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次要多包些,转着圈摆在草帘子上贮藏在仓房特定的大缸里,上头盖一块布帘子。
    “这样到三十儿晚上直接端出来煮了吃,初一初五也不用忙活了。”
    大师傅一张胖脸原本还笑眯眯的,忽然看见十五手里的面团子就变了颜色,“哎呀,小兄弟,不是这样揉的,又不是做拉面,哪里需要掺进去这么多干面啊!”
    转头又看到吩咐去剁菜的初一扔下刀悠哉的靠在一边烤火,“咦?你怎么不继续剁馅儿啊!”
    初一抬起眉毛,“不是您说的初一不用忙活了么?”
    大师傅:“……”
    初八默默的走过去抡起两把菜刀,当当当!
    “小兄弟,轻一些轻一些!”
    最后还是初一合理分配了差事:擅长巧劲儿的十五去剁饺子馅儿,一身蛮力的初八去揉面,他本人负责烤前两日猎得的榛鸡当加餐……
    为此大师傅痛哭流涕:“榛鸡不是这样吃的,做汤才是正路,烤来吃浪费了呀!”
    榛鸡,又称飞龙。北疆著名的特产,年年都是当做供奉进贡给皇帝的。这玩意儿有个诨名叫“林中鸳鸯”,特别忠实于伴侣,从来都是一对一对的出没……
    十五拎起来一对儿观察片刻道:“这两只都是公的。”
    这次不比上一次他与初一来时的艰苦。
    被编入筑北王亲兵营,又有充足的时间接触同僚,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后,璇玑营的三位已然满嘴北疆口音,初一和十五更是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北疆方言。
    有时候十五把南域,北疆,云城的口音掺杂在一起说,又古怪又有趣,也算是在这片冻土之上的娱乐了。
    他很喜欢雪兔皮子,那种白白的软软的触觉真是让人爱不释手。曾想着给荣敏做一副手套,但南域那个天气……最冷的时候带上只怕也会捂出痱子。
    虽然是带着差事来北疆,但十五头一次觉得在冰天雪地里练武也是很开心的事。
    以前他办差时,脑袋里都是空空的,或者说,是麻木的。到一个地方,侦察好地形,准备家伙,淬毒,调整饮食,调息理气。
    现在他还是如此,该做的都做足,一样不落,而且更因为此次目标是要在阵中刺杀太子,需要格外小心谨慎。还有他们的对手,他的师傅夏迷,也许秋素也会跟来?
    可是他的心底总是有股暖洋洋的热流,有荣敏在他身上画的圆圈,而且似乎他画过的地方就可以刀枪不入?
    这一次的差事,十五有种莫名的自信,抑或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希望在支撑他,告诉他,一定会拿下太子,一定会平安的去找荣敏。
    “这一趟是咱们的收官之作!”十五摸索到一套手法,以右手拇指和食指扣成半圆,在左臂上一拨就能射出三支袖箭,反过来一拨,另三支出鞘。
    初一眯起眼看了看远处的草靶,“好准头!”歪头又看看傻笑着去拔钢钉的兄弟……
    他早就发现十五与从前的不同。很快乐,很兴奋,很……迫不及待。初一垂下眼拉住兴致勃勃还想再练几次的人,“你这个状态不行。”
    初八是第一次见到初一发火儿,也是第一次见到初一和十五动手。
    拦住两个要跑进院子找十五玩耍的小世子,初八蹲下去按着两个小男孩儿的肩膀:“他们有事,等一等才能进去。”
    世子甲眯眼:“来人,把挡路的拿下!”
    世子乙哼了一声:“无妨,有胆子拦咱们,不如就叫他来陪着玩玩。”
    初八:“能陪世子玩耍,属下荣幸之至。”
    兄弟俩一对眼神,“跟我们来!”
    十五低头看了看胸前被划破的棉袄:“你还真下手啊,若是衣裳单薄些,我恐怕就要挂彩了。”
    初一反手握着匕首,冷笑:“夏迷是咱们的师傅,你觉得我和他比如何?就凭你现在这般浮躁,遇上了就是个送死的!”
