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话音落,我心下了然,却道龙溯冥顽不灵,除却囚他在东海,实在别无他法,只是现如今有一点我实未料到,按理说,以我对龙溯的了解,只要鼎贞愿一心待他,随他同甘共苦,他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今时这般态度,谁料想今日一见,这厮百般无状,真真叫我疑窦顿生,实不知这厮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
    念此我头重如裹,当下不愿再去费神,而一旁锦鲤见我面色不定,一时亦未多言,好半晌沉默,我撇开龙溯先前种种恶言恶行,只又问道,“锦卿可知公主亦至东海?”
    未料锦鲤听我提及龙涟,面上竟不知是何表情,此际他苦笑连连,却道,“陛下,锦鲤几番逾越,你可真不生气?今时罪臣只能说,公主殿下比之亲王殿下,有过之无不及,亲王殿下戴罪之身,自困于深水不见露面,而公主殿下方至东海不过月余,已于渡厄岛四围几番生事,然而她身份尊贵,无人敢出面指责,只怕是王妃娘娘,也只得忍气吞声。。。”
    锦鲤言至此未及毕,我心下怒火顿生,当即打断道,“什么?龙涟生事无人敢过问,那虺己呢?东海是他治下属地,他做什么去了?!怎么连一折奏章也不见?!”
    我气头上怒声反问,奈何锦鲤随我身侧片语未发,此际他眉间神色复杂,似颓然又似自嘲,而我见此一时了然,只道这世上帝王家事,有几个臣子会妄作小人,从中周旋,更何况这许多年来,我对龙涟之宠爱几至有求必应,那虺己又怎敢贸然违逆三河公主,于我面前微词指责?
    我想想益发恼怒无奈,一回身见得锦鲤面上自嘲之色愈浓,竟是好一阵心绪繁杂,想来锦鲤统领枢密院数百余年,事事尽心,更可贵他秉性耿直,凡事能直言明谏,实不愧为凌水族系,名臣之后,只可惜。。。,唉,不提也罢。
    此际夜愈深,锦鲤静静随我身侧,缓步海滨,一时四围无声,我不由开口问他道,“锦鲤,你方才道有话与朕说,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然而一路行来,锦鲤不知作何所思,他面上颇带些神游之色,直至此际听我问起,方才回神答道,“陛下,罪臣身抵东海几近半载,纵身处边荒僻壤,然幸得陛下留情未曾充军苦役,亦幸得虺己将军顾念昔日同僚之谊,以礼相待,因此方能一心牵挂于泱都情势,却说这几日来,罪臣闻听泱都诏令,只道陛下与羽帝歃血立誓,永结盟好,虽说我心知陛下此举必有道理,对羽族灵兽族动向也必有考虑,可是。。。”
    他言至此略作停顿,一抬首见我敛眉深思,不觉沉声道,“陛下莫非真做好了与灵兽族刀兵相争的准备?然而这一战实不比水羽之间,朝内元老亲贵多与灵兽族通婚联姻,阻力重重,陛下万请三思啊。。。”
    锦鲤之言不无道理,其实当初我意决与丹凤结盟,对此早有顾虑,所以无论如何,只想以威势逼服莽原,终不愿真起纷争,而今时再听锦鲤提起此事,我不觉颔首赞同,颓然一笑后直叹道,“锦卿,你此言朕心中有数,然而实在是今日午后,朕好容易方才送走羽帝,好容易方得片刻闲暇东海一探,谁料想烦恼事缠身,比比皆是,实在是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我此一叹无奈,实未料锦鲤闻此,面上竟是好一番不知所谓,他一时目视于我,不住呢喃道,“陛下,微臣。。。,微臣。。。,这半年未至,你比前时又清减许多,陛下。。。”
    锦鲤前言不搭后语,却不知又要发什么疯,而我见此方欲出言命其退下,不想这厮竟忽而拜伏于地,直朝我道,“陛下,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我不想任何高官厚禄,只求你让我跟随身边,陛下,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求你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锦鲤一心求原谅,前途渺茫= =
    弟弟妹妹在东海作威作福,这下被陛下知道了,他们俩死惨了,要好好尝一尝把牢底坐穿的滋味了= =
    130、君臣(续)
    我未料锦鲤会忽有此举,心惊时恼怒难堪,当下怒喝道,“放肆!你这是做什么?”
