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想要结果非常不容易,一定要雄花与雌花挨得特别近才能传粉。是以,但凡有罗曼果大量结果的地方,这种植物总是一片一片生的十分紧凑,每一株之间花叶交错紧密相连几乎没有缝隙。这也就是为什么这种果子难得了,因为几乎没人能在那些锋利叶片的包围下把果子完好地取出来。
    若水四人站在漫山遍野的罗曼果前,颇有些入宝山却寻不得宝藏的惆怅。若水、道虚、安逸凡三人来回试了几种方法都没能拿到罗曼果,反而每个人都添了几道口子。
    “这种花草能不能移植去北方边关啊。”安逸凡托着下巴琢磨道,“北方蛮族年年犯境,若是能在关隘之间种上这东西,那可真是比筑长城还省事,蛮族敢过来就让罗曼果削断他们的马蹄子。”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长城朝朝修代代修,修到现在,蛮族的问题解决了吗?可见铁蹄所到之处能征服人们的肉体却得不到人心。为君之道当王霸并用才是,收心为上。再者蛮族的精铁与马匹都是中原所需要的,你真的阻截了所有道路,茶马互市该怎么办?你若是还留着几个能通行的关隘,蛮族人大不了直接攻击关隘就是了。”若水手中转着伞,一套一套地说得安逸凡直发怔,瞧若水的眼神跟瞧太傅似的,心下不禁又盘算起来。
    “我不过随口一说倒引来你这么一大番话,这些朝堂之上都未必能听得到的真知灼见,你是从哪学来的?莫非无名观的道士还辅修朝政不成?”
    安逸凡一笑想掩饰一下自己的猜忌,可若水这种不是狐狸精胜似狐狸精的妖孽哪那么好糊弄,当即不屑地瞟了安逸凡一眼,道:“这些话才是真没用的废话,背书都背出来了,翻来覆去地没有一句真正能克敌的,你居然还当着个事儿听了,真是傻透了。”
    安逸凡脸上挂不住了。细想起来可不是吗?朝堂上说这种话的还少?一个个大道理一车一车的,真正要到解决问题,帮助还是不大,就没有一条是具体一点的对策。
    “你要是真在边关种了罗曼果,活不活得成且不说,我要是蛮族,只需挑个吹南风的季节,一把火烧了这些果子,让大风把火苗子燎到南边去,看那些守边将士不被烧成灰的。平时嘛,还能想个法子采点果子,毕竟这果子是疗伤圣药呢。”说着说着这话题就扯回来了,若水细长的鸦色柳眉紧紧蹙着,却是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来采果子。
    安逸凡的心思一时半会是回不到采药这事儿上了。刚才提出移植罗曼果的事儿,安逸凡是有些逞才的心思的,可是这机灵没抖成反而被人说落了一顿,心情自然憋闷。不过若水说的句句在理,自己也没的反驳,只能庆幸这个妖精一来无心皇位二来跟自己也不算敌人,否则这日子可就真的不好过了。
    刚有些释怀的安逸凡舒了一口气,一低头正对上晨歌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自从下了狐岐山之后,晨歌性子开朗了许多,每日里又被若水好吃好喝养着,捧在手心儿里宠着,倒把晨歌养的愈发美艳照人了。不过是十二岁的年纪,少年的身段便出挑的玲珑有致,一举一动别有风情,这眼角眉梢更是俊美妩媚,只要不说话不炸毛,还真是有几分勾人的资本。
    “你又在想什么呢?”被这么个小美人盯着看,安逸凡心里也觉得挺舒服的,还略微俯下身子将晨歌揽到怀里和颜悦色地问话。说起来上次去过勾栏院之后,晨歌对自己真是好了很多,闹得也少了,而且还会哄人了。如果不是那句什么“童养媳”,安逸凡真不介意多带晨歌去几趟勾栏院。
    伸出白嫩嫩软乎乎的小手,晨歌揉了揉安逸凡冻得有些发红的面颊,颇有些同情却又十分真挚地说道:“只要你乖乖地只和我一个人练采补之术,就算你再笨,我都不会嫌弃你。”
    “夫纲不振”四个字莫名其妙地从安逸凡脑中滑过,最近脾气愈发暴躁的二王爷恨不能拎了这狐狸的脖领子直接把人扔到那片罗曼果里去。
    “小狐狸,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练那采补之术?要不今晚我就陪你练?原本还琢磨着等回了京城安顿下来再说的,毕竟这东西练起来某些地方肯定要受罪,这旅途中多有不便,既然你不领情,本王不介意快点来。”
