阅读

    了一捧池水,小心地填在河童头顶的凹陷处,终于“救活”了它。

    但是光君立刻就后悔了。

    原因无他。这只长着鸟嘴的家伙一直赖着不走,目光灼灼的盯着光君弯弓射箭也就罢了。但它一直手舞足蹈,时不时合拢指间生蹼的爪兴高采烈地拍着,还像喝彩似的咕咕咕地叫。这样真的很烦好么

    由于语言不通,不能委婉地表示谢绝,光君几乎要因这狂热的异种追捧者的热情窒息了。

    捱了一阵子,专注骚扰光君的河童突然转移视线,紧紧盯着前来送朝食的冷面侍从。它猛地跳过去,绕着惟光左左右右转了三两圈,试图把爪探向他提在手中的黑漆木盒,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惟光无动于衷地直走过来,当的一声把食盒安放在大石头平坦的表面上,倒把尾随着的河童吓得像弹簧一般弹得老远。

    他向公子伸出手,一直无声地执着等到公子认命般上交了弓箭,才收在一边放好,探手进光君前襟,捏出一抹光洁的帕子,认真地擦拭公子白皙前额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

    河童似乎很惧怕他身上利器般的凶煞之气,直到他把小碟配菜布置好,告辞离开时,都避开得老远,完全不敢靠近。

    光君坐在石头上,刚夹起一片切得细薄的酸黄瓜,怀中突然挤进来一只尖尖的鸟嘴。河童渴望地盯着筷子末端,眼巴巴地,咕咕叫了两声。

    光君无可奈何地把酸黄瓜片塞进它嘴里。

    这小怪物啊呜一口吞下,满足的抖了一抖,捂着尖尖的鸟喙原地转了一圈,很幸福的样子。

    还不等光君喘口气,不一会从池里一个接一个浮上来很多河童。它们聚集成一片,尖尖的鸟喙像一群饥渴的鸟儿,齐齐眼巴巴望着公子。

    光君满头黑线,反手用筷子的大头,把装酸黄瓜的碟子推给它们。

    没想到惹了大祸。河童们炸开了锅,互相拉扯着,拍打着敢于伸出去够那碟子的手臂,于是纷纷打起了架。

    光君视而不见,在各种鸡飞狗跳的悲愤咕咕声中,闲适地望着庭中好风景,淡定吃着干捞饭就咸鱼,权当豢养了很多神奇的宠物。

    虽然今天没了酸黄瓜,梅干丝也是好味道。

    真不知道朱雀哥是怎么想的。

    光君一边走进皇太子宿,一边腹诽着。

    一路上行礼的侍女全是阿姨级别,姿色也如凋零的花,近乎稀薄,更兼严肃刻板。光君不敢造次,完全笑不出口,只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同样严肃地点头应答,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似乎全都僵硬定型了。

    甚至连刚刚派到二条院来送信的侍女,也早已告别姐姐的称呼很久了,虽然妆容得体,终究风霜尘土,年华上脸。

    朱雀哥身边的人,应该尽在弘徽殿女御掌控之下吧。眼见着东宫朱雀对熟女有着特殊偏好的谣言,已经慢慢生发出来,悄悄流传着,她这样听之任之真的好么若不是对朱雀极为了解,光君自己恐怕也会信了那谣言去。

    朱雀哥这是何等了不起的修行精神。

    光君恭谨地迈入正殿时,与正要退出来的一位侍女婆婆擦肩而过,一面对着干瘪身材上,那张满是沟壑的脸回礼,一面默默地由衷佩服着。

    光君:“这么说,太子殿下临时被弘徽殿娘娘传召去了”

    殿内值勤的侍女阿姨庄严肃穆地点点头,俯下`身庄重行了一礼,礼仪行止无懈可击。她板着脸道:“源氏公子大人不妨在此间稍歇。太子殿下留话说会尽早赶回来。”

    面对这些上了年纪的宫中老人,心情完全无法放松下来。光君与侍女阿姨们面面相觑,如坐针毡地一直等到暮色四合,始终不见等待之人归来。

    光君低垂着头,失落地迈出殿外,冷不防被一个衣着艳丽装饰华美的身影撞个正着。那人撞过光君后并不回头,但离开的速度慢得出奇。

    光君凭借丰富经验,本能地觉得此人并不是妙龄少女,但这却与其服饰不符。虽然相撞的缘由并不在己身,光君还是开口赔礼道:“请问”

