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不愿伤亡的宋瑞口里说出的,一时有些不能接受,何况,他们再怎么恨,但那些守关的将士毕竟也是他们的同胞,让他们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看着别人们屠戮?
    宋瑞自然知道她们二人在担忧什么,“我知道你们不忍,其实,我也不忍,之前临山一役,尔蓝应当知晓,我最讨厌伤亡之事,尤其是因为战争。可是,非常时机非常手段,你们想没想过,你们明明是拿了正规文书出访的西饶使臣,可现在那些人却一口咬定是假,摆明了就是不让你们回去,换句话说,摆明了这就是万炎为了阻止你们回到万冷身边成为他的助力。若你们对他们不忍了,那若你们的二殿下被万炎所害,那你们可就算半个帮凶了!”
    尔蓝被宋瑞说得没了主意,确实,若这些人真都是万炎的人,于他们而言便也是敌人了,对敌人心慈,那到时候死的恐怕就是自家殿下了。
    “此事,我跟尔橙还有旁人还要再商量一番,至于你的想法,我想,还是等于之泓来了,你们再斟酌一番吧,毕竟,毕竟,他是二殿下的师弟……”
    宋瑞对此并没有异议,反正,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也是要等于之泓的人马到了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安排的。只是一想起若真要如此行事,自己的双手就真的要开始染满献血了,就是不知道远在京中的沈风逸若知道自己的打算,会不会惊吓过度。
    这边想着,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恍若自嘲。
    第九十九章
    十日后,于之泓带着十万大军抵达边境大营,而宋瑞早已等候在大营内。
    于之泓将大军安顿好,便径直入了主军帐,见到军帐里的宋瑞,难得地没有出言挤兑,只是公事公办地将皇上的吩咐转述给莫司谷,随后便闭上了嘴,保持着沉默。
    宋瑞原本还做好打算,若于之泓拿他开涮自己如何还击,可眼下于之泓的反应反倒让他一时不能适应。
    他可不认为于之泓是因为莫司谷的存在而收敛了自己的德性,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于之泓心里藏了事。
    交接了军权,十五万大军均由莫司谷统领,于之泓与宋瑞仅为副手。
    宋瑞看着于之泓耷拉着眼皮漫步出帐,也不出声喊住,只是安静地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军营,又行了一些距离,走在前头的于之泓才顿住了脚步。
    “你一直跟着我不说话,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避开旁人说吗?”
    宋瑞先是一怔,随即皱起眉头,“不是你一路把我引来这儿的吗?难道不是你有什么难言之语?”
    于之泓没有答是还是不是,只是背对着宋瑞遥遥望着远处,“你说,会开战吗?”
    宋瑞轻笑一声,“你想开战吗?”
    于之泓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西饶的事,透着蹊跷,说不定,根本就是与我们所预料的相去甚远。”
    不得不说,宋瑞跟于之泓两人虽一直喜欢抬杠,但是很多时候又总是能不谋而合,于之泓所说的感觉,宋瑞之前也有过,只是那时他只是直觉不是表面这样,倒没有于之泓这种会“相去甚远”的预感。
    忍不住上前半步,将将看着于之泓的侧脸,“你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宋瑞明显看到于之泓的眼神微闪后收回目光,垂眸而视,“这份感觉,来自对我师兄的了解。”
    宋瑞沉默了,于之泓从到达军营就未露出一丝笑容,莫非是他真的猜到了什么?还是说,他不是猜,而是确实知道?
    “不管如何,若你真心知晓些什么,不该隐瞒。”
    于之泓猛然转身,“宋瑞,若你发现你信任的人隐瞒了你一些事,你会如何?”
    宋瑞一点讶异的表情也无,脸上的表情无比淡然,“谁没一两件压心底的事儿呢?端看这隐瞒,是害己还是害人了。若是害己,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自由,若是害人……也许就要另当别论了。”
    其实宋瑞的回答有点故意歪曲于之泓的意思了,于之泓问的重点在于被信任的人隐瞒会如何,而宋瑞的答案却只是在说被人隐瞒会如何,一词之差,心中分量千差万别。
    于之泓自然也听出了宋瑞的避重就轻,便顺势换了话题,“听说,西饶使臣还未离开边城?”