    奈何锦鲤不答我上下,只不住哀声求告,片刻我拂袖离去,不想这厮竟一步追上前来,他扯过我衣袖连声直道,“陛下,你知道微臣心意,你知道的,微臣对你忠心耿耿,陛下,你原谅我,就原谅我这一次,微臣以后再不敢妄生亵念,微臣只求能追随你身边。。。”
    简直是一团乱麻,此际我见这厮口不择言,泣声不止,实在是头大如斗,一时甩袖斥开他去,直欲化龙身离东海,却未料正是相持之际,竟忽见东海郡守率一众亲兵疾至,大约这虺己将军闻我亲临,纵是大半夜亦不敢怠慢,但为接驾匆匆而来。
    今时虺己至,锦鲤自知失态,一时跪伏于地,不敢再有言语,而我无心与他再作纠缠,却说今日自抵达东海之始,我胸中好几番愠意郁积,此际一见得虺己躬身与我行礼,不觉竟是迁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朕遣你东海督守,你可是得过且过,每每上奏就知晓与朕报喜不报忧,是不是?”
    且道虺己督守东海百余年,不提有功,倒也无过,而我平素虽无重用于他,但历年封赏从无吝啬,我待他固然算不上亲厚,但迁怒斥责亦从未有过,因此今时,虺己礼未毕,一见我莫名发怒,不由一阵呆愣,他反应过来立时下跪,忙不迭地俯首道,“陛下英明,文治武功,东海托陛下洪福,百年来安逸无事,末将驻军于此尽忠职守,从不敢妄言虚报,陛下此言,末将实不知何意。。。”
    虺己当朝名将,尤以智谋见长,他处事审时度势,只怕比之锦鲤这等文臣还要圆滑,此际他言出不卑不亢,反叫我一时语塞,片刻我回神自觉此举有些无理,当下只不悦道,“好了,今时夜深,将军且先回去歇息,有什么话,朕回泱都后,自会下诏告知于你。”
    而虺己见我面色不佳,当下不敢多言,半天只试探道,“陛下,东海府内一应俱备,这月余来公主殿下亦暂住于此,今夜您可前往下榻?”
    他问的小心翼翼,然一提及龙涟我就不免气闷,当下挥袖冷声道,“不必了,朕此次并非专访东海,少时自会御风回泱都去。”
    我言出语气不善,虺己只得躬身领命,不敢再有半句多言,片刻沉默,我一时又念起龙溯鼎贞,却说如今龙溯心怀怨愤,鼎贞则难免苦楚,我虽心怜鼎贞处境艰难,奈何又不便过多表示,实在是左也不对,右也不妥,百般无措。
    好半晌,虺己见我面色阴沉,他不敢出声,亦不敢贸然退去,而我心烦如乱麻,不觉又吩咐道,“虺己将军,今日是定域王妃的生辰,你回去补办些贺礼,尽早送去渡厄岛,再有,千万记得以亲王殿下的名义送去。”
    话音落,虺己领命,他茫然后似有会意,奈何我看在眼里,无来由又是一阵不快,我想想终觉欠妥,正是虺己转身欲去时,不由又唤住他道,“算了算了,贺礼一事就算了,你先退下吧。”
    却道今时,我一番反复无常,虺己面上已颇有些无所适从,此际东海郡守行礼后匆匆告退,我方是略松口气,奈何一回身又见锦鲤仍跪伏于地,一副听候发落之态,我当下哭笑不知,一时弯腰将锦鲤扶起身来,不怒只叹道,“锦鲤,你凌水一系历代名臣,远的不提,就说你祖父曾为先帝之师,而你父亲一辈更是多出封疆大吏,何为为臣之道,想必你自幼熟习,实无须朕再赘言教你,今时你不妨自己想想,想想你自己所作所为,哪一条不是枉顾臣伦,欺君犯上,哪一条不该诛灭九族,凌迟死罪?你叫朕如何原谅你?”