    只见那人似乎等待了许久,闻声迫不及待回转过身,举着一把颜色格外鲜丽的扇子遮住口,微微扇了扇,努力释放出一个极其娇艳的秋波。奈何为了掩藏年纪,妆容过度,太厚的脂粉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那眼睑已是深深凹进,颜色发黑,头发蓬乱。鲜丽的扇子与衰老的年纪极为不相称。

    光君:“”万万没想到,是那个极为出名的源内侍。

    光君前世就对她印象深刻。此人异常风流,随心所欲,全然不知自重。年轻时有幸得蒙先皇眷顾,后曾经服侍桐壶帝,因为桐壶更衣宠冠后宫而无法出头,没想到现在被派来服侍皇太子。

    话说这上了年纪的源内侍这边,心里简直了开了花。她虽然年纪不称,仍不息风月之心。无奈东宫朱雀无限禁欲,向来不苟言笑。此番遇见京内第一的贵公子源氏,好似蚂蚁见了蜂蜜,绝不肯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虽然上辈子穷极无聊时,为了尝鲜,曾经与这人打过交道,但是此时的光君目睹百般丑态,只一味后悔自己方才多事。现在一言不发转头就走,似乎也太失礼了。

    他只能装聋作哑,老实本分,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却不料勾动了熟`妇的好胜之心。

    源内侍抛却矜持,挺着胸脯向公子步步紧逼,直把他逼退到宫室相交的角落里。

    光君又羞又窘,面红耳赤,侧转头,不愿直视,把源内侍逗得咯咯笑个前仰后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光君绝对不能与此人调笑,但是眼前光景未免太过窝囊。

    他伸出双手,握住还想向自己贴过来的源内侍的双肩,巧劲一使,眨眼间换了两人位置。

    骤然得了自由,光君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正要端出对待长辈的架势,冷不防被这半老徐娘捉住手轻轻在掌心挠了挠,还抛个媚人眼风。

    光君如遭雷击,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做何反应。

    不等他甩开源内侍的手,就被她抢先把扇子塞进了前襟,还风情万种地拍了拍。

    源内侍主动贴在浑身不适的光君僵硬的身前,搭着他的肩,低声道:“怕什么,姐姐能教给你极乐之事。妾身扫榻相迎,只待君前来。”浓烈的熏香把光君熏个半死不活。

    心急火燎赶回来的太子朱雀,恰与光君擦肩而过。但见他心事重重,奄奄一息,甚至神情恍惚到没跟自己打招呼,真实性情与温和相去甚远的东宫立时耷拉下浅薄的唇角,紧紧拧住了眉。

    第26章 捉奸2

    自从元服成年礼之后,光君以左大臣准女婿自居,定期访问。虽然不知为何,总有种种缘由,阻隔他与葵姬小姐直接相见。但他一直兢兢业业,从未懈怠。

    所以今日,一向默认的访问日,却不见光君的身影,这残酷的现实,令特意强行征用了同胞妹妹屋舍的苍很是焦躁。

    “你说,你家公子早已出门了”

    左思右想,放心不下的苍索性趁夜乘牛车主动上门拜访,却从二条院仆从的口中得到令人震惊的消息。

    守夜的随从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道:“我家公子乃是京都内首屈一指的贵公子,令少女们魂牵梦萦也是常理。今夜说不定,又访问不知何处的隐秘情人去了吧。”

    常常被访问的“隐秘情人”苍沉下脸,果断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毫无表情的贴身侍从惟光,面色像此刻入夜的天色一样阴沉。他怀抱唐刀,站在牛车的阴影中,背靠在车壁上。

    公子独自进入眼前这座宅院已经好一会了。明明说好只去取回一件遗失的爱物,所以连牛车还草草系在门外,并未安置好。据说是女性的私人宅邸,就连自己也没被允许跟进去。

    似乎为了掩人耳目,公子还特地乘了没有家徽和纹饰的牛车。

    惟光默默抿紧了唇。

    一架华丽的牛车,以惊人的速度,在不远处的大道上呼啸而过。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又放慢速度逡巡几遭。