    以前总是安逸凡不愿意,这次人家愿意了,晨歌却只觉得背后冒凉气,对方脸上“和蔼”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假,不由得下意识地将两只手捂上小屁股,似乎某个地方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若水和道虚则没工夫搭理这一对活宝,两人都是在琢磨如何能把罗曼果采到手。
    “你现在身上没有真元,即便还有些武功,也不能用轻功长时间悬在罗曼果上面,采摘的时候难免要伤到手,还是我去吧。”道虚分析道,看着若水掌心指节上一道道细长的红道子,心里还真是难受,“我练的功法虽然还没把肉身修到金刚不坏的地步,但好歹也能护体,不那么容易受伤。再说我皮糙肉厚……”
    “你闭嘴。什么叫你皮糙肉厚,你壮实你身上的就不叫肉了?你皮厚你就不会受伤了?瞧你这一身的口子,回去之后上药受累的还不是我。背上的鞭伤刚好就有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虐待自己成瘾是不?”若水截断了道虚的话,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披在道虚身上。道虚身上的僧衣早就被罗曼果割成了碎布条,身上的伤口虽是外伤,可冷风吹得久了也是要恶化的。
    “若水,你本就怕冷,怎么能把披风给我……”
    “道爷我没那么娇气。”
    “那这果子……”
    “我去。”若水眯着眼睛打量了下罗曼果,思忖着说道,“等下我跃到那些果子上方,你在这边用真气吹开叶片,我估摸着以我出手的速度,不伤到自己又能取出完整罗曼果的成功率很高,我们试一下。”
    只要若水的法子不是拼着自己受伤去摘果子,道虚便觉得可以一试。两人刚商量好正待动手,就见晨歌捂着嘴扑过来,一脸惊恐地靠在若水怀里哆嗦着手指着安逸凡。
    “这是怎么了?”若水揉揉太阳穴。这一路上安逸凡和晨歌闹矛盾的因由越来越低级,全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儿。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两人在一起久了晨歌没从安逸凡那学点心眼儿过来,反而是安逸凡越来越傻了。若水现在真的怀疑自己顺着狐王的意思撮合这俩人是不是正确的,未来的皇帝要是个二傻子,那遭罪的还不是老百姓。
    “没什么,我就是同意和晨儿修炼采补之术,先取点利息而已。”安逸凡忍不住抿了下唇舔了舔,这小家伙的味道还真是清甜,就像是上贡的梨子,身上还有淡淡的幽香。这要是养大了,还不是个倾国倾城的尤物。
    “他……他咬我!”晨歌眼泪都要下来了,抱着若水的腰就不撒手,仰着小脸,努起红艳艳的唇瓣道:“你看,都肿了。”
    “傻晨儿,他是喜欢你才亲你的,谁说这是咬你了?我不也总这么亲你和尚哥哥吗?”若水一笑似春波荡漾,看得人心里暖暖的痒痒的。
    这么说着,若水松开晨歌走到道虚旁边贴上僧人暖热的胸膛,修长的手指顺着道虚的颈子滑上去捧住道虚的脸,将自己柔软的朱唇贴上僧人厚实的唇瓣,灵巧的舌尖描摹着对方的唇线,撬开唇关去舔其后的贝齿。
    毕竟是光天白日之下,旁边还有两人盯着,若水的亲吻又是前所未有的火辣旖旎,道虚有些不适应,环上若水的背轻轻拍着哄他,果然若水会意放开了道虚,末了还拿眼梢吊了他一眼。
    安逸凡本就是想欺负一下晨歌,谁承想还看了这么一幕,心里那个酸啊。旁人看着他一架马车上坐着两个绝代美人,还以为他是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谁知道他是想要的得不到,无心的却整日里缠着。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几个来到老夫家门前想偷老夫种的果子不说,还谈情说爱干出这些有伤风化的事情,难道是故意来给老夫找不痛快的吗?”