    “咱们又不会与夏迷硬拼……”一枚铁橄榄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十五只觉得面上微微一凉,怒道:“干什么!这是开了刃的!”
    初一看着他脸侧慢慢渗出血丝的伤痕:“你躲得过他的暗器么?”
    这兄弟今日是怎的了?十五一股火儿冲上脑门,收起匕首,双臂垂在身侧指尖微动:“我不明白你发什么脾气,但既然动真格的咱们就好好来一次!”
    筑北王府的某个小院内顿时飞起往来的暗器,黑黝黝的铁橄榄卟卟的打进雪堆,笃笃的嵌入廊柱门框乃至窗棱。
    十五越打越心惊,初一这是拼了全力的!探手至装暗器的小皮囊中抓出三枚扣在左手指缝间,由掩体后跃起掷出……
    他猜对了初一的藏身地,却没想到初一会双手齐发。
    被击中滚倒在雪地上,十五仰面朝天,“我输了。”
    初一默默的蹲下,“我没用开刃的。”
    “我也没用。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要干嘛?”
    初一伸手攥了一团雪,似乎要用这温度让自己冷静,“我在提醒你,不要忘乎所以。我知道你很开心,这次的活儿完了你就可以去找庆南王,可以脱离璇玑营,可以太太平平的过下半辈子。但!你要先有命回去。”
    冰冷的雪麻木了他的掌心,初一干脆和十五并排躺下:“咱们这次的对手是夏迷,是……师傅。我和初八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念想,你能死么?”
    十五想都没想:“不能。”
    初一叹了口气:“是啊,不能。所以,你怕死。一旦心中有所畏惧,你的兵刃,你的暗器,还能像从前那般犀利么?”
    “……不能。”
    “你现在只是半个刺客了,因为你害怕。越是缩手缩脚,不敢置之死地而后生,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小。”
    十五突然察觉初一话里的不对劲儿,撑起上半身盯住他:“活下来的希望?咱们不是以完成差事为目的的么?”
    初一无奈的笑了,轻轻扫了扫十五头发上沾的雪:“你还记得咱们刺客的宗旨?我以为你只是想活着……回去。”
    十五觉得脑袋好似被什么重物狠狠敲打了一般,那股一直环绕着他的快乐,更准确的应该说是浮躁,终于褪去。
    “记得!”难堪的别开脸:“之前,我确实忘了……”
    初一揽住他的脖子向下带,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胸口,“刚才打得疼么?咱们这是几比几了?你还记得么?”
    十五一笑:“你一百四十五胜,我一百三十九胜,十二次平局。”这是他自入营起与初一过招积累了好多年的胜败。
    初一弹了他一个脑崩儿:“记得真清楚!”
    兄弟,你放心,我会让你活着回去的。
    兄弟俩和好如初,十五终于静下心来摒除杂念。
    面对面盘腿坐在热乎乎的小火炕上,闭目调息。心底又恢复从前的宁静和麻木,没有荣敏的影子。脑中一次次闪过初一适才所用的身法,那双手掷出个六枚铁橄榄……
    睁眼,“你左手第一颗略偏。”
    初一也睁开眼,笑:“是啊,被你发现了。”
    “夏迷必然还是用飞刀,如若我用袖箭你用飞爪……”
    “那咱们应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暗器之间不像别的兵刃,没有什么互克一说,同样一把飞刀,就看是谁来用。但,夕醉楼那些古怪的暗器,又当另一说。
    他们的优势之一就是这些稀奇的玩意儿,之二么……人多!
    晚膳时分,兄弟俩开开心心的走向前院,还未到就听见世子们哇哇的大哭声。赶忙过去,都傻了眼。
    初八鼻青脸肿的跪在雪地里,一对儿哭得一模一样鼻歪嘴斜的小世子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嚷嚷,“你赔你赔!死奴才!”
    十五鸡血上头,纵身跃上几步抓住两个小男孩儿的脖领子:“我们不是奴才!”
    世子甲扭头,往他身上一扑,鼻涕眼泪全蹭上去:“我的投石车被他砸烂了!”
    世子乙抱大腿:“十五,你给我的雪兔被他的雪球砸死了!”