    惟光认出了车身上左大臣家的家徽,不动声色走到公子的牛车前,拿起剑鞘,狠狠戳了跪在地上反刍的牛一下,又若无其事走开,避到阴影里。

    天降横祸。无端被虐的牛莫名其妙,眼含热泪,哞地一声站了起来。它刚想尥蹶子,但是狐疑地左顾右盼一会,却失了目标,只能很是郁郁地长长哞了几声。

    左大臣家的牛车果然被引了过来。

    苍一把掀开帘子,挥退前来搀扶的随从,直接跳下车来,绕着这辆低调的牛车转了几圈,仔细地研究了一会。

    没有家徽和纹饰。但是帘子的质地上好,纹路雅致,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更何况帘下泄露出来的一点牛车内衬,竟然是细密精良的丝绸。这种东西每年从唐土,通过贸易所得不过几箱,向来有价无市。

    仔细看看,也像是那个人在这个季节偏爱的花样。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座宅子里难不成,来拜访那位传说中春心永不消减的老太婆

    岂有此理

    苍定了定神,招来一个伶俐的随从,半展开随身折扇,微掩着口耳语几句。

    就见那随从会意点点头,行了一礼,走上前敲开宅院大门,对应门的仆人一本正经道:“此间乃是左大臣家的贵公子。素闻夫人艳名,值此良辰美景,特来拜访。”

    好热。

    光君只觉得燥热难当,近乎神志不清。

    之前一时不察,被源内侍偷偷交换了两人的扇子。若是寻常也就罢了,不过传些不咸不淡的谣言。但恰恰被拿走的是明石留下的定情之物。

    所以今日再次收到密约相见的情信时,光君未曾犹豫,应允了。

    毕竟女子能对男子做什么呢他这样想着,应邀前来。

    他坐在帘外,与室内弹着琵琶的源内侍随意交谈了几句,假作不解风情,不懂帘中人以曲送情的深意,心中道果然不过如此,不由的放松了警惕。

    当他耐着性子听完熟女的献技,含蓄地提出:“先前被夫人错拿的扇子,对在下意义非常。还望夫人能怜惜一二。”

    源内侍叹了口气,将怀中琵琶放到一边。一阵悉悉索索的摸索声之后,她把光君丢失的扇子从帘下伸出半截,慢条斯理地一格格打开:“的确是好东西。也不知是哪一位姬君所赠幸运的是她,如此得光君大人深情厚谊。”

    澄澈的月光下,扇骨上零星贴合的一点一点的银箔,泛着微光,像是小小的星子。扇面上,泥金色的云浪中绘着白鹤千只。

    不等光君上前抽回,她在帘子另一边牢牢地按住了扇柄,腾出一只手,敲了敲木壁。

    面目平凡的侍女低垂着头,膝行上前,恭敬地为光君呈上一盏小小的浅口的黑漆木杯。杯中盛着清冽的酒液,泛出浓香。

    帘幕后面目模糊的源内侍柔声道:“应许给妾身的好事落空,总得作些补偿。请公子满饮此杯,妾身好留着杯子做个念想。”

    这话说的美妙又可怜。光君不禁起了些怜惜,不疑有他,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来,正待告辞离去,就伸手去抽帘下的扇子,却见它又被收入帘内。

    光君有些着急,皱着眉倾前一步,将手探入帘内,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脚下摇摇欲坠。

    只听帘内人嬉笑了一声,他的手腕就被牢牢按住,向内拖去。

    他身不由己,无力地跪倒下来,慢慢陷入薰香浓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室内。

    不知是何种邪门的熏香,光君渐渐觉得有些七情上面,气血翻涌。虽然男子吃不了亏去,但眼下这情景未免太过羞辱了。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勉声道:“走开放开我”

    跨在他身上的女人把他双手松松束缚在身后,绯红的细绢叠了几层蒙住双眼,一面拆了他规规矩矩的发冠,一面伸手去解他的衣衫,吃吃窃笑着道:“待会共效于飞之时,公子可就不会如此冷酷无情了。”

    正在这时,侍女膝行到门外,敲了敲纸隔扇的木壁,细声道:“禀告夫人,左大臣家的贵公子求见。”

    韶华已逝的源内侍愣了一瞬,更加欣喜若狂,自语道:“今日真是撞了大运,一连两个贵公子登门。早晨我怎么就没看见蟢子在天上飞呢。”

    她直起身来,稍微整理了头发服饰,伸手拍了拍光莹洁如玉晕上红霞的脸,柔情万千道:“等着姐姐再来教导你。”