    宋瑞点头,“出了点意外。”
    于之泓也没问具体什么意外,想来已经有人给他汇报过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瑞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于之泓,原以为于之泓也会如尔蓝他们一般表达一下大惊小怪之感,却不想,于之泓仅仅只是偏头思索了片刻,便颔首赞同,“眼下,恐怕也只得这个办法了。”
    对于于之泓这么简单便赞同了自己的法子,宋瑞倒是有点意料之外,“你竟然一点也不反对。”
    于之泓眼尾略挑,“宋瑞,你最大的毛病便是容易以己度人。”
    看到宋瑞因为自己的话一愣,于之泓叹了口气,“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个不愿杀戮之人。”说完便不顾宋瑞,径直转身回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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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打定了主意,宋瑞便要与尔蓝商量细节,如何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结束杀伐,并且让消息来不及散出去,这些都需要好好部署。
    尔蓝对于此行仍是忐忑居多,“但凡有一个人发出信号,我们的计划就全部废了。”
    尔蓝担心的这些问题宋瑞不可能没想过,可是,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冒险,难道就这么干耗着,人家一句不许回就真的不回了?
    “那就赌一赌,我们的运气还有你家二殿下的实力。”
    尔蓝不明白好好的怎么扯上二殿下的实力了,可是看着宋瑞那似神游物外的表情,一时间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沉默着听从了安排。
    翌日傍晚,就在边境守卫换班之时,远处突然一阵飞沙走石,守卫们原本还以为是遇上了沙暴,可再一细看,却是一帮黑衣蒙面的马贼,正骑着马冲踏而来。
    对于时而出现的马贼,守卫们也算是见多不怪了,有时发现马贼是西饶人,只要对方“孝敬”了足够的贡饷,他们甚至会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行。
    于是在最初的慌张过后,守卫们仍旧按部就班换了班,静待马贼靠近。
    只是这一次,他们估计错误,这帮“马贼”全力冲来,丝毫没有减速之意,守卫们提刀欲砍,却被为首的马贼长刀一挥,瞬间砍下了头颅。
    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马贼,而是宋瑞的那五千精兵,借马贼的身份掩护,靠近了卫兵。
    其余守卫一愣之下纷纷反映过来,城墙之上的一名守卫,见状连忙想要点燃信号弹,却在刚触到火折之前,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一箭穿胸而过,不待他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漫天箭雨迎面而来。
    从那群人濒死的瞳孔里映出的,是那些箭羽皆从满天飞沙掩盖的后方直直射来,看不清射箭之人,恍若所有的箭都是从天而降一般,甚是诡异。
    原本就是刚刚换班还没有绷紧脑中警戒弦的守卫,就这样在完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屠杀殆尽。
    宋瑞这才垂下手中弓箭,做了个手势,示意一部分人留下清理现场,替换上岗,其余人跟随他继续前行。
    摸到大本营后,宋瑞一不做二不休,领着弓箭手,万箭齐发,带着火的箭羽冲着军帐呼啸而去,这些箭羽都是经过宋瑞改良,每一个后面还绑着数量可观的火药,落地便炸。
    刚换班下来的一批守卫,根本没想到自己气还没歇口,竟然就被人偷袭了,来不及追究偷袭之人是何人,匆忙灭火。
    只是,所有带着火苗带着火药的箭羽几乎是齐头并进,军帐也罢粮草也好,没有一处不遭殃的,马厩里的马匹纷纷受惊,一时间混乱不堪。
    蒙着脸的宋瑞眯着眼睛淡然地看着这一切,“一分队包抄到前头,但凡有突围报信的尽数斩杀,不过千万记得,李代桃僵,这么大的阵仗,信儿还是要报的,至于怎么报,你们自己有数。”
    “是!”