    十五:“……”
    初一扶额,对于初八的蛮力,他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言锦程匆匆赶来:“二位世子,我再做个投石车给你们就是了,莫要难为侍卫。你们这般胡搅蛮缠,只怕王爷知道了要打屁股的!”
    世子乙抱来雪兔:“那我的兔子怎么办?”
    十五瞥了一眼,拎起兔子的耳朵摇了摇:“喂,再装死就剥了皮烤来吃。”
    雪兔立刻蹬了蹬腿表示它的精气神儿。
    塞给世子乙:“这只兔子擅长装死,您可以适当威胁一下。”刚才恐怕是砸晕了……
    初八不知道十五和初一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不过,粗心如他也发现这俩人很有些地方不同往日。
    比如早点的馒头,初一往往趁人不备放出飞爪,咻的一下抓回来一个。那轻微的机括之声还未消散,离着两丈远的馒头已经到了初一手中。
    得意的一口咬下,“如何?”
    十五在旁边默默的喝粥:“你那爪子上不是淬毒了么?”
    初一飞也似的跑了……
    初八呆呆的看着,十五好心相告:“他回去吃解药。嘻嘻嘻,早点用解药来下饭,也不错。”
    再比如,出去打猎,十五弃了擅长的飞索不用改而用袖箭……
    初八有点儿明白了,他们是在练绝活儿!
    好,你们练我也练!
    初一和十五早起伸着懒腰走出房门,迎面一只脸盆大小磨豆腐的磨盘飞来!
    好在俩人身形快,看着那磨盘“轰隆”一声将身后的房门砸了个大窟窿……
    初八站在场院中挠头:“有、有点儿重,没找好准、准头。”
    漫天的铁橄榄唰唰唰的飞过去,初八大喝一声抡起双臂格挡,他袖子里可是有专门做给他的大铜管袖箭!哇哈哈哈~~~我挡我挡!
    世子甲:“咦?初八你怎的满头包?”
    世子乙:“被蜜蜂蛰了么?”
    世子甲哂笑:“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蜜蜂?走,初八,我们的投石车做好了,你来陪我们打雪仗吧!”
    到了小世子们专门打雪仗的大院子,两个挂着殷勤笑容的小厮点头哈腰,“小主子,奴才给您们把雪球攒好了。”
    初八斜目看,顿时瞪得眼如铜铃。那雪球,一个个有小儿头颅般大小,那投石车竟然换做铸铁所制!
    言锦程抱拳一揖,“初八兄弟来试试,在下与工匠稍作改动,加了这根扇形滑道,还在此处加了摇杆可以调整角度……哎哎!英雄,你不要逃啊!”
    十五和初一蹲在墙头摸下巴,“我说,这玩意儿很妙啊~”
    初一点头:“用在战场上威力无穷。”
    十五:“北疆产好矿,言军师貌似就是个巧匠,不如请他们打造一些五棱铁橄榄。”
    初一为难了:“筑北王府穷的叮当响,这笔钱怕是要咱们自己出。”
    “猎一些兽皮拿出去卖来得及么?”
    “来不及。而且北疆产兽皮,这就好似你在南域卖水果。你还剩多少金子?”
    十五想了一下:“二十八两。”
    突然墙头又跃上来一个人。
    筑北王像只大棕熊一样蹲在旁边,双眼放光:“十五你真有钱……”金子金子!“二十两黄金,五棱铁橄榄,一万枚!”
    言锦程一溜小跑冲过来:“王爷!亏了亏了啊!”
    靳子炎挠头:“五千枚!”