    听着细碎的衣裙摩擦声渐渐远去,光君松了一口气,狠狠咬住舌尖。瞬时间一阵尖锐的痛,让他找回了些许自控。

    双眼上覆住的绯红细绢,已经被无意识满溢出的泪水浸湿,但因为质地轻薄,还是能勉勉强强透出视线。

    他无力地滚到窗边,侧靠在壁上,一腿伸直,一腿半跪,深吸着窗缝中透出的一丝清凉的空气,希望借此逃离屋内密不透风的诡异香氛。

    但仍旧,情潮涌动,几难自控。

    他模模糊糊听到嘈杂的声响,自远而近。

    老女人尖利的声线像锐器刮锅底:“请公子不要猴急”

    一个清亮的男声莫名带了阴沉之气,道:“像我这般身份之人,向来不惯与人分享。待我先检查清楚,再与夫人谈情说爱不迟”

    半闭的纸隔扇被猛地拉开,帘子一把掀开。

    久违的月光终于洒在了光君身上。

    他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浑身湿透;一时间又是期待,又是羞耻,只咬了唇,抬头从蒙眼的红布中望过去。

    第27章 捉奸3

    源内侍经历颇丰,历来胆大妄为多情风流,两男争风吃醋的情景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她自认为擅长调解风月纠纷,但眼前的事态发展却似乎超出掌控范围。

    她见新来的男子面上充溢着各种情绪,神色难明,只默不作声,慢慢向倚在窗边喘息的源氏公子走去,生怕他会对光君不利,急忙从身后绊住他,双手合掌作着长揖。

    左大臣家的贵公子苍轻而易举摆脱了她,走到距离光君几步远的身前,深深打量他现如今狼狈的姿态几眼,慢条斯理道:“这里有个陌生人。”

    被他密切关注着的人全身一塌糊涂,一腿支起靠在窗边,一腿松懈地伸直搭在身侧,缚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摩擦着。他似乎支撑不住太过沉重的头颅,软软地垂在胸前。漆黑光亮的长发披散下来,隐约遮住了大半张脸。

    苍从腰间慢慢拔出带鞘的佩刀,抵在眼前俊美男子尖削的下巴下方,强令他抬起头来。光滑浓丽的长发渐渐分开,自脸颊两侧滑落下去,露出被遮盖的光洁白皙的脸。

    光君急速喘息着,只觉得眼前全是鲜红的幻影,重影幢幢,不辨真伪。蒙在双眼上的细绢已经被泪水完全浸湿,紧紧贴在脸上,成了另一重皮肤。莹白的双颊上浮着浅浅的绯色,像是暖玉生晕。

    源内侍见动用了刀兵,以为即将发生持械斗殴,一时吓得魂不附体,瘫伏在地上,也顾不上暗喜自己魅力非凡,只是上唇绊下唇地打着颤,齿间漏风,哆哆嗦嗦地试图劝阻两位京都内的头号贵公子。

    “女人请出去,这是男人的战场。”

    苍头也不回,挑起光君身旁陌生碍眼的蝙蝠扇,提脚随意一踢。

    源内侍眼见自己的扇子凌空画个弧线,急速飞了过来,顿时高亢尖叫一声,涂得雪白的面皮抖了三抖,几乎抖下几两掉成渣渣的白粉。她忙不迭掉头,撞着帘子奔出门,反身合上纸隔扇。

    合拢的蝙蝠扇咚的一声,越过垂落的帘幕,砸在纸门上,慢慢滑到地上。

    “终于安静了光。”

    苍微微笑起来。俊朗的眉眼微微上挑,很是愉悦很是期待的样子。

    黝黑刀柄钝圆形的末端,恶意地轻轻拍了拍光君被迫抬高的侧脸。又上上下下,不安分地在面上滑动着。沉黑粗直的刀柄,莹洁如玉微泛粉色的面颊,交织在一起,这场景格外煽情。

    苍只觉得一阵强烈的邪气连同怒火一同上烧。他驭使着佩刀,以刀代手,一寸寸抚过光君的细白的肌肤,甚至滑到花瓣般的双唇间,轻轻地来回游移着,犹豫着。

    终究不忍心凶狠地顶开身前人细密的齿关将佩刀刀柄探进去粗暴地搅动。钝圆的尖端顺着尖尖的下颌一路向下,挑开松散的衣襟,在深陷的精致锁骨上粗糙地舔过一遭,换得光君紧皱着眉模糊的一声呼痛。