    我话音落,锦鲤泪水不止,依旧哀告连连,这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已是哀恸至极,而我见他真心悔过,心下亦不免叹惋,不觉缓下语气道,“锦鲤,朕不曾杀你,原本已念你多年亲随,有功有劳,如今这步田地,朕。。。,你好自为知吧。”
    言出,锦鲤面如死灰,而我正是拂袖欲走,却闻他于我身后重重一叩首,怆然只道,“陛下,锦鲤身为名臣之后,自幼所习,无一不是为君为国,今时无论如何,微臣总算一度有幸,能得陛下重用,引为国之股肱,想来我,今生早该无憾。。。”
    锦鲤言至此,我总觉他话中不对,正是回身时,却见这厮抬首痴痴望我,此际他勉强扯出些笑意,看在我眼里竟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我一时疑惑,方欲出言唤他,不想这厮忽而催灵极盛,竟欲自毁心脉而亡。。。
    简直该死!
    我见此立时挥袖压下他全身灵息,怒声直喝道,“锦鲤,你疯了不成?你以为死给朕看,朕就会收回成命,你。。。,你真是该死!”
    此际锦鲤周身灵息为我所制,动弹不得,他低首伏罪之态,一语不发,而我见此气急苦笑,只道东海一行,本来龙溯龙涟已叫我不胜其扰,实未料今时,就连锦鲤这厮竟也要来凑热闹,我一时抬首,但见海上月落,黎明即至,当下扬手收回他周身所制,只冷声道,“锦鲤,你该明白,朕为君千年从不心慈手软,如今之所以屡屡恕你死罪,的确是看重你国之股肱,栋梁之才,其实,只要你能谨记为臣之道,真心悔过,朕自会网开一面,允你再入仕途,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明白,良臣者心怀天下,你在泱都是朕的臣子,在东海同样也是,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我言出落地有声,然而锦鲤闻此,面上一阵凄然,他当下只知俯身叩首,恍惚只道,“微臣记下了,微臣记下了。。。”
    而我见他如此之态,心下实在不是滋味,一时摆手示意他起身,又交代道,“锦卿,东海太平,虺己治军治民尚可,但龙溯龙涟于此清修,若叫他督导亲王公主,只怕难以胜任,今时你既然戴罪流放此处,若是往后千年,你能替朕好生看管龙溯龙涟,就当将功赎罪,朕自会封赏封爵,你可满意?”
    锦鲤闻我言,立时低首领命,良久只不住以衣袖拭面,他好容易平复心绪,与我郑重一礼后,朗声承诺道,“陛下,微臣知你一片苦心,只道今生往后,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解难,纵肝脑涂地,锦鲤也决不辜负陛下厚望!”
    却道锦鲤固执迂腐,但从来俱是一诺千金,而今时我听他此一番言语,总算心安,一时略略松口气,再看此际海上旭日东升,朝晖伴潮来潮涌,美不胜收,不觉一叹道,“锦卿,日升月落,朕即要御风回泱都,只是此次东海一行,朕见龙溯龙涟太过无状,不免心下担忧,实不知定域王妃处境。。。”
    我言出锦鲤会意,他一时眉峰深锁,略作思忖道,“陛下,定域王妃处境不佳这是必然,依微臣之见,陛下切不可多作过问,时日愈久,有些事自会淡去。。。”
    锦鲤言之有理,我又怎会不知,只是鼎贞。。。,此际我一念心烦,晨风中倒不觉叹道,“锦卿你不知,五灵会盟后,灵兽长曾于朕面前执意带回幼妹,当时朕一力阻拦,还信誓旦旦对他说,龙溯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王妃,谁料想今时境地,若是定域王妃有什么。。。,那朕。。。,那朕岂不是对自己都不好交代?”