    初一和十五摆出同样木然的脸:“成交。”
    入夜,靳子炎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嘀咕着:“库里从琉国缴获的铁矿终于派上用场了,还是本王聪明,招了些巧匠。这笔金子算是白赚了啊,哈哈哈~”
    王妃被自家熊一样的王爷抱得死紧,无奈的轻拍那条健壮的手臂,“是啊,王爷英明。”
    十五看着一下消瘦了许多的钱袋,心中默默换算,这是多少糕点蜜饯以及肉脯……
    初八很理解十五哥在想什么,安慰道:“别想了,想多了你会挠墙的。”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大概的换算:1两黄金=10两白银=10贯铜钱=10000文铜钱。
    二十两黄金就是二十万铜钱,也就是说40文一枚铁橄榄。
    【看图说话】
    靳子炎:十五你好有钱……
    53、第五十三章
    过了年,即将在雪融开春时节前来增援的北征军粮草辎重等已经陆续运抵北疆。
    言锦程特意吩咐这三个璇玑营的刺客在先期抵达的前锋营中露面。无论是帮着搬运粮草还是传个话,抑或是帮忙安置张罗前锋营一切内务,总之,言军师的意思很明显,给对方一个他们是老兵的假象,让初一十五混个脸儿熟。
    初一担忧会有庄子里的人混在前锋营,他们这般抛头露面太容易暴露。
    军师一笑,拿来北疆士兵惯常带的棉帽扣在他头上,系上保护脸颊和下巴的棉耳,“如若对方本身就怀疑王爷私通二皇子,那必然以为潜伏之人躲藏在王府中,更会多加注意那些行迹隐蔽的人。这么多的士兵,带上帽子都差不多一个样,除非正面相对,恐怕还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不同。”
    点了点初一的鼻子:“你们璇玑营的人哪一个不是长得让人过目就忘?这么好的资本怎能浪费?越是在敌人的鼻子下面别人就越看不到,不信?你可以试试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嘴?”
    初一受教,抱拳回礼:“谢军师提点。”
    言锦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笑道:“无需谢我,咱们王府本来人手就不足,一下来了这么多官爷,恨不得人人能长出三头六臂才好。没道理养着你们三个白吃饭的还不干活儿~”
    言军师此话不假。
    所谓前锋营,除了领兵的那个偏将带着一万士兵,其余竟有二千人是先行来安置太子住行的。
    当负责打前站的官吏暗示之前拨给太子下榻的宅院太过狭小简陋时,靳子炎立着眉毛拍桌子:“小?太子要带多少内侍来?那三进院子住百十来个奴才也够了。又有马场又有亲兵偏院,你们还想要多大的?!”
    十五放平了身体躺在房梁上,静静的听筑北王骂娘。
    “王爷误会了,只不过太子殿下乃千金之躯,这院子再寒酸也要有前堂,议事堂,迎客楼,内宅,后院才行。”
    靳子炎恨不得抽这人一巴掌,怒目圆睁:“一帮大男人为啥要分内外宅?!”
    十五静静的微笑了,别看筑北王说话冒冒失失吵吵嚷嚷的,但也不傻,一下就捅到点子上。就是的嘛,你来打仗,不是兵就是将,还分个毛内外宅啊?难不成要带妃子来?可是太子养的那些美人儿有几个受得了战场艰苦的?
    官吏也不急,车轱辘话来回滚,无外乎太子殿下的千金之躯,太子殿下地位尊崇,太子这个太子那个。
    就在十五以为筑北王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却听他阴森森的说:“如此,那本王就将王府让给太子殿下,我带着家眷迁到那处宅子里便是了。”
    官吏大惊,连称惶恐:“王爷使不得啊~”
    靳子炎嘎嘎冷笑,“使不得?本王这都是被你逼的!现下土未化冻,巴雅城里最好的宅院拨给太子,你还跟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要守在前线的士兵都回来挖土造房么?!呔!气煞我也,待我上道折子问问皇上可有这个道理没有!”
    十五捂住嘴耸动肩膀。
    扑通一声,是那官吏跪倒在地:“王爷,下官何时说过要前线兵将回来挖土造房?王爷,您不能这般……”
    “这般什么?信口雌黄?断章取义?!我看真正断章取义滥用职权的人是你吧?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怎会有如此过分要求?明明就是你们这起狗腿子出的馊主意,哼!”