    探出的凶器像是被烫伤一般飞快的收了回来。

    苍如梦初醒,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倾上前,单膝跪在光君正上方,握住他双肩,轻轻松松把他按倒在地。

    光君被摔了一下,头虽然被护住并未磕痛,束缚在身后的手却结结实实擦碰在地上,被两人的体重一压,泛起一点疼。

    他由此找回了点神智,微扬起头,溺水般深深呼吸着。

    苍因为这房间浓密压抑的香氛而焦躁,更让他恼火的是身下这个对女人毫无防备地家伙。他像大型犬只一样贴近了光君,上上下下细细地嗅着,低声训斥他:“有没有被欺负了去下次还敢不敢了记得这次的教训”

    话头戛然而止。

    双眼被覆的俊美青年支起头,鼻尖凑前嗅着,像确定了什么似的安下心来,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呜咽了一声,带着满满的鼻音,模模糊糊道:“苍”

    苍故作强硬的心好似被雷电击打了一下,酥酥麻麻软成一片,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千回百转的“嗯”字。

    光君聚拢起一点力气,好不容易将双手挣脱了束缚。他伸手在脸上胡乱抓了几把,无力又不得要领,没能把牢牢蒙住双眼的绯红丝绢解下。

    他勾住身上人的后颈,压低他的头,贴在耳边艰难道:“苍熏香熏香不对。”

    苍意味不明的笑笑:“你这是在求我么这可不是恳求人的正确态度呢。”他一边横着佩刀,扫落不远处泛着袅袅淡雾的暖炉,一边不正经道:“下次记得要更可爱一点你在做什么”

    暖炉里诡异的香饼猛地跳了出来,在地上弹了几下,灼热的暗红慢慢熄灭。

    苍敏感的腰侧被光君来来回回摸索着,轻轻柔柔,似有似无,激得他浑身战栗,几乎要跳起来。

    光君鼻子皱成一团,不满道:“你的胁差在哪”

    苍暗中舒口气,从腰带里摸出贴身的匕首胁差,递给光君。看他一刀割裂了蒙眼的绯红丝绢,茫然地频频眨眼,终于把过剩的泪水从眼眶里毫不留情地挤出去,像落泪一样。

    光君微闭了眼,狠狠咬破了舌尖,尝着那点腥甜的鲜血味道,再睁眼时已是目光清明。他拍了拍压在自己身上的负担,无情道:“苍,你好重。”

    见苍只磨了磨牙,死活赖着不肯起身,光君微挑了眉,笔直修长的小腿顺着身上人肌肉紧实的大腿缓缓上移,双手也搭在宽阔后背上搂紧。他趁着苍一时失神,双腿勾在他后腰上牢牢锁住,双手借力,腰间使一个巧劲。

    须臾之间,紧密相贴的两人,已然上下颠倒。

    光君骑在苍腰上,得胜般地笑了一笑,对身下赌气扭头不看自己的人俯下身去,丰盛浓丽的长发顺势垂落,淹没了他。他贴在苍耳畔,柔声道:“苍哥哥,快带我离开吧。要不然大家不妨都一样。”

    苍小声嘟囔着:“只有有求于人时,才会乖巧地甜甜叫哥哥。”却在电光火石之间,不提防被光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灵巧双手轻轻一抹,腰带不堪一击地松了下来,衣衫纷乱,前襟大开,一塌糊涂。

    苍急忙坐起身来整理,面红耳赤得瞪向光君,只得到幸灾乐祸的微笑。

    光君以一种行家里手的熟练,迅速整理好衣物,找回自己被拿走的扇子稳妥地插回前襟中。他对着曾用来绑缚自己的腰带皱了皱眉,视而不见地直接出房间。

    跟在他身后的苍,一边把佩刀和胁差收好,一边偷偷藏起了光君遗落的腰带。

    偌大的宅院,已无人敢上前来拦。

    光君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对赶到身旁的苍感慨道:“从没想到女子也是能强迫男人的。”

    苍沉默不语,点点头,默默心道:“不仅女子能强迫男人,男人也能强迫男人呢。”