    言出,我一笑后实在无奈,不由又对锦鲤道,“锦卿,昨晚深水寒舍,朕离去时龙溯对鼎贞恶言相向,朕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如此,不若你先去渡厄岛看看王妃怎么样,有事无事都速来告知于朕,快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鼎贞必定是有事的= =,不得不说,陛下对倒霉事的预感总是很准= =
    ――――――――――
    虺己的内心小剧场:md,我一个东海郡守,我容易吗?都是皇亲国戚,亲贵宠臣,亲王公主得罪不得,昔日的枢密使也得罪不得,还有个王妃娘娘,得罪不敢说,还要好生照看,照看过头了又不行,宓模我哭死算了= =
    131、玉殒
    锦鲤领命而去,片刻不见他回返告禀,却见鼎贞随身侍婢慌张前来,那侍婢原为天禄公主陪嫁,随鼎贞自莽原前来,她不习水性,此际跌跌撞撞蹒跚于海滨浅滩,直唤我道,“龙帝陛下,你快随奴婢去往渡厄岛,公主她。。。,公主她自沉于岛上深潭,公主。。。”
    那婢子说话断断续续,泣不成声,而我闻言心焦如焚,当即也不及详问,只随她所指方向匆匆避水而去。。。
    片刻抵达渡厄岛,却见此岛说是奇花异珍遍布,莫若说就是一座荒岛,岛上零落几爿屋宇,比之那深水寒舍竟还要简陋上几分,而我见此一时心酸,当下也不知鼎贞究竟何处,幸而迎面遇上前来引路的侍从,才不至闯入屋舍中胡乱找寻。
    我随侍从一路前往深潭,竟看见潭边鼎贞面色灰败,周身水痕,而锦鲤满面焦急,守候于此不知是该渡气与王妃,还是替王妃逼去水灵,此际他一抬首见我已至,忙开口道,“陛下,微臣听婢子所言,只道王妃娘娘自沉于潭底几近一夜,今时微臣晚来一步,王妃娘娘气息已逝,陛下。。。”
    锦鲤言至此不敢往下,而我一步往前,直将鼎贞冰凉的身体揽于怀中,我一手探于她灵脉,只觉其内水灵漫溢,生发之息所剩无几,我当下以掌心抵于她胸口,龙息强入,不管是逼去水痕,抑或是为她吊命,竟仿似俱已无望。。。
    龙息源源而入,然鼎贞始终不复睁眼,此际她气息全无,纵连最后一面也未曾让我得见,我一时低首注目于她苍白的眉眼,只见小王妃纵是已逝,面上仍掩不住哀愁悲伤,而我见此心酸难抑,忍不住连声问自己,却道是什么样的磨难竟叫她定域王妃,风华正茂时自寻短见,又会是什么样的心伤才能叫她天禄公主纵离人世,依旧难断愁怨?
    一问无解,我不觉将鼎贞愈揽愈紧,开口喃喃道,“贞儿,你到底有多少苦,为何不对皇兄明说,你若真不喜欢龙溯,皇兄会送你回莽原,在你阿哥身边总好过自寻短见,贞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声声问话,不见回音,此际四围不多的几名侍婢已忍不住失声哭泣,清冷晨风中,锦鲤近前劝我节哀,他方欲伸手接过鼎贞尸身,却为我扬手斥于一旁,我恍惚中只知冷声道,“锦鲤,你去将龙溯那个混账叫过来!”
    锦鲤离去后,那方才海滨寻我的婢子正是踉跄赶至,想来她侍奉天禄公主多年,应是鼎贞生前至亲至信,此际这灵兽族侍婢见得公主仙去,当下放声痛哭,口中直道,“公主,冬羚该死,冬羚早该发现你昨夜不对,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一个人静一静,有什么话你为什么不对奴婢说,奴婢纵是千山万水也会替你去莽原求助族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那名唤冬羚的婢子声泪俱下,听在耳中更叫我心伤自责,我一时唤她起身,只欲询问昨夜之事,不想方出言提及王妃二字,这灵兽族侍婢当即激狂,她一抬首竟朝我吼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王妃,没有哪个王妃像公主殿下这样,日日遭亲王冷落,还要受那个泱都来的三河公主百般嘲讽,没有哪个王妃住这样的荒岛,没有哪个王妃终日以泪洗面!”