    说罢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十五微微侧过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官吏,旁边有同来的搀扶他起身,安慰道:“罢了,高大人莫要生气。都传这筑北王脾气火爆,竟不知是个极善胡搅蛮缠的主儿。咱们且让自己人速速拾掇拾掇那院子,务必在殿下抵达之前像点样子才是。”
    被扶起来的官吏长叹,“真是犯了太岁!这王爷太过狡猾,说道最后竟把脏水泼到本官身上,闹个里外不是人!也罢,姑且就按你说的,先把那破院子收拾出来吧。”
    十五眯了眯眼,想不到筑北王还挺聪明的么,而且那个无赖样儿似乎颇有荣敏的风范……也是,好歹是一方藩王。
    自上次提过一次他们三人的差事,这位王爷再不曾过问,完全是一派“你们忙着,我提供食宿顺便看戏”的德性。
    又等了片刻,确定无人这才轻盈跃下,顺便搜刮了两块茶几上的糕点。
    正要出门,忽听一阵脚步声,十五转身抄起一旁桌上的托盘将屋内的茶碗收起,刚摆妥当,就听门响,“敢问这位小哥,可见到高大人没有?”
    十五回头,只见来人便是前锋营的那个年轻偏将,赶紧挂起奴才嘴脸笑道:“将军来的不巧,高大人刚刚离去。”
    “可知去向?”
    “好像是说拾掇太子殿下的宅院去了。”
    小偏将微微皱眉,面色一沉,“多谢!”
    十五诚惶诚恐的回礼,眼角溜着,直到这人走出房门。
    “哦?这么年轻就敢掉脸子,看来是刚提上来的还不懂官场规矩。”初一搓着手上炕,想了想说:“前锋营偏将……我到是听说聿启山大将军有个最中意的门生,以前一直在蒙州守着西关的,年纪轻轻便立下许多战功,此人名叫孟天广。”
    十五回想了一下,“他耳边有一道寸许长的伤疤。”
    “那就是他。看来这次是真要与琉国大战一场,而且是真要给太子攒下战功了。”
    初八拿了一块十五顺回来的糕点啃着,“琉国那个大将军苏阆不是最擅长偷袭么?我觉得咱们会有很多机会。”
    初一摇头:“这些机会太凶险,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阆会来偷袭。兵荒马乱,还有夏迷等人保护,一旦失手打草惊蛇都是轻的,搞不好会坏了大人所有的计划。你们俩记住,即使‘包子’来了,有机会也不能轻易下手,一定要等待大人的命令。”
    初八严肃的点点头。
    十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叫‘包子’很奇怪,换个代号吧。”
    “不要,我早就想吃肉包子了,最近馋的很,叫包子能让我更兴奋。”
    初八垂下头:“我想吃肉。”
    十五耷拉着肩膀,唉~好想荣敏啊,庆南王府有好多好吃的……
    “这是什么破东西,撤下去!”荣敏扭开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贺云天怪笑:“这个好吃滴很,你不喜欢拿过来我吃嘛~”
    荣敏皱着眉毛看向窗外。这一走都两个多月了,连封信也没有,就算再危险,他们璇玑营现今肯定还有通信的渠道,不然李赞怎么下命令?
    贺云天在旁边吧嗒吧嗒嘴,捏着嗓子学十五:“王爷,你看,大雁!”
    果然桌上的盘子碗都被摔了过来,贺楼主潇洒的一纵一跃,“你可没有我十五兄弟那两下子,想打到我?再练几年吧!”
    蒲绍默默的呈上一张大弓,“王爷请。”
    贺云天毛了,“作弊!作弊!”
    荣敏冷笑,嘣嘣嘣连发三箭,接过第四支箭矢时看到了手指上的犀牛角扳指。
    十五曾经要过去左看右看:“你怎么总带着这个?”
    “因为我们荣氏一族擅长射箭啊,要不你以为我们拿什么帮太祖打江山?”
    “荣氏弓兵?”
    “真聪明~”
    扔下长弓,后悔了!当初怎么没给他带个信物什么的?送个玉佩也行啊。这厮一去办差就什么都忘了,简直恨不得天天捆住才安心……
    贺云天从树后冒出半个脑袋,苦恼了。真是要了老子的命,和蔡廷打赌输掉了,结果那个龟儿子让他每天都要逗王爷开心,哎哟哟,还是捅死老子吧~庆南王不开心是很大的事吗?这些老的小的紧张个啥子哟~
    有小厮来报:“林太守派人前来询问,捉住的土匪路霸如何处理?”