    正待跨出门去,光君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脚下站立不稳,完完全全栽入苍的怀中。

    强行压抑的情潮,正以更为凶猛之势,卷土重来。

    第28章 樱月夜

    惟光在门口守了许久,望眼欲穿,暗道左大臣家的苍公子也是个不顶用的,正待不管不顾,蒙了面持刀闯入。却见光君被苍半搂半抱地扶着出来,乌黑浓密的长发并未束起,直直披散在肩头。他偏着头,埋脸在苍怀中,脚步虚浮。

    惟光疾步上前,欲接过公子,却被苍一闪身避开。

    他敏感地嗅到光君周身上下潮湿的水汽和陌生的浓厚香味,狐疑地望向紧搂着自家公子不放的苍,恭敬行了一礼,面无表情道:“公子的牛车在此处。”

    知道光君对眼前总面瘫着脸的贴身侍从格外另眼相看,而且这人极其执拗,苍不跟他过多纠缠,甚至不正眼看他,只冷漠道:“左大臣特命我前来邀请源氏公子。”

    见惟光还有些犹豫,苍一边将光君头面按在自己怀里,向自家牛车走去,一面补充道:“与未婚妻相会。”

    肤色微深的贴身侍从脸上白了一层,向光君望去,低唤了声“公子”。只见那人一头一脸俱被遮盖得严实,只不住摇着头,发出含含糊糊像是“快走”的声音。

    苍好不容易将软倒在自己身上的光君抱上车,不顾礼仪地安置在自己身旁,让他横躺在自己怀中。

    他微微掀起一点窗板,看见总是紧紧粘着光君的那个碍眼的贴身侍从,打发了光君自己乘坐前来的牛车,又紧赶几步,执着的尾随在自己一行身后,不由得恼火地哼了一声,终究没说什么,拍拍手示意起行。

    苍把窗户一齐关严实,俯下头凝视怀中人,柔声问道:“光你怎么样”

    光君此时已经听不进外界的声音,只觉得耳边嗡响成一片,眼前也是模模糊糊影影绰绰,不能聚焦。他难受地喘息着,在苍膝头躬身蜷缩起来,微微颤抖着,情不自禁向折磨自己的地方探出手去。

    苍耐心用手梳理开他敷在面上的黑亮长发,指尖被那张艳若桃花的脸颊上的高热烫了一下,心也跟着剧烈跳动了一下。

    周遭的一切都似潮水般退去,沦为背景。他只看得见贴在怀中的人无限鲜活明丽,格外可亲可爱;

    斜飞入鬓的长眉居然也湿漉漉的,一如黑白分明却茫然懵懂的双眸;那人细长上挑的眼尾染着一抹绯红,像月下山溪间漂流的落红;乌黑光润的瞳仁是清可见底的活水里养着的鹅卵石,漆亮溜圆,满满噙着的泪水将落未落,似是满溢的春潮涌动。

    怀中人双目半开,白玉般一笔雕就的手臂向下隐没在宽大的衣袍间,微微震颤着,连带着苍的整副身体和心魂也跟着荡动不安。

    这个人一定不会,我得帮帮他。他对自己说,像是在努力寻找信服的理由。

    苍艰难地咽了一下,将手覆在了光君手上。

    惟光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紧紧尾随着左大臣家的牛车,时不时拿眼在紧闭的窗板上溜一圈,心下纳罕:公子看起来并不舒适,如此关门闭户,密不透风,会不会不妥

    稳稳行进着的车厢突然轻微地颤动了几分。

    惟光望向车轮下方。似乎并没有细小石子挡路。

    正在此时,惟光敏锐地捕捉到车厢中一阵急促的喘息,继而是带着哭腔的低吟,长长的一声,宛若叹息,巨大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辚辚声也掩饰不住。

    公子。

    惟光对这声音的主人再熟悉不过。他皱着眉,赶到牛车前端,车夫的另一侧,刚想告声罪僭越地伸手去掀严密垂落下的帘幕。

    牛车停了。已经是左大臣家的宅邸门外。

    惟光发觉被苍扶下来的光君虽然脚步依旧踉跄,神色却清明了几分。

    他刚想上前,却被赶来迎接的左大臣阻断了行动。

    显然是刚就寝又起身的左大臣,见到与自己通过授予立乌帽缔结下义父子关系的光君来访,非常欣喜。但见向来重礼守节的光君此番竟然未束发,虽然衣着还算整齐,终究有些担忧。他抚着及胸的美髯正要开口。