    此际听得冬羚泣声指责,再见鼎贞静静躺在我怀中,毫无声息,我早说不出心下何感,心碎时只恨自己为何会如此混账,这经年来鼎贞身在东海,我竟一毫也不曾过问,半分也不曾关照,竟然就听凭她,凄苦至这般境地。。。
    我不觉低首亲吻鼎贞冰凉的额际,轻声又问道,“贞儿,昨夜龙溯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醒醒,你告诉皇兄,皇兄这就替你去教训他,你醒醒,好不好?”
    其实我明知无望,却仍止不住连声问询,此际心下惶惑,实在不知为何自己东海一探,与定域王妃不过偶遇,竟会导致她遭龙溯恶言恶行,竟会葬送她如此般年华似锦?
    一时间四围沉寂,片刻鼎贞体内生发之息愈加淡去,徒乘一具冰凉躯壳,此际全靠龙息强撑才不至消弭,而我一时伸手,只想将她贴于额前的散发略略理顺,无奈何指尖发抖,方触于她冰冷的面庞,竟是几番也移不开去。。。
    此际鼎贞周身为水灵浸渍,我正是催灵欲替她化去水痕,这才发觉她身着衣衫并非水族王妃之秀水裙,天禄公主一袭云纹衫,袖角七色,一如当年我与她山道初遇,她面色苍白,唯唇上还残留淡淡胭脂。。。
    今时贞儿貌美如初,然而却怎么也回不去莽原山道上娇蛮可人的小公主,怎么也不复当初,溯涵宫内天真善良的小王妃,我一时止不住眼眶发酸,我知道,贞儿她必是对龙溯失望至极,必是对我水族失望至极,这才决然自沉潭底,一去不返。。。
    良久,我一把将鼎贞打横抱起,茫然直往岛上几爿屋宇走去,此际将鼎贞尸身置于藤榻之上,只唤来身侧冬羚为其整束妆容,那冬羚悲恸欲绝,踉跄跪伏于榻前哀泣声声,而此情此景,我实在是不忍再视,不忍再听,不由得一转身推门而去。。。
    屋内婢子泣声不止,而我僵立于门外早不知是怒是悲,却说今时鼎贞离去,是该憎恨龙溯,还是该憎恨我自己,若是我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一力阻拦麒麟带她回莽原,贞儿若随她兄长身侧,纵再不如意,又怎会自裁性命?
    此际我脑中多少往事繁杂成团,茫然间忽闻得身后婢子怯声唤我,那冬羚一双眼睛通红,抖抖索索呈上一方丝帕,我接过一看,只见这丝帕本为素绢,其上以胭脂为墨,歪歪斜斜写了十数行字。。。
    “皇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你也许已经回泱都了,不过我总觉得能送我最后一程的不是龙溯,皇兄,我就当你看得到吧。。。
    其实这胭脂是早先龙涟送给我的,我身边没有一样物件能耐深水,只有这个,其实我自沉于深潭,不是傻,也不是想不通,我只是想告诉龙溯,我的确不耐深水,我没有骗他,我从来没有骗过他,不错,以前是我任性不懂事,是我伤他心了,可是现在我是真心悔过的,我甚至都想将心掏出来给他看,他还是不相信我。。。
    皇兄,其实最坏就是你了,你总是骗我说龙溯很爱我,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也许早就不爱我了,我应该跟我阿哥回莽原的,若是我早些消失,你们也不至于兄弟失和,可是现在,我阿哥大约也不要我了,我早该自己先走了。
    皇兄,千万别费心为我吊命,你早些撤去青龙息,不然叫龙溯看见了又要吵闹,我死了他也要恨我,还有,我魂光灭后身体会跟着消逝,只会留下额上一枝天禄角,这枝角是上好的灵药,虽比不得我阿哥的冷牙玉,但不管如何,你拿去送还到莽原,也许我阿哥就没那么生气了。
    皇兄,其实我明明还有很多话想与你说,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好像从来都不曾做过龙溯的王妃,却也早不是天禄公主了,皇兄,若有来生,就算你我无缘,我打死也不嫁给你弟弟。。。”
    鼎贞留言至此,戛然而止,而我只觉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漫溢,其实我并非不知她一片深情,可是这一片深情,我实在无法回应,只能说鼎贞纯洁善良,龙溯配不上她,龙溯这混账根本就配不上她!