    待得一分队离开,宋瑞看远处的营地乱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收了弓箭,抽出佩剑,以内力从胸腔中低低地震出一字“杀”!
    在尔蓝后来的回忆里,那一刻的宋瑞,再不是之前在临山时吊儿郎当的骑尉,而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修罗,眼前所有的生命在他的眼里都已经成了蝼蚁,只有杀戮,绝无手软。
    宋瑞的手下效率颇高,确认斩杀殆尽后,第一时间将尸首换上了马贼的装束,而他们自己在马贼的黑衣之下,早就穿戴着西饶守卫的兵服。
    赶在离此边境最近的援军赶到之时,所有替换工作全部完成,甚至于连负责将领的易容亦已准备妥当。
    唯一出乎宋瑞意料的,便是带领援军前来的首领,不是旁人,正是之前与吴暄一同逃脱的唐三。
    宋瑞心下暗道不妙,纵使之前为防万一,出发前让尔蓝等人也一并易了容,可是,以唐三对他们的了解,很难说不被发现破绽。
    只是,已然走到这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唐三之前能堂而皇之跟着他们使臣的队伍行径,也许对边关的将领也不熟悉。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赌自己的运气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大人,守卫军军营遭马贼突袭,索性发现及时,马贼尽数被剿,除了被烧的部分粮草与军帐,并未造成太大损失。”
    唐三盯着回话之人一动不动,而掩在几个“守卫将领”身后的宋瑞,手心里已经全部是汗,就怕唐三看出了端倪。
    谁知唐三在紧盯了片刻后眼神一敛,“既是没有大碍,便就不需要本将的一干援军留于此地了,你派几个人跟随我回驻扎地详细汇报一下事情,至于说扫尾工作,你们自己搞定。”说完直接打马调头。
    宋瑞这才敢稍稍出了口长气,真可谓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他正愁用什么理由让易容后的尔蓝他们回皇都呢,这下好了,借着理由跟这唐三离开,他相信以尔蓝的机灵,应该能伺机脱身。
    尔蓝接收到宋瑞使的眼色,当即明白宋瑞的意思,便顺势离开,只是在路过宋瑞面前时,低声说了一句,“一切小心。”
    宋瑞垂了垂眼帘,并未说话。
    此一役,可谓顺风顺水,既送走了尔蓝等人,又将边关守卫换成了自己人,这古往今来,恐怕真没听说过有谁是这样偷梁换柱的。
    只是,明明是如此完满的结局,却反而让宋瑞开始不安,总觉得自己好似陷进了别人设的套,正一步一步往里走,而在未来的某一刻,也许对方一个收力,他便要被对方扼住脖子。
    这样的直觉,让回到边境大营的宋瑞,仍旧坐卧难安。
    作者有话要说:又严打了,这次似乎阵仗更大了,李子真的是无力吐糟了,所以,李子现在是在压缩内容进入最后完结阶段,力争尽快完结。
    第一百章
    待得远在京中的沈风逸收到宋瑞的密信时,已是数日之后,看到信中语焉不详的寥寥几句交代,沈风逸直觉皱起了眉。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宋瑞下了这么大的决心用这样的雷霆手段,可是,沈风逸就是能感觉到宋瑞事后的不安与忐忑。
    那个看似嘴贱无心的家伙,其实比谁都心软,比谁都讨厌杀伐,而如今,却是由他来做的这个决定下的这个命令,沈风逸完全无法想象此时的宋瑞是什么样的状态,只恨不能立刻飞到他的身边,哪怕什么也做不了,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也是好的。
    只可惜,希望与现实,永远落差很大。
    叹着气将密信烧毁,梅显恰好推门而入。沈风逸无奈地抬眼看了他这个舅舅一眼,随着进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梅显已经越来越不把宫里的规矩放在眼里了,进入他的御书房更是懒得让小冬子通传,往往自己就这么大喇喇地进来了,而常规书房外的那些侍卫,就算想拦,也是拦不住的,沈风逸后来索性让他们直接无视梅显就是了,反正就梅显一个人,还能害他不成?