    骤然被儿子苍截住话头:“父亲大人,光君特地前来拜访未婚妻,我这就命人带他去。”

    左大臣有点愣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不提防,被突然之间雷厉风行的儿子毫不客气地差人把光君架走,送往葵姬的寝殿,只来得及与光君互相点头致意。

    左大臣一头雾水地回到寝殿,才轻击一下掌,恍然大悟道:“葵姬不是跟夫人一起回娘家去了吗”

    转念想到光君与苍这对挚友向来同起同卧,父亲大人嘟囔着“俩臭小子找不到人,大概就自己回去睡了吧”,毫无负担地自己先就寝了。

    光君只觉得时间过得极快,一晃神,似乎就从源内侍家香云沉沉的暗室,抵达了左大臣家葵姬的寝殿之外。途中似乎有些难耐,抑或有些难堪,完全记不清楚了。

    明月夜下,庭中垂枝樱花开正盛,零星的粉色花瓣顺着檐下飘进廊中。咫尺之间的屋舍内一片寂静,隐约可见形单影只的身影。

    光君与屋内人默然以对,隔着一扇纸门,似乎呼吸相闻。凉夜的风自身后来,将披散下的黑亮长发推到纸隔扇边缘,像是要自发的打破这脆弱的阻隔。

    残存的情潮与心火一同上烧,光君难以自制的上前一步,低语道:“原谅我情难自禁。”

    他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骤然走进昏暗的室内,光君一时目不能视,茫然地眨着眼,借着门前倾泻进来的月光,慢慢向内走去,口中唤着:“葵oi”

    光线被他身后悄悄走到门边的黑影推合上门的动作敛尽。

    光君突然被从身后热情地拥住,不由分说推到墙上。他反手握住身后人满把垂落的长发,刚回转过头,就被牢牢摁住,匆忙掠夺走双唇。

    忘情交织在一起的一双人影,狂热交换着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像交换着甜蜜的糖果。

    光君喘了一声,刚想抽身,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了把柄。虽然仍旧隔着薄薄的衣料,但他已经说不出话,更加动弹不得。

    这一世的葵姬,实在热情。这么模模糊糊想着,他被细心体贴的照顾着,渐渐沉沦进恋情。

    光君微微喘息着,主动捧着眼前人的脸温柔的吻了吻,柔情重重道:“我已经无法忍耐。请与我结婚吧,葵oi。你愿意么”

    那人沉默不语,又一次伸出手握住了光君。但光君几乎能感觉到,眼前人周身凝结成实质的悲哀。

    疲惫至极,光君沉沉睡去。

    苍把他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他圈在自己怀里,抬手摘去落在发间的樱色花瓣,垂头无限爱怜地亲了亲,低声道:“我愿意。”

    第29章 魔镜

    自从前次匆匆一别,光君一直未再来访皇太子宿。

    已经三日多未曾相见。听说相思难禁时刻,一日不见亦如隔三秋。那么这便是十年了。

    朱雀苍白面上,眼下浓黑眼圈难消,双眼内布满血丝。他彻夜不眠,盯着寝台横梁上系着的透白的小瓷瓶,阴郁低沉。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无心无思,心无旁骛,一味发呆。

    寝殿外厢,值夜的侍女们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传到内间的太子耳中就是接连不断的模糊的嗡嗡声,更助长了心火。

    朱雀松松地拎起贴着薄薄玉片装饰的枕头,软垂在身侧,拖着脚步,悄无声息走到帘边,就打算把枕头狠狠砸出去。

    “源氏公子大人的肌肤比水豆腐还要滑呦。”一个尖细的女声突兀道。

    朱雀低垂的眼睑微微抬起,泻出一丝寒光。

    侍女们横七竖八斜卧在榻榻米上,纷纷低笑出声:“又在胡吣了。说得好像你跟那遥不可及的贵公子亲近过似的”

    朱雀仔细地盯了那小声嘟囔着“可不就是嘛”的侍女,将一众特征记得分明,对她与年龄不衬的浓妆艳抹和鲜丽衣裙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慢慢走回寝台边,在铜镜前坐下,把手里的枕头抛回去后无意识收紧拳头,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经把枕头上贴做装饰的玉片狠拽了一片下来。