    此际我阅毕鼎贞留书,蓦然竟生出杀了龙溯与鼎贞陪葬之念,正是心头哀怒交加时,龙溯这厮方才随锦鲤匆匆赶至,龙溯来时满面焦躁,他一见我立时问道,“皇兄,贞儿呢?贞儿在哪里?”
    我一挥袖冷冷指向身侧房内,而龙溯见此一步抢上,破门直入,片刻沉寂,只听得亲王殿下不可置信大吼道,“不可能,贞儿,这不可能,昨夜你来深水探我,你不是还说要与我生个孩子么,不可能,这不可能!”
    龙溯一番大吼,直吓得周围婢子四散退去,而我立于门边见得他激狂之态,一时怒火,不由厉声朝他道,“贞儿说要给你生个孩子,你回她什么了?你说,你老实说,昨夜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为什么贞儿回到渡厄岛后竟会自寻短见,你知不知道贞儿绝笔一直说你不相信她,她自沉于深潭,就是为了叫你相信她,她的确不耐深水,现在贞儿不在了,你相信她了没有,你满意了没有?!”
    话音落,龙溯一阵呆愣,这厮只顾摇头,他近榻一把将鼎贞环抱于怀中,直念道,“不可能,不可能,贞儿,你没有死,你骗我的,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就是气不过,其实你肯随我来东海,我心里很高兴,你每天来看我,我也很高兴,可是我就是生气,我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故意不想见你的。。。,我。。。”
    龙溯将鼎贞死死搂在怀中,泪流满面,而我念起他昨夜恶语,今时再一见他这般伤痛之态,真真是搞不懂这厮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当下怒愤,不由又朝他喝道,“你现在哭有什么用,早做什么去了?贞儿若不是被你伤透了心,她又怎会走上绝路?”
    我言出,龙溯竟仿似充耳未闻,他掌心贴于鼎贞面颊,不住抚摸,喃喃絮语道,“贞儿,我不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我一看见你与他见面,我就生气,我一想起你喜欢他,我就控制不住发怒,到最后,我看到你就想起他,我一想到他我就烦,贞儿,我是喜欢你的,昨夜深水,我气头上都是胡说八道的,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听我胡说八道,贞儿。。。”
    龙溯痴痴念叨,然而此际,鼎贞体内生发之息随她魂光寂灭已维系不住具形,此际青龙息掩映不住,自她颈项而上,青色纹路毕现,而龙溯见此面色大变,定域亲王忽而抬首望我,目光深寒,良久他死死盯着我看,不知是恨,不知是怨,亦不知是否还有其他,这厮竟朝我吼道,“都是你,是你害死贞儿的,都是这该死的青龙息,都是你这个魔鬼!你给我撤去龙息,贞儿她已经死了,她不需要你的龙息续命,你撤了龙息,我叫你撤了青龙息!”
    龙溯一通大吼,已仿似哀伤之至神志不清,而我见他悔伤,又念起鼎贞留书提及,一时无言,只默默收回龙息,不想此际龙溯激狂不可理喻,他仍是死死注目于我,其间怨毒之深已叫我心惊,我当下不知该问他些什么,却听得他咬牙切齿道,“这世上没有你这样的兄长,你不是我皇兄,我没有你这样的皇兄,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不见贞儿,你知不知道我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你这个魔鬼,你既然意欲将我囚在东海千年万年,为什么又要突发善心来探望我,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想来探望我,还是想来迷惑我?!都是你,都是你,贞儿才会走上绝路的!”
    龙溯厉声嘶吼,他一番莫名指责直叫我呆立半晌,不见回神,却说明明是他心胸狭窄,对鼎贞百般苛刻,鼎贞方才走上绝路,为什么今时他非但不知悔改,竟还能将所有责任一应推到我头上,我又怎么了,难道是我叫他不理睬鼎贞了,难道是我叫他胡说八道了?