    进来后二话不说,捏住沈风逸的手腕一阵细探,“你还是不肯用药?”
    沈风逸浅笑,“能拖一日是一日吧,一旦用药,总觉得,能拖的时日就缩短了。”
    梅显收了手,直直望进沈风逸眼里,“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跟我离京,专心解毒。”
    这些日子一来,梅显仍然没有放弃说服沈风逸离开,沈风逸已经从一开始还会出言拒绝,渐渐地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了,只是淡笑着回望梅显,意思显而易见。
    而梅显虽然时不时还是会劝,但每次绝不会说第二遍,故而,一见沈风逸的表情,当下也没再说话,摊开针包,开始例行施针。
    即便沈风逸这个外行人,也能感觉到梅显下针所有变化,恐怕是因为自己迟迟不肯配合用药,所以不得已只能加重针法了吧。
    这次施针完后,梅显没有像平日那般直接转身走人,而是很慎重地看着沈风逸道,“最多再拖五日,你自己,好自为之!”
    看着梅显离开的背影,沈风逸略显无力地曲臂支着下巴,他知道梅显的意思,最多再拖五日,他不想用药也得用了。低垂着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沈风逸真的开始有种时间不够用的感觉了,一直以为自己跟宋瑞还有很多路要走,可现在突然被半路拦截,这种被半路扼喉的感觉,很是让人心绪不宁。
    但愿,能熬到宋瑞回京吧。
    而此时,沈风逸担忧的宋瑞在做什么呢?
    独自一人出了军营,寻了处僻静地,脸上盖着片芭蕉叶,翘着腿,晒着太阳。于之泓遍寻军营不着,决定去营外碰碰运气,纵使这样,若不是发现宋瑞那一晃一晃翘着的脚丫子,恐怕直接从他身边走过都没发现这人就躺在那边。
    “看样子,你是到哪儿都能偷得浮生半刻闲呀?”
    宋瑞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因而也懒得动弹,甚至连盖着脸的叶子都没拿下,吐字不清道,“我姐夫在练兵呢,军营太超,我要找个清静地儿想想事情。”
    于之泓一屁股在宋瑞旁边坐下,随手拔了跟野草在手里把玩,“有什么想不通的?说出来一起琢磨琢磨?”
    宋瑞头一偏,脸上的叶片滑落,本想睁眼看看于之泓的表情,奈何阳光太过刺眼,刚睁开一条缝就又闭上了,“一起琢磨?也对,也算跟你有关系。送尔蓝回去前,我让她一旦了解了皇都的情况,就尽快跟我联系,就算什么都没了解到,也要三天一封白纸书信,让我知道她们安全。可是,从他们回去到今天已经第七日了,杳无音讯。”
    “莫不是没有顺利回去,被发现了?”
    宋瑞摇头,“若是被发现了,不可能没有异动,我偷梁换柱下来的人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那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意思是我觉得,这里面少不了你那师兄的掺和。”提到他们的师门,宋瑞一顿,“说起来,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你的师父是何许人也,要知道,你师兄费尽心力护送我跟逸儿回京的条件可就是让逸儿见你们师父!不得不让我好奇啊……”
    于之泓一愣,“我没提过吗?我怎么觉得我提过呢?”随即瞟到宋瑞微眯的双眼里透露的鄙视的目光,一改话茬,“那什么,不是我不想提,而是,我也不知道啊,只知道师父名叫梅显,是个高手,我跟师兄的武功皆承袭自师父,说起来,师兄比我入门早,而且悟性高,除了武功,还继承了师父的医毒双术,甩我不知道多远呢。”
    宋瑞一咕噜爬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于之泓,“万冷会医懂毒?你确定?”