    一个洪钟似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四人当即收了嬉闹之心四下查看却没见人。若水失了真元也就罢了,可凭道虚的修为安逸凡的内力,竟然都没察觉到附近有人,那来人的实力可真是深不可测了。
    “别找了,老夫岂是你们几个娃娃就能找得到的。”声音里似是带了笑意,伴随着声音传来,一个须发皆白的白衣老人远远地踏着罗曼果飘然而至。如果说若水平日里的风姿是犹如谪仙,那这个老人便是真真儿的仙风道骨,更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折服的威势。
    “既然来了,还给老夫找了不痛快,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来人长袖一挥,大片的罗曼果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道路,“是自己走还是被老夫抓走,选一个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水从来不是拿鸡蛋碰石头的人,当即一手拉着小和尚一手拉着晨歌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安逸凡见状,也只能跟上了。
    ☆、第三十四章
    从罗曼果果林到老人的小屋路不算长。一路上若水与道虚交换了几个眼神,心里有些没底。自己是失了真元探不出个究竟,可道虚一样没看出老人的修为到底有多深。如果这人真有些歹意,凭着道虚与安逸凡是绝对保不住四人全身而退的。
    按理来说,纵观佛道两界,修为能在自己与道虚之上的还真是凤毛麟角,几乎都是些成名多年的人物,也大多是一方仙山的执牛耳者。而真正有修为的人寿命都长得很,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整日里游历天下寻访仙友是常有的事情,更遑论但凡有高人隐居之处总是有些异象,旁人看不出来那些几近飞升的人还是看得出来的,若说这天底下还有哪个世外高人隐居山中不为旁人所知,这几率也太低了些。
    思及此处,若水不禁一笑:这是自己运气太好呢,还是太倒霉了呢?
    穿过一片罗曼果,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几间小茅屋朴实无华却被奇异的花草点缀得很有生趣,小院中摆放着石桌石凳,都是石头天然的形状未经打磨,反而很有韵味。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安置得很是巧妙,暗合天数自有玄机。
    “这里看着确是像个高人隐居之处……”若水小声呢喃了一句,挑唇一笑。
    道虚见若水这番神情,心里也有了些打算,快走了一步抢到若水身前一些,与安逸凡两人一前一后把若水与晨歌隔在了中间。
    那老人随意往石凳上一坐,又指了指其他几个石凳,神情闲适,全然不似若水几人剑拔弩张般紧绷绷的。
    “坐吧。”
    “那晚辈就不客气了。”既然不知对方的来意且人家修为又高过自己,若水自是谦恭有礼,却是挑了正东的位置坐了下来。
    “有点意思。”老人捻着白胡须笑着对若水点点头,眼里的赞赏倒是毫不吝惜地表露出来。
    晨歌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老爷爷很是好奇,一路上没少打量,只是没人出声气氛有有些紧张,他也没敢说话。此时老人面带笑意看上去还挺慈祥的,晨歌胆子也就大了,当即接了句茬儿:“有点什么意思?”