    良久静默,鼎贞遗体因龙息散去,化作灵光悉数消逝,此际浅色云烟丝丝缭绕,美丽纯真的小王妃终化为泡影,再无影踪,而龙溯见此泪如泉涌,他一时化为真身,冲破屋舍直往海内,顷刻间海上大浪,怒涛汹涌。。。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心理学上有一说,
    真正想自杀的人是不会愿意在人前自杀的,一般会默默地离去,
    而想通过自杀表达自己某种意愿,并非真想自杀的,会在人前有激狂举动,
    锦鲤筒子在陛下面前自杀,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是鼎贞,小王妃已经绝望了,
    ――――――――――――――――
    鼎贞的绝望不止于对龙弟弟,还有对陛下,当然还有麒麟
    作为一个异族联姻的公主,她在水族指望不上自己的丈夫,
    回灵兽族又指望不上兄长,至于陛下对她,注定更是指望不上
    鼎贞的自裁是必然,是解脱= =
    ――――――――――――――――
    龙弟弟是极度扭曲的,他爱鼎贞,曾经爱到发疯,
    包括现在,他还爱鼎贞,他对鼎贞的冷落不代表他不爱鼎贞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个小气的男人对自己妻子的一种惩罚,
    但是更杯具的是,龙弟弟对自己的亲哥哥,当然也是情敌产生了说不出的欲望,
    很长一段时间,龙弟弟不知所措了,
    于是他冷落鼎贞,不可控制的春梦yy自己的哥哥,
    现在鼎贞走了,龙弟弟会伤心难过,但是他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
    当然,现在他也不觉得鼎贞有错了,
    因为,一切都是尼桑的错啊!!!!!!!!!!!
    ――――――――――――
    ps:这次作者的话,写过瘾了= =
    ――――――――――――
    再ps:禽兽长要是知道这件事,必定咆哮了= =,化作真身在莽原咆哮= =
    其实无论如何,麒麟都是疼爱妹妹的,要不然当初他与陛下决裂也不会执意带走鼎贞,
    禽兽长啊,你千万记得对龙弟弟咆哮,别弄错人= =
    但是,禽兽长必定只会对陛下咆哮。。。
    陛下早就里外不是人了= =
    132、回程
    山道上车马缓行,数日来我昏昏沉沉,一时间睁开双目,卷起车帘,方才觉山风清冷,扑面而来,此际尚不及我探身观望沿路风物,已见得前方锦鲤立时回顾,他匆匆赶至车撵旁,直问我道,“陛下,你可有什么吩咐?”
    而我见他面上忧色,不觉低首一笑,淡淡答道,“无事,锦卿莫担心,朕只不过想问一问,我们到哪儿了?”
    话音落,锦鲤忙躬身作答,他低声只道,“陛下,这一路行来,此处已近莽原卫城,要不了几时,我们就到了。”
    而我闻听锦鲤答话,略作颔首,只因近日来久居车撵,但觉身困体乏,此际离莽原愈近,我倒不觉念起当初求亲之行,当下怅惘,又见得身侧玉匣内鼎贞留下的天禄角,一时悲从中来,不由抬首却朝锦鲤道,“锦卿,你叫前方车马继续行进,朕想下来随意走走。”
    言出,锦鲤难掩眉间忧色,他低身领命,方唤传令官传令而去,一时又急急至我身侧,轻声问道,“陛下,让微臣陪你,好不好?”
    而我见他面上表情复杂,实在是问的小心翼翼,一时踏下车撵,不觉竟失笑道,“好啊,当初莽原一行,原也是锦卿伴朕身侧,锦卿可还记得那时候,这山道上苍翠欲滴,是何等的明媚?”
    奈何此际,锦鲤闻我言,实在是勉强一笑,他随我身后缓步于山道上,良久无语,而我一路行一路叹息,一时竟回身对他道,“锦卿,你可知道那日在东海,若不是龙涟拦在身前,朕差点真动手杀了龙溯,他二人口口声声俱道朕罪大恶极,你说,朕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言出自嘲不已,未料锦鲤听此竟是面露哀色,他连声答我道,“没有,陛下,你没有错,那日在东海,亲王殿下兴起滔天巨浪,你若不出手阻他,东海郡会化为废墟,陛下,就算当日你真动手杀了他,你也没有错!”
    是么?也许是吧。
    然我念此直是摇首,一时却又问道,“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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