    于之泓不明白宋瑞为何突然这么激动,只是愣愣地点头,“是啊,师兄一开始根本没有习武,只是专攻医术毒术,后来是因为又收了我才跟我一起开始学武的。”
    宋瑞揉了揉太阳穴,刚刚脑子里有个想法虽荒唐却一闪而过,偏偏那个感觉快得完全抓不住,他也想不起来刚才那一瞬间脑中闪过的那份感觉究竟是什么。懊悔地拍了拍脑门,放弃了回想。
    “你干嘛自己敲自己脑袋?”
    “没什么,不扯远了。你觉得以你的猜测,尔蓝他们为什么完全失去了音信?”
    于之泓想了想,“两种可能,一种便是他们暴露了,并且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通通解决掉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顺利回到我师兄身边了,而我师兄禁止了他们与你联系。”
    “我刚说过了,第一种不太可能,至于第二种,理由呢?”
    于之泓瞥了宋瑞一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理由?我那师兄做事何时需要理由过?根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好不好?”说完,懒得再理会宋瑞,径自向军营走去。
    留下宋瑞一人坐在原地歪着脑袋想:想一出是一出?他可不这么认为,万冷那厮,看似好像说风就是雨,想到哪儿做到哪儿,可其实细思起来,根本就是环环相扣,不错任何一步,这般想着,便忍不住嘟囔,“真不知道是谁师兄,怎么感觉我比于之泓还了解得深入一点呢?”
    回到军营的宋瑞,仍然没等到尔蓝的书信,却直接等来了尔蓝的人,只是对方却是西饶大军的和谈来使。
    尔蓝在看到宋瑞的那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可是主命难为,纵使知道这次是自己的主子不厚道了,却也只得硬着头皮维持着风度。
    而宋瑞,在看到西饶大军派来的和谈使是尔蓝的时候,脑子里原本七零八落的片段全部连上了。
    恐怕那万炎不是被万冷解决了便是被囚禁了,而西饶那边的一切运作,皆是万冷打着万炎的旗号操作着。
    从头至尾,只是万冷一人。
    那人说,他无心帝位,所以他想要做眼下的事情却又不想担名时,封锁亲爹的死讯,软禁万炎,再借着万炎的旗号,屯兵边境。
    为何要屯兵呢?恐怕,唯一的解释便只有,与何麟结盟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万炎,而是万冷!所以他清楚地知道云国的一应情况,清楚地知道何时派兵压境最为有效,知道在怎样的境况下,吞并云国。
    理由呢?云国虽比西饶富庶,可西饶人民多于草原戈壁上游牧生存,就算吞并了云国,他也不可能有这个本事管理云国的寸土寸地,宋瑞不相信以万冷的韬略,看不破这点。
    难道真的是与何麟合作,助沈风睿登基,从而西饶获得好处?
    宋瑞不认为何麟能许给他多大的好处,以万冷之前帮助他们回京一事,恐怕只要万冷开口,何麟能许的好处,沈风逸也能松口给,以万冷的性子,没必要掺和这事,费力不讨好。
    宋瑞再次扫了一眼如坐针毡的尔蓝,罢了,想不明白就不想,直接问就是,尔蓝不知道的话,万冷必然知道,事到如今,躲不过是要亲自去会一会万冷的了。
    “你是代表你们二殿下前来的吧?”终于在长久的沉默过后,宋瑞开了腔,只是这话问得让尔蓝更加觉得屁股下面长刺了一般,怎么都坐不住。
    她也没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她跟着唐三回到边境大营,竟然看见营中负责人是他们的二殿下时,尔蓝也是傻在了那里,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偏差,反正就是被弄得满头雾水,可偏偏尔橙对此却很从容,似乎早就知晓一般,而之后数日,她总算在二殿下跟尔橙共同的解释下,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只是弄清楚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可偏偏二殿下不给她消化这些翻天变化的时间,一句派她充当西饶君使,就把她打发这儿来了。
    此时看着宋瑞了悟的眼神,尔蓝觉得向来自诩磊落的自己,阴暗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了。
    可是,想归想,主子交代的事还必须要完成。
    “我奉我军大帅之命,前来传话,我西饶压兵在此,不是为了挑起战事,而是想与云国诸位谈笔交易,至于具体是何交易,我大帅有言,只得云国的宋军卫与于副将两人前往我军营帐细谈方能告知。”
    莫司谷刚要皱眉拒绝这无理要求,宋瑞却气定神闲地抢在莫司谷之前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一百零一章
    宋瑞几乎没做任何准备,就那么大喇喇地甩着两手跟着尔蓝前往西饶大营去了,至于于之泓,倒是难得地跟宋瑞有了一次默契,也是径直起身跟着离开,只是脸上的表情较之宋瑞却是沉上了几分。
    一路上,尔蓝只独自一人行在最前头,连余光都没向后扫一个,好似,根本就不关注那两个人是否跟着。
    宋瑞打马与于之泓并驱,“你说,她是不敢看我呢,还是被吩咐了不许看我?”