    道虚不动声色地坐到了西南的凳子上,双手合十对老人微微颔首算是谢座之后才解释道:“此院落看上去摆设随意,实际暗藏奇门遁甲,眼下变幻出的阵型乃是八卦阵,要破阵必从正东生门杀入,再从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方能破阵。”
    道虚话音一落安逸凡就拉着晨歌坐到了正北方。此刻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道虚接应若水自己带着晨歌,一个保一个或许还有些胜算。
    “老夫多年不入世,想不到和尚堆里也出了精通奇门遁甲的人。”话是这么说,老人的神情却是不带一丝讶异,仿佛理应如此似的。
    “贫僧不敢当这一句赞,这院子中的奥妙贫僧并未看出,只是见若水坐了东北方才想到了八卦阵,歪打误撞,也不过是凭借着自幼相知的默契。”
    “老先生既然把这三个要害留了出来给我们坐,想必没有恶意,可小道心里不踏实,不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万望勿怪。”若水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对老人拱手一揖,而后才又坐了下来。
    老人捻着胡子满脸笑纹地不住对若水点头,又瞟了瞟道虚,莫名地十分满意,话锋却突然转到了晨歌身上。
    “墨狐是多年不见了,老夫见过的最后一只墨狐乃是三千年前狐族的一个弃子,可偏偏是这个弃子却得证大道成了正八经地仙人,现下正在无量仙境享福呢。”
    “我没变成狐狸你都能看出来我是墨狐,老爷爷你好厉害啊。”晨歌眨巴着大眼,一下子对老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我爹爹也是墨狐呢。”
    “你爹爹我是没见过的,想来也不奇怪,墨狐向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像你这样招惹了一身凡尘的,恐怕是空前绝后独一份的了。”老人说着,颇有深意地看向安逸凡,见安逸凡把晨歌圈在怀里暗自对自己拉开了架势,面上的笑容顿时变得讥诮,“你这么护着他,当是存心不良吧。”
    连若水都对这老人十分恭敬,安逸凡便知道这人不是好相与的。自小在皇城里长大的人自是有眼色的,在什么人面前该说什么话亦是有分寸,索性也不和老人装,直白道:“是有几分不良,不过也是他情我未必愿,做出来也是各取所需而已,不知道老人家说的不良可是这个。”
    “难道你就没听过墨狐的传说?”
    老人的质疑倒让安逸凡有些懵。此次行程之前,安逸凡都不太相信世上真有妖精,尽管和光这个活妖精就在自己眼前,可安逸凡也没把他信个十成十。说起狐妖,这晨歌绝对是给了安逸凡一次新鲜的体验。若水与道虚闻言也颇感意外,一时间面面相觑,却发现对方也不知根底。
    “墨狐乃是狐族之中灵性最好慧根最高的一种,几代狐族也未必能出一只墨狐。墨狐往往是狐王修为高深却很少像其他狐妖一般入世走动,原因只有一个――得墨狐者治世千年。”
    老人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而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安逸凡身上。本能的反应是逃不掉的,即便过后掩饰得再好破绽露出来的时间再短,安逸凡那一瞬间的瞳仁紧缩还是被这些眼光锐利的人收入心中。
    “这只是一个谶词罢了,虽然从上古时期就流传下来,可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即便人皇能求得长生不老,也未必保得住江山永固。更何况,当皇帝的,又有哪个能真正求得长生活上一千岁的。”
    老人再说这话就有点欲盖弥彰画蛇添足的味道了,若水也顾不上此处还暗藏着危险,刀锋一般尖锐的眼神打在老人身上,毫不收敛自身的怒气。
    “老人家说的是。”安逸凡垂眸答了一句,却也没说究竟老人家哪句说的是。
    晨歌左看看右看看,老人说的话他只能说听懂了个字面,根本就没多想,只觉得以前是自己求着安逸凡帮自己修炼,后来又被安逸凡吓得不敢双修,总是被安逸凡算计来算计去的很被动,现在可好,和自己修炼对安逸凡也有好处了,这下安逸凡该求着自己了吧。
    “你快求我啊,求我啊,给我变着法儿地做几只鸡来,哄得小爷我开心了,就教你如何双修,这样你就能当一千年皇帝啦。”晨歌一边扯安逸凡的袖子一边蹦q,模样甚是娇俏可爱。安逸凡自是把人拢在怀里连声应是,那厢若水恨不得把这傻孩子拖过来塞回齐兰肚子里重新生一回出来,蠢成这个样子,算哪门子墨狐?!就算是混血,那也绝对不是一半一半混出来的!这齐兰怀孕的时候到底吃了些什么啊……