    荣敏依旧凝视着手上的扳指,没精打彩的说:“砍了。”
    小厮:“……”
    贺云天:“……”
    蔡廷在半路截住小厮另作吩咐,而后站在原地伤了回春悲了个秋,“这样不是办法。”
    这话是对蹲在旁边花丛中松土的五叔说的。
    老初五没抬头:“养你们这些谋士就是想办法用的,要杀人你来找我,其余的不管。”
    蔡廷一撩长衫坐在石台上,“我现在就想与你合计合计,不行么?”
    五叔一伸脖子:“喂,初二,过来!”
    蔡廷迅速跑掉了。
    沈聿枫纸扇轻摇,踱着方步晃进果园,朗声吟道:“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哎~怎一番大好春光啊~~”(注释一)
    “来人,拖下去砍死。”
    “师兄,救命啊~~”
    沈聿枫仔细观察了一下王府池塘旁的凉亭,确定没人,这才提着一壶酒倚着栏杆,“池塘生春草……”
    头顶的大榕树上传来阴森森的声音:“来人,拉出去喂狗。”
    “师兄,救命啊~~”
    入夜,沈聿枫揪着贺云天的脖领子:“要么把我带回云城,要么你去弄死庆南王!”
    贺云天苦着脸,“我有啥子办法,十五不在他就是这个样子。听蔡廷说,以前就这样,开心了什么都好,不开心一件小事也要把人砍掉。虽然次次都是那么一说,但天天听王爷要砍这个砍那个,鬼都吓跑喽~”
    沈聿枫轻叹:“这便是相思之苦吧?”心下恻然,“你们想想办法帮帮他撒!”
    “怎么帮?”
    “咱们去北疆,把十五捉回来!”
    贺云天一巴掌把拍到小师弟后脑勺:“你自己想出去耍就直接说!”耳朵一动,装模作样:“我晓得你是为了王爷好,但正主不动,咱们瞎着急有啥子用?”
    沈聿枫莫名其妙,刚要张嘴反驳就被贺云天捂住。
    门外的荣敏轻叹一声,转身离去,后面跟着扛着狼牙棒的蒲绍和拎着皮鞭的阿海……
    南域已是春色满园,北疆也是冰雪消融。
    北征军即将抵达,言锦程叫来璇玑营三名刺客,递上可以用来伪装的小物件。
    三人因为经常跟王爷出去打猎,皮色早已变得与北疆士兵一样的棕,再加上人人都是中等身量貌不出众,放在人堆里慢说是一眼,十眼八眼也找不着。但,这是对普通人。庄子里就有专门传授易容的师傅,十五他们不可能以身犯险。
    言锦程给的玩意儿正是时候,尤其是那些假眉毛假胡须,惟妙惟肖。
    “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当初觉得好玩就留着了。”
    十五眼睛一转,“江湖朋友?”
    言军师微笑:“正是。”
    小包中除了这些,绝妙的是一小罐特制的胶水。只需少许,刷在眉梢眼角就可以略微改变面相,任你把眼角上挑,下垂,拉直。
    十五来了股顽皮劲儿,对着初八一番涂抹,八字眉,耷拉嘴角,已然贺云天的苦瓜脸。
    言锦程到不着急,就坐在一旁瞧着,末了按住初一的肩膀:“大军增援,即将开战。琉国那边的已经有小股兵马骚扰边境,我们再无暇分心关照你们,一切小心,好自为之。”
    初一点头:“请军师放心,即便出了意外,我们也不会拖累王爷。”
    “好,自明日起,你们三个搬去亲兵营。王府内的奴才都是老王爷家奴,自然不必担心有人泄露口风。”
    璇玑营三个刺客齐齐向军师抱拳。
    太子来了必然经常出入王府,他们自然不能留下。提前两个月抵达北疆,就是为了混个人头熟,如今箭在弦上,就等李大人的命令了。
    李赞放下茶碗,“如此,臣弟告退。”
    “不急,这段时间一直将你关在王府,委屈你了。”
    “皇兄多虑了。”
    “你有多久没见过林贵妃了?前几日朕听说贵妃非常惦记你,你就在宫里住些时日陪陪她吧。”
    李赞微微一笑:“是,谢皇兄恩典。”
    退出御书房,有大太监迎上,堆起笑脸:“奴才已经已经命人去王府中收拾了换洗衣裳,这时辰正好您和贵妃娘娘一起用膳,王爷请。”