    他对着铜镜里自己模糊的面影微微笑着,伸手紧紧握着薄薄的玉片,在铜镜光滑的表面画出沟壑,一条条细密排布,纵横交错,状似无端增厚了一层,像长出了粗糙的绒毛。

    次日,弘徽殿照例发来了赴宴的邀请。

    临出发前,装束整齐的太子朱雀突然回转身,对着一众躬身行礼的侍女寻了一会,点中其中一个打扮格外精细风流的,道:“你。跟上。”转身就走。

    中选的源内侍又惊又喜,自以为今日的精心装扮让这素来冷淡的东宫也忍不住为之心折,一路上胡思乱想,做了许许多多问鼎中宫宠擅专房的美梦。

    自从上次遂了朱雀的意,允许他挑了些年长的侍女回去服侍,引得朝堂内外议论纷纷,皆道东宫并非冷情禁欲,而是偏好熟女,弘徽殿女御已是后悔不已。今番瞧见朱雀正经前来赴宴,居然后头缀了个年华已逝的老女人,她更是要暴跳如雷了。

    再仔细审视一番,眼见此人涂脂抹粉,打扮得风骚妖娆,弘徽殿女御越发看不顺眼。虽然自己儿子并无任何表示,只是若无其事带着人到她面前转了一遭。

    居然胆敢勾引挑唆东宫右大臣偏远封地的庄园尚缺人手,不如给她个恩典,打发出宫廷。

    弘徽殿女御在心中先打定了主意,继而又想到一件小事,转脸对一脸温顺听话默默进食的太子朱雀道:

    “我听下人禀告说,太子寝台旁侧妆台上的铜镜经年日久,早已不堪使用。你来之前,我特意遣人去收藏历代御用之物的纳殿,翻找出一面历久弥新光可鉴人的古镜。你待会让身边人一起带回去吧。”

    朱雀默默行礼谢恩,仍像一只蚌,紧紧闭着,少言寡语。

    临去时,弘徽殿女御向他讨要身边带来的侍女,朱雀也全然不在意,果断应允,头也不回。

    虽然夜间还是失眠,但总算消灭去一个碍眼的隐患,朱雀心下难得松快了些。

    大抵守夜终究无聊。外间的侍女们又低声谈笑起来。寂寥的京中有谁堪作谈资自然是时年第一的贵公子。

    “听说光君大人再一次向葵姬小姐求婚了。哎呀呀,说起来我还曾在桐壶娘娘宫里服侍过,当年小小的光君就极其可爱,一转眼就长这么大”

    “可恨的是右大臣不解风情,强行阻隔左大臣家与源氏公子联姻。坏人因缘,可要遭驴踢的”

    “嘘,慎言谁让那人权势滔天,又是未来天子的外祖父呢”

    朱雀呆坐在模糊的铜镜前。异常明亮的月光从身后的窗子中照进来,无所遁形,映得镜中的幻影也半明半昧。

    他不自觉紧紧握拳,不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忽然他猛地出拳,狠狠砸在面前支起的铜镜上,渗出的血珠抹在镜子边缘,挂出长长的痕迹。

    暗淡的铜镜表面像波纹一样一圈圈荡漾起涟漪,慢慢发出惨白的光。

    一个尖利得不辨男女的声音幽幽叹道:“真是满含怨恨的皇族血脉”

    朱雀面无表情。

    那声音道:“该死的皇兄。该死的阴阳师。过了这么多年,吾辈早良亲王终于突破封印,重返人间。”

    朱雀毫无反应。

    那声音似乎还欲喋喋不休地跟朱雀搭讪。

    朱雀平静道:“吵死了。”他随手拿起一旁的铁制灯台,狠狠砸在铜镜上。

    铜镜尖叫一声,顾不上继续发感慨或是装高深,惊慌失措道:“吾辈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哦。”

    朱雀冷笑一声,手下丝毫不停。光滑的镜面上慢慢被砸出小坑。

    铜镜闪了几闪,突然清晰的映出,那日落日的余晖中,皇太子宿门前擦肩而过的俊美青年。那人似乎怀揣心事,匆忙间退至路旁,歉疚地躬身行礼,却微抬了头,俏皮地对朱雀单眼瞬了一瞬,双唇张合,无声地吐出一个名字。

    “朱雀哥。”

    沉甸甸的铁质灯台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吾辈可以让你在梦境中,无限亲近想触碰之人。这是不是你心中最希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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