    道虚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此情此景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拉了若水的手拍了拍安慰了一下,望着晨歌叹息地摇摇头。
    “既来之则安之,天色已经不是很早了,今日你们不妨留宿一宿。这边山林一到晚上便会瘴气弥漫,加之我布的阵法,即便你们想下山也下不去。”老人见若水想推辞,立刻堵了话头,还抛出了些很是有诱惑力的条件,“这罗曼果完整的果实不易获得,我知道你们救人有急用,你们也无须知晓我是如何得知的,相见即是缘分,明日下山时我自会送你们罗曼果,不仅如此,你那药方子上其他几味颇为稀奇的我也恰好有现成的,一并给了你们就是,余下的你们自己再去寻吧。”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声,若水回头一看,自己的马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子外面。这几匹马是无名观养出来的,颇有些灵性,若不是相熟之人,任凭谁去赶车都是不会动的。现下这老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凭空把马车“变”到了院门口,就冲这一手,若水等人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只能留下。
    “如此便叨扰老人家了。”若水又是一礼。
    老人挥挥手,径自回了正房。若水犹疑了一下,拉着道虚一起去马车上拿过夜用的东西,还没好气地招呼安逸凡道:“你是拿着王爷的款儿呢?还不赶紧过来干活!”
    “哎,来了,自打跟你一路,我哪还有王爷款儿……”
    老人家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若水等人做好了饭去请人也不见老人应答出来就餐,如此一来这一顿饭的材料倒像是老人特意给他们准备的似的。
    休整罢,若水见安逸凡带着晨歌回了厢房,沉思一下倒也没立刻去阻止,反而是带了道虚去敲老人的门。屈起的手指还没碰上门板,门便自己开了。
    “就知道响鼓不用重锤,你肯定知道来找我。”屋中只点着寥寥几只蜡烛,老人的神色在晃动的烛火下显得晦暗不明。
    “老人家成仙的墨狐都见过了,显然是没必要为着治世千年的人间皇帝特意留我们的。小道不才,没成想得了您的青眼,舔着脸来求教一二。”
    “既是你要求教,拉着这个和尚做什么?”
    老人仔细端详着若水的容貌,暗自嘀咕着造物主偏心,这光线再不济,也不能遮掩这小道士的绝世容颜,甚至若水一进屋,屋里都亮堂了几分。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脸,老人生生止住了动作,转而将抬起的手收回到袖口边,装着理了理衣袖。
    “小道胆子小,不带着个护法金刚不敢闯这诛仙阵。”
    “不过是真元全失你就没底气了?你练《太上心法》的时候就该知道,一旦你动情了,就是这个下场。”
    若水一惊。《太上心法》高妙艰深,历来想要取得这份心法修炼的人不再少数,可千百年来除了自己还没有一个能练的人。渐渐地,这部心法也就成了只能束之高阁或是装点门面的物件,真正了解的人少之又少。
    墨眉轻蹙,凤眸之中闲散自信的笑意收敛起来,若水抿了唇,一脸肃容一揖到底。
    “老人家既知此中关窍,还望指点迷津。”
    道虚亦是恭敬下拜,心下却是隐隐不安。
    “你所学的《太上心法》不过是个残本,应该说《太上心法》本身就不是个完整的心法,因为拓印他的人在拓印了你所修的这部分心法之后,就再也找不到那块记载心法的玉石了。”老人说到这里面色亦是沉重,“你若有心不妨去昆仑山找找,兴许还能寻得踪迹。传说这份心法是刻在一块女娲补天留下的补天石上,其实不然,那块玉乃是脱胎自混沌之中,论起来源辈分,天帝在它面前都是晚辈呢,否则年纪轻轻,怎么就能修进天境。若是心法完整,只怕你双十之前都要飞升了呢。”
    若水从不知自己所修心法还有这份渊源,一时间站在原地没说话,垂着眼眸,细长卷翘的浓密睫羽抖动着扑扇着,扇得人心痒,可偏偏若水自己却陷入沉思不查外物。
    老人将视线从若水身上收回来,指着道虚道:“下面的话不是你能听的了,出去等着吧。”
    道虚闻言躬身一礼,退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老人盘膝而坐,莫测一笑道:“现在要说的,才是真正能救你的。”
    ☆、第三十五章
    “你可知你所修的心法为何名曰《太上心法》?”