    李赞随手掏出个带在身上的小把件儿,“赏你的,拿着玩儿吧。”
    大太监眉开眼笑,说了几句吉利话接了,躬身在前头引路。李赞不紧不慢的跟着,没回头也知道身后至少有二十个带刀侍卫。
    皇兄,至于么?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文中提到“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摘自《诗经?小雅?出车》。
    迟迟:缓慢。卉木:草木。萋萋:草茂盛的样子。仓庚:莺。喈喈:鸟鸣声众而和。蘩:白蒿。祁祁:众多。
    感谢:看官3970925的地雷~抱拳~
    54、第五十四章
    阳春三月三。
    巴雅山上的雪已经化了大半,向阳处的斜坡上有顽强的野花绽放,紫色的小小花朵,一大片一大片的覆盖在树林间,相隔不远的树根处也许还有少许积雪,这般冬春交替的美景也只有北疆能看到了。
    十五搬来小凳子,坐在营房场院中一边晒太阳,一边整理着营中兄弟们的皮甲。
    与刚刚抵达的北征军不同,长期驻扎在北疆的士兵们,每人的护甲都有或多或少的磨损。好在北疆虽然不产皮子却是与畜牧大户蒙州相邻,而筑北王又是坚决要求给士兵配给皮甲。
    那些琉国的骑兵可不是吃白饭的,铁蹄马刀,布甲上阵等于是以卵击石,平白的给人家一刀一个砍着玩儿……
    十五专心致志的往护甲上涂抹特制的漆料。
    看得出王爷的亲兵营都是百里挑一,北疆人原本就身材高大,这些士兵更是出类拔萃。与他们一比,璇玑营的三个人已然三只小鸡子。
    这也不错,正好他们伪装成亲兵营的内务兵,白天收拾房舍喂喂马,晚上换了夜行衣稍作侦察。慢说是无心人,有心人想发现也很难。
    “小五,去拉些草料回来!”
    “哎,好嘞!”
    一个高大的士兵敞着怀大步走来,袒露的胸口上有密密的汗珠子,怕是刚操练回来。待到近前,蹲下细看,爽朗大笑:“刷的真匀称,比我媳妇儿还细心。”
    十五挠挠头,“我就喜欢干这种小活儿。”
    小心的将还未干透的皮甲放在旁边的长条案上,嘱咐:“告诉他们别乱摸,等干透了才好。我这就去拉草料。”
    士兵熊一样的大手拍了拍十五的脑袋,“自己去拉的动么?我叫人跟着?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大哥别看咱瘦,还是有点干巴劲儿的。”
    十五到马房套上木板车,一挥鞭子赶着就出了营地。
    刚才与他说话的人论起来其实是个百总,亲兵营两千人,一共十二位与他同级的武官。但北疆军一大特点就是等级不那么分明,或者说从筑北王开始就是混着来,什么偏将裨将千总百总,平日里穿戴都差不多,上了战场才有区别。
    而北疆地域荒凉,民生贫苦,这些被筑北王以严厉军法带出来的兵将们更没有旁的武官那般嚣张。初一和十五与他们闲聊时,这些以守家卫国奉献生命抛洒热血为傲的军人,实在是让人不由得仰望。
    至粮草库,交了亲兵营的兑牌自有库兵来装车,十五也不闲着,帮着一起装。
    按等级,虽都是士兵,但筑北王亲兵营的士兵和库兵完全是天差地别。管着粮草库的小军官每次都喜欢与十五聊几句,今日却是黑着脸站在一旁。
    十五扭头看了一眼,了然。旁边还有几架马车来取草料,看押车士兵的打扮是北征军的。
    “喂,再给装一车豆饼!”那边的人直着嗓子嚷嚷。
    小军官拉着脸,“豆饼兑牌拿过来!”
    对面走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士兵,看服饰也是个小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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