    可惜这次于之泓根本没借机揶揄宋瑞,目光淡淡地不知是看着前方还是看着某处虚无,“也许,你该想的是,待会儿会见到谁……”
    “见到谁?”宋瑞脸上勾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见到谁又能怎样呢?事已至此,不管是谁设了这个局,我反正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跳进来了,啊,也不对,是我本来就在局中,不管怎样,不到最后,都是出不去的,至于你……”
    后面的话宋瑞没有说下去,只是意味不明地扫了于之泓一眼,而原本目光虚无的于之泓,不知为何,眼神闪了一下,只不过,仅是一晃而过,不易察觉。
    西饶大营距离云国大营说远其实也不远,三个人不紧不慢地驱着马前行,日落时分却也是到了。
    丝毫没有进入别人阵营的觉悟似的,宋瑞下了马好一番东张西望,直惹得一个巡逻兵抽刀而出,幸亏尔蓝连忙阻止,这才避免了冲突。
    “啧啧啧,西饶将士果然血性啊,我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个人来帮我牵马,就直接动刀了,早知道,我也带把大刀,就算不会耍,唬唬人也是不错的。”
    于之泓也已下了马,见宋瑞这混不吝的模样,一路压制着的想要揶揄的冲动终于没能压住,撇了撇嘴,“顺便再在脸上整个刀疤就齐全了。”
    裂开嘴,冲着于之泓龇牙一笑,“那不行,作为‘男宠’,我还是要有保护脸的自觉的。”
    原本走在前头的尔蓝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宋瑞,你……”结果,你了半天,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这里可是西饶大营。”
    宋瑞勾着唇,安抚性地拍了拍尔蓝的肩,“我知道,我知道,放轻松,这一路上的正经模样,都让我怀疑你究竟是尔蓝还是尔橙了。”
    不知为何,宋瑞觉得在自己提到尔橙名字的时候,尔蓝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随即转身带路不再多话。
    将二人带进一个帐中,“天快黑了,二位今日就在这里歇着吧。我军营中一切简陋,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见自己刚才都那般说了,尔蓝却还这般公事公办的模样,宋瑞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待尔蓝离开后,盯着尔蓝离去的方向,喃喃道,“总有种事情要大大出乎意料的感觉……这可不是什么好感觉……”
    于之泓没有反驳宋瑞,而是一个人有点忧心忡忡地在一边坐下。
    宋瑞一回头,见到这样的于之泓,终是不再忍耐,“从出了我军大营,你的脸色就没好过,莫非,你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内情?”
    于之泓沉默,就在宋瑞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又突然开了口,“我觉得,我似乎越来越看不懂我师兄了。”
    翻了个白眼,宋瑞一屁股坐到于之泓身侧,“你师兄那人,能看懂的还真不多。一个大男人长得妖媚漂亮,行事却又喜欢潇洒不羁,而作风却经常透着阴险狡诈,恩,整个一变化无常嘛!”
    于之泓侧目扫了宋瑞一眼,“你当真这么既来之则安之?”
    “不然呢?苦着脸皱着眉?寤寐思服?”