    道虚一出去,若水反而淡定了似的,找了把椅子自己坐了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太上之人,理当忘情,并非无情,而是对万物苍生一视同仁,不该有特殊的那一个。”
    “正是此理。可人非草木,如何能太上忘情。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境界,你也就不再是若水,而是道的化身,不再有自己的意识,所作所为皆为天意。看上去这个境界确实高妙,也确实可以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
    “可这样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不是吗?”若水托着腮,魅惑的凤眼含着笑意,好像事不关己一般云淡风轻,“我一早就知道修习这个心法便不能动情,只是没想到最终的结果会这么凄惨,我可是最怕寂寞的,现在倒是作茧自缚了。”
    老人一愣,倒是没想到若水会是这般反应。
    “旁人别说修行十数年,就是刚刚筑基,对自己的真元也是宝贝得不得了,你倒像是全然不在意似的,听你的口气你是不打算练了?”
    “心中有欲望才会有行动的动因,我对寂寞可是一点欲望都没有,避之唯恐不及,原以为能拉着小和尚一直陪着我,现在被你道出了我凄惨的将来,我如何还肯。”
    “可你若是不继续练,所剩的寿命恐怕也就只有一年不到了。”老人眯了眯眼睛凝视着若水的神情,“其实从未有人练成过此法,后果究竟是不是我说的那样也未可知,都是人们的臆测罢了,只要那小和尚肯和你双修,也许将来还会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若水闭了眼睛靠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出声。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人的呼吸几不可闻,只有烛花偶尔爆响,发出“哔啵”的动静。
    “那和尚是受了具足戒的,几世之前就发愿终身侍奉佛祖又带着佛缘轮回,你若与他双修,他得不成正果不说,死后还会下阿鼻地狱关在枉死城中永世不得超生。”像是还嫌前景不够惨淡似的,老人继续道出残忍的事实,更是不错眼珠地盯着若水,仿佛是想窥透他心中所想。
    “可你若不与他双修,一年之后你就会……”
    “够了!不要说了!”猛地打断老人家的话,平日温柔的眼眸里带了浓厚的杀气,玉伞此刻若在手边,只怕一夜昙已是出鞘了。
    “你便会功散身死,灵魂归于归墟之中,亦是永世不得轮回。”
    几步蹿到门前将门拍开,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清冷的月光洒在结了薄霜的地面上,一片惨白。
    若水耳边尽是“咚咚”的心跳声,那节奏快得像是要挣脱肉体的束缚把魂儿都跳出来似的,指尖冰冷麻木,迎着屋外的冷风一吹竟是那风都比自己更暖和一些似的。
    “现在这么担心怕他听见做什么,你若是不招惹他,他现在还好好在庙里念经呢。”老人冷笑一声。
    “是,都是我不甘寂寞才招惹了他,原想着他向佛之心坚定,定是不会对我动情,只是彼此做个伴罢了。平日里爱逗他也不过是看他闷,逗着好玩而已……”若水慢慢坐回到椅子里,直视着老人的眼睛,面上毫无愧悔之意,“可事到如今,是他对我动情也好我对他动心也罢,百死不悔,比起世间庸庸众人,我已是幸运了不少。如果我只剩下不到一年的生命,我会好好陪着他……”
    “陪着他,哼,你也不过是如那个狐族祭司所说,自私罢了。那和尚若是没有你,自然能修成正果与天同寿,他的生命是无尽的,你却要用这十几年的虚幻情爱去折磨他永生。”老人和蔼的面容变得扭曲,讽刺的话语打断了若水似是喃喃的低诉。
    “虽然我也希望他现在就忘了我回枯荣寺,可这恐怕不可能了。与其离开他让他恨我,还不如给他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去缅怀。他日他飞升极乐,恐怕便是物我两忘的人了,也就不会再记得什么情爱了。”若水笑了,全然没有人之将死的悲戚,反而是一派乐天知命的豁达,还调侃老人道,“老人家,你知道的太多了,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你的来历了。若我猜的不错,你当是故意和某些人作对才特意在此处等我们的吧。”
    “哈哈,确是个聪明人。”方才的冷嘲热讽好像都是故意演出来的,老人起身走到若水跟前不住地点头,笑容慈祥中带着钦佩甚至还有一丝丝羡慕,“你是怎么猜到的。”
    “如果我师姐仅仅是内伤而没中毒,这药里是用不到首阳参的,而首阳寺的和尚作恶多端又与朝廷牵扯颇多甚至是扳倒三王爷的一个把柄,这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好像这路线是被人设计着硬给改了。”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为了给有些人找不痛快才在此等你们,不过我现在想帮你也是真的。”老人语气诚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子递给若水,“这里面有一片玉片,你只需用普通的炼器之法将它融入体内,便能暂时恢复真元,至少能让你多活一阵子,可能撑多久我也不清楚。尽快去昆仑山吧,也许你们的事情还有一丝转机。”
    若水双手接过盒子,退后两步对老人恭敬施礼,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难道只能是和小和尚双修吗……”
    “只能是他,因为只有他才配和你双修。”老人叹了口气,亦是有些怅然,“过多的天数我不能再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希望那时候不要太晚。”
    若水思忖片刻,再问道:“我知道佛教密宗里有欢喜佛,并不戒色,反而是讲究‘空乐双运’,以(淫)欲引佛性,可为何小和尚和我双修便会……”
    老人摇了摇头,亦是有些惋惜:“我也只是按照你们如今的命数推演出来的,可未来变数太大,我亦无法得知。《太上心法》乃是至正大道,并不在乎修习者是僧是道,若是你能寻得完整的那一份,许是能解了这个结。”
    若水不再多言,施礼告退。
    回到屋中只觉得屋里暖融融的,转头一看就见道虚支了一个屏风,屏风后面放了浴桶,正在往里面添热水。线条分明的肌理沾了薄薄的水雾,被烛光映着撒发出诱人的光泽。道虚见若水回来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洗个澡睡吧,今天走了那么多山路,你定是累了。”
    “嗯。”
    冷透了的身子浸到热水里,身后还有人拿捏着力道给自己擦背,搓的心都暖了起来。若水下巴枕着手臂趴在浴桶沿儿上闭了眼睛,凝神去听道虚的呼吸声。轻浅悠长的一呼一吸仿佛是定心针,让人忍不住去依赖去眷恋。
    原是想给道虚擦背的,可道虚偏不让,只说若水现在没有真元护体,身子冷透了,好容易暖和起来还是赶紧上床休息,便把人赶了回去。
    若水进得卧房,就见自己最喜欢的那件寝衣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枕边。捧起来深深嗅着,好像是要从上面寻找小和尚留下的气息。恍惚间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傻气,可也计较不了太多,脱光了身上的衣服,任由雪白柔韧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将寝衣抱在怀里支着腮侧卧在榻上闭目养着神。好在屋里有炭盆,也说不上冷,便把心思都放在了屏风后面,听着哗啦啦的水声。
    道虚沐浴出来就见美人横卧在榻上,全身不着寸缕,胸前的粉嫩妖娆的腰线甚至挺翘饱满的臀一览无余,好好的衣服不穿却抱着,不由得皱起眉头。
    “若水,着凉了可怎么好,你有真元护体之时尚且嚷嚷着怕冷,何况现在。”
    若水只半睁了眸子,放下寝衣伸出一指对着道虚勾了勾。
    道虚叹了口气,仍是顺着若水的意思走了过去。
    道虚在床边坐了,若水笑得更甜了,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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