    “宋瑞!若万冷确实与何麟合作,现在皇上独自在京,你真就不担心?”
    自始至终一直挂在宋瑞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宋瑞半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真切,“担心能如何?我只能选择相信他不会坐以待毙……”
    于之泓看着宋瑞这幅模样有点不忍,脑子里思索着该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谁知下一刻宋瑞自己抬起笑脸,“更何况,他不是独自一人啊,有于大人有安宁王,还有……”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的忧郁担心维持不了多久!”为自己方才一瞬间涌起的不忍感到不值,于之泓粗声粗气地打断了宋瑞的话。
    “哎呦,如此良辰美景,身处这云国之外的敌军大营,我们两个就该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相……”宋瑞说着作势往于之泓身上靠去,于之泓一脸嫌弃地想要躲开,却被宋瑞抱着胳膊不撒手,硬是要倒过去。
    两人这般一番打闹,倒是扫淡了方才一瞬间的沉闷气氛。
    “我还担心二位寝食不善,特来关注一下,没想到,二位倒是心情颇好。”
    这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掀帐而入的万冷。一进帐便看到滚作一团的两人,开口的语气也显得冷硬三分。
    宋瑞笑意不减,就着头靠于之泓的姿势调整了下姿势,“哪里哪里,能在二皇子殿下的军营中,哪里敢寝食不善呢!”
    万冷没有继续跟宋瑞耍嘴皮子,而是扫了于之泓一眼,“许久不见,你倒是越发不注意了。”
    “不注意?”于之泓冷笑一声,“许久不见,师兄也是越发气派了,方才若不是宋瑞出声,我倒是差点没敢认。”
    万冷盯着于之泓,微微动了动下颔,却只是长抒了口,“来人,把给二位使者的烤全羊端上来。”
    宋瑞一咕噜爬起来,“呦,一来就上烤全羊,这哪儿担待得起呀。”话是这么说着,可宋瑞都没等得及小兵们将摆着烤羊的桌案放下,已经伸手扯下一块嚼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啧啧出声,“果然这东西还是要来西饶吃味道才正啊……”
    似乎,万冷过来就是为了给他们送吃的似的,放下了烤羊便转身打算离开,脚步微点,却还是顿了一下,“我这般,又是因为谁呢?”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惹得啃羊腿啃得正欢的宋瑞抬了抬眉,没看到万冷的表情,却余光扫到了于之泓那一瞬间握紧的拳头。
    “来来来,有得吃不吃是傻子,这羊烤得不错,尝尝尝尝……”说着,宋瑞毫不客气地往于之泓嘴里硬塞了一块羊肉,直堵得于之泓差点没吐出来。
    包着满嘴的羊肉,宋瑞拿手里的羊腿点了点于之泓,“安心吃放心睡,你跟你师兄之间有什么都无所谓,你别给自己太多包袱。”
    有那么一瞬间,于之泓甚至觉得宋瑞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说,全部到知道了?正在不知该如何作答时,上一刻还一本正经的宋瑞,下一刻嘴巴一咧,“反正最后都有阿烨来收拾你,不用我操心。”
    于之泓放弃了去揣摩宋瑞的心思,闷头吃起了烤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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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二人很是坦然地睡到自然醒,一察觉到两人醒来,便立即有人入帐给二人送水送吃食,却没人通知两人何时能去见万冷。而待得无聊的宋瑞而踏出营帐三步,便有巡逻兵过来将其赶回营帐。
    “你说,咱这算是被变相软禁了吗?”被赶回来的宋瑞,愤愤地问于之泓,可惜于之泓却根本不甩他,只是低着头,拿着手指在地上一个圈又一个圈地涂涂画画。
    “你从刚刚就在画圈圈了,到底是想干嘛?”见于之泓不搭理自己,宋瑞便换了话题继续招惹他。
    可惜于之泓似乎完全没听到一般,双眼直直地盯着地上的一个点,手里的圈圈好似只是无意识地涂鸦。
    完全不知道于之泓又在